替身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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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青方微微一笑,合上了内殿的门。



班曦躺回去,双目望着高高的穹顶,数着缓缓流动的琉璃灯影,轻声道:“……若留下来陪我的是知行就好了。”



那年他们出宫赏花,她屏退了侍从,沈知行牵着她,入桃花深处,张开手,将他接下的花瓣轻轻吹向她。



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她望着沈知行,感觉他像一只鹤,似乎来一阵风,他就要离她而去。



她紧紧拉住他玉带上的红樱珞,这是她送给他的,她死死拉着,用力到手指都在颤抖。



沈知行发觉后,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勾了勾手指。



她红着脸,把手给他。



沈知行抓住她的手,牢牢扣着。



“你别……走。”她说。



“我能上哪去?”他笑着,侧影似烟,微微勾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说道,“我哪都不去,就这么牵着殿下的手。”



那天,他俩满身桃花从林中走出,沈知意就站在桃花林旁,黑衣如乌云,与沈知行一模一样的脸阴恻恻看着他们。



想到他,班曦闭上眼,胸中似石头压着,吐也吐不出。



明日,就见到那片乌云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二人那么相像,明日,她也能见到长大后的沈知行了。



班曦抬手捂住眼睛,浅浅叹息。



沈知意一夜未眠,刚刚走回西殿,就又被一群宫侍赶回了华清宫。



沈知意折返回华清宫,见到殿门处叉腰立着的朱砂,知他们这是有意为之。



“卯时之前,要置办妥当。”朱砂说道,“请吧,二公子。”



她说完,又去叮嘱宫人:“仔细你们的嘴,明日大婚,若有人出差错,叫岔了人,我定报给茶大人,严惩不贷。”



沈知意困得无力,任由他们折腾,他自躺在华清宫内殿水雾弥漫的温泉池中,昏昏欲睡。



两个宫仆给他擦身,到手腕时,解下了规锁。那规锁嵌进皮肉了一天,取下时,他竟没有如释重负感,手腕反而比之前更痛。



沈知意眉头浅浅蹙着,就没舒展过,他一言不发,或许是知道多说无益,或许是早已疼的没了力气。



一个宫仆见未愈合的伤口又淌了血,哎呀了一声,倒了些药粉裹了起来。



沈知意几乎是本能反应,道了声谢。



两个小宫仆惊讶对望一眼,继续擦洗。



华清宫的主事叫朱砂,原先是沈府的一个使唤丫鬟,命好入了宫,三个月前,皇上亲自给她安排到华清宫。



朱砂给他们讲过,华清宫的主子是沈知行,而之后要入宫的沈知意,则是个毒辣无情黑心冷面之人,要他们万万提防着,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



待忙完,两个小宫仆凑脑袋低声道:“没朱砂嬷嬷说的那般可怕,客客气气……倒像个规矩的。”



“毕竟世家公子,有礼有节也平常,你可千万别被一句道谢迷惑了……”另一个说,“茶都尉脸上的烧伤你没瞧见?还有朱砂嬷嬷,除了那张脸,身上哪还有像样的皮。”



小宫仆打了个哆嗦,说道:“可真是狠,你听他们说了吗?茶都尉和沈知行少时都是皇上的书伴,茶都尉若不是毁了容,沈知行去后,那帝君之位,茶都尉也未必没有可能,可惜了……一个被这位连累没了命,另一位被这位毁了脸。兜兜转转,没想到被他捡了便宜……”



沈知意闭着眼睛坐在内殿,两个小宫仆的窃窃私语,他都听到了,却无力气再去想。



睡了会儿,又被人推醒,头发还未梳好。



喜服换上,打理妥当,朱砂捧着规锁,拉起他的胳膊一瞧,拆了绷带。



沈知意微微愣了愣,放弃了挣扎。



朱砂扣上一只规锁,使劲涅紧了,抬眼瞧着沈知意的神情,沈知意闭着眼,睫毛颤着,嘴唇轻轻一抿,不发一言。



朱砂一个恍神,将他错认,张口竟呆呆叫了声:“大公子。”



沈知意睁开眼,神情错愕复迷茫。



朱砂暗自定神,啐了一口,说道:“祸害!”



决不可能是大公子,大公子为了救被沈知意推入冰湖的今上,冰天雪地跳下湖,上岸后就染了风寒,躺了大半个月不见好,病逝那天高烧不退,在她眼前断了气。



朱砂双眼含泪,咬牙又低低骂了句:“祸害……怎么死的不是你!”



十五这天,吉时将至。



昭阳宫宫门大开,班曦的车辇先行,穿三殿,至天坛祭天,夫妻结发。



皇帝的车辇动后,帝君的方接上队伍,二辇合流。



班曦转过头,只看到彩带龙旗风中飘扬,望不见人。



至天坛附近,帝辇停下,按照传统,由帝君先行,意味劈山开路,护君一生。



班曦撑着脑袋,斜眼瞧着帝君依仗吹吹打打,上了天坛。



“唉……累。”她说。



看着看着,班曦坐直了身子:“来人。”



伴驾宫人上前来。



“茶青方呢?”



“茶都尉率兵尾随掩后,并未伴驾。”



“……今日这依仗,谁安排的?”



“回陛下,皆由茶都尉安排,陛下,可有不妥?”



“并无……”班曦敛眉道,“你下去吧。”



茶青方不是说,都安排妥当了吗?为何不见帝君依仗中,有兵卫相随?难道不怕沈知意一时兴起,想些坏点子闹起来,搅乱婚典吗?



班曦心跳的有些快。



帝君玉辂停了下来,班曦远远看见一着玄色喜服的身影慢慢登上天坛。



这之后,她车前的引驾士高喊“起”,皇帝依仗缓缓而动。



班曦手指敲着把手,无精打采等着。



车辇在玉阶下停稳,茶青方身着月白戎装,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半跪下来,接她登天坛玉阶:“陛下。”



班曦虚扶一下,走下车,背过手,转着海蓝宝手串,随口道:“青方,今日这身,精神。”



茶青方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扬,又迅速敛了回去。



班曦拾阶而上,不慌不忙,待最后一阶,一抬首,忽见一抹身影撞入眼帘,如墨竹挺拔。



班曦驻足,一动不动。



身后随从皆停了下来,垂首等待。



班曦的眼眸凝住不动,万千感慨沉在墨色里头,不言不语,只直直盯着他那背影看。



良久,似是察觉到了注视,那墨色背影动了动,玄色礼服上的云纹如水般流动,他转过头来,触碰到班曦望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惊。



班曦的海蓝宝手串掉落,茶青方眼疾手快,捞了起来,却送不出。



又是一阵静寂,班曦仍没能回神。



“陛下……”茶青方小声叫道。



班曦蓦然回神,又是一惊,再望向沈知意,他却移开了目光,立直了些。



班曦捂住心口,轻声一笑,状作轻松道:“看来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