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

敢向皇帝骗个娃 第109节(1 / 1)

郑明存幽深的眼底,一抹猩红闪过,却又迅速消弭。

“何苦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取其辱呢?只一句话,今后只管稳坐钓鱼台,当好你的荣国公府的嫡长媳便是。”

屋内香炉中点了熏香,白烟笔立,大有直上云霄之态,吧嗒细微一声,燃烬的烟灰由中间折断,掉落在了铜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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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养心殿。

京城,衡州,津门……各地收集来的供词,叠叠垒垒摆放在了养心殿正中,那张平日里只置放事关军机要事奏章的小叶紫檀桌上。

龙鳞影卫的声音,响彻在高阔宽敞的殿中。

“……郑明存入京赴任约莫两月,就重娶了续弦,因着忙于公事,后又遇上先皇丧期,再加上徐娘子家世微末,便一直没有摆设喜宴。

因着这点,郑明存对续弦夫人愧疚颇多,无比疼惜,对外放话此生不纳二美。”

李秉稹只略略看过几眼证词,就将其撂下,伸出指尖轻捏着鼻间。

他心中的动荡,其实一点也不比徐温云少,此时正心神不宁,将眸光定落在案桌一旁,碎裂成两瓣的玉玦。

“据说徐娘子入门之后,颇为骄奢,几乎是每隔上一月半月,就要大肆采购番成衣珠宝,出手格外阔绰。

后来,更是逼着郑明存将娘家的弟妹也收拢来京城,引得那荣国公夫人怨声载道,二人夫妻感情倒很是不错,后宅没有妾室,每月总会同房七八次。”

“……只是,这毕竟只属私事,并非要案,卑职也只能派人旁敲侧击探听,无法拿出刑狱审讯的手段,去对众人重刑拷打,所以或会有失偏颇。”

不是有失偏颇。

而是荒谬至极。

徐温玉怎么可能在离开镖队两个月后,就寻到郑明存这么个金龟婿,还能立马顺遂嫁进了荣国公府?

再说了。

徐温云的父亲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又不是手眼通了天,哪里能将手伸到户部,糊弄得了当年特意赶往京城的龙鳞影卫?

这些证据看着合理,实则漏洞颇多,就像是有人事后刻意打点过的,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秉稹确有些想不通。

也是在想不透。

不过他现在在意的不是以前。

而是以后。

李秉稹甚至都不着急去探寻她究竟在隐瞒些什么,毕竟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如何,到最后都会被他挖出来。

只是时隔四年,二人方才重逢,她现在俨然还没能从他是皇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如若逼迫得太紧,引得她再次生出赴死之心,那便是得不偿失。

跪在地上的龙鳞影卫,见他久不做声,颤着喉结,既忠又惧,哑声问道,

“陛下,可还要再查下去?”

李秉稹回过神。

快速将扳指转转,挑着眼尾看他。

“朕素来都不是耐心之人。

三年前周芸户籍之事,你未能查出已是失职,朕便想着再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李秉稹指节敲敲那堆废纸。

“哪知查来查去,一丝进展也无。

办事不当应如何惩戒,你理应清楚,朕便不亲自动手了。”

那龙鳞影卫眸底黯淡,心知已是在劫难逃,是深吸口气,沉声道了句,“陛下对卑职恩德,卑职来生再报。”

说罢,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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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街。

荣国公府,涛竹院。

辰哥儿上隔壁院去了。

徐温云沐浴过后,便在正房沉睡。

郑明存不想传膳,觉着晨时的糯饼味道尚可,能先垫巴几口,眼见处理贡品的奴仆们还未回来,便难得亲自去了涛竹院中的小厨房。

里头只留守了个厨娘,原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见了郑明存,惊得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用手在围裙上搓抹了两下,殷勤地迎上前去。

“后厨腌臢之地。

主君怎得亲自来了?”

郑明存跨入后厨,一眼就瞧见灶台防蝇蚊罩下的那碟子糯饼,便也犯不上与那仆妇说话,只上前端了碟子,转身就走……

却在桌上望见张黄澄澄的油纸。

他打眼瞧着有些眼熟,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不由张嘴问了句

“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是如意坊用来装糕点的油纸。

主君明鉴,不是小的嘴馋偷吃,实则是昨儿个不知谁送了夫人份如意坊的栗子糕,许是送的人不得心,夫人瞧着糕点碍眼烦闷得很,便一气儿都赏给了院中的奴婢们,否则小的哪儿有命能吃到这么好的糕点……”

那仆妇笑着躬身做答,只顾着解释,却浑然没有望见郑明存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眼眸漆黑,晦暗如深海,

“……还有多少人吃过这栗子糕?”

那仆妇不知为何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莫名,却也只掰着手指头道,

“小厨房的,院中打扫的,还有夫人房中贴身伺候的个女使……都吃了呢。”

郑明存立即唤来管家。

“去,将这些人都拖出去打板子,打到他们将腹中的栗子糕吐出来为止。

不必留用府中,发卖出去也好,赶去农庄也罢,今后莫在爷身前碍眼。”

正要转身离开,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又冷声吩咐了句,

“悄默声儿把事办了,莫扰了夫人休息。”

“是。”

郑明存说服自己不要生气。

重要的是过程。那小袋栗子糕,在他四处殷勤托人,打着给自家妻子解馋的幌子,采买回家的那个瞬间,其实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至于那袋栗子糕,徐温云喜欢不喜欢,有没有吃,最后又赏赐给了谁,落入哪个嘴里,其实是无甚所谓的。

想是这么想,却不妨碍指尖蓄力,已将那碟子糯饼,全都攥紧成了一团,黏腻糊茬的触感传来……

过了许久,郑明存才轻舒了口气,取出块巾帕,将指尖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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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宫。

姜姣丽自入宫以后,无论是在太后的慈宁宫,还是皇上的养心殿,甚至那两个义女,阂宫宫人面前……都是面面俱到,从未敢松懈过一日。

图的就是个滴水穿石。

图的就是皇上能慢慢从心底接受她,有朝一日能承恩雨露,生下个孩子保余生太平富贵。

眼见皇上就要留宿,大功就要告成,谁知不仅屡屡扑了个空,还出现了徐温云这个变数……

这实在让人恼火至极。

含桃很快就由养心殿处打探消息回来了。

“娘娘,皇上方才在养心殿偏殿中,召见了昨日那几个去慈宁宫的命妇,旁的也就罢了……

偏偏单独将那郑夫人留下,说了好一会功夫的话。”

含桃顿了顿,又迅速抬眼看了姜姣丽的神色,而后吞了口唾沫,愈发小心翼翼道。

“……后又宣旨,道中秋节将至,挑了几个命妇,每日入宫两个时辰,按照钦天监的批的命数,分散在宫中各处扎备彩灯,为中秋夜宴那日燃灯祈福。

郑夫人又赫然在列。”

姜姣丽闻言,脸色微变,眼周骤紧,落在膝上的指尖亦攥成了拳。

她猜得果然没错,陛下之所以屡次放她鸽子,便就是因着徐温云的出现!

还寻了个借口,让徐温云每日入宫两个时辰?

陛下莫非是昏了头?

不知她已是朝臣之妻,不知她已有夫有儿,是个生养过的妇人么?他如此安排,究竟意欲何为?

姜姣丽只觉整个人都要气阙过去。

她气息不平喝了口茶水,这才勉力稳住心神,脑子快速转了圈,强撑着支起身子站起来。

“去备上盅红枣雪梨银耳羹,随本宫往养心殿走一趟。

……陛下既已盘查出她的真实身份,那与其等着他来盘问,本宫还不如主动交代个清楚。”

养心殿外。

庄兴远远望见前方九龙戏珠影壁下,丽妃带着婢女款款而至,他立即上前殷勤问安,然后入养心殿通禀了声。

姜姣丽倒是常来养心殿给皇上请安,得被召见的次数却并不多,十次里头约莫只有个两次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