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左右,回到家后,沉柏川没有让她像早上那样间下来。 刚进门,他就简单说了句:「东西放好之后,去书房,把早上的进度补完,下午的课程也一起完成。六点出来吃饭。」 语气冷静得像报时,没有商量馀地。 她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点了头。脚步不快,但也不敢拖拉。 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正在翻阅一份刚拿出的文件,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沉稳,像这一切早就在他计画中。 林俞晴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没有忘记那一早上该完成但没完成的学习计画,他记得得一清二楚,也一定会确实执行。 沉柏川是那种说了就会让你做到的男人,不容置疑。 她坐进书桌前,看着那一套被安排得井然有序的课程资料—— 数学、国语、自然、社会、英文,还有他为她排得密密麻麻的课表。 一切都像他一样,井然、压迫、精准到让人无从逃避。 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让她学到六点,她就只能学到六点。 另一边,沉柏川没有进书房。 他坐在客厅,翻着一份公司寄来的合约。几页过后,他便将文件收起,起身朝二楼走去。 十九楼,是他这个复层住家的上层,大多是私人空间。他进了那间设计简约的小型健身房,换了衣服,开始运动——跑步机、槓铃、有氧拉伸,流程分秒不差。 期间,有人将早上她挑的衣服送了过来。 他下楼,打开门,简单点头收下,让人把衣物交给他本人。接过后,他亲自将那几袋衣物放进她的房间衣柜里,折好归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他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 等他看了眼时间——17:12。 他走进厨房,将袖子捲起。 冰箱里的食材早就准备好——鮭鱼、小黄瓜、杏鲍菇和鸡蛋。 今天没有专人送餐,他亲自动手,动作俐落而无声。 不是因为她需要,是因为他说过「六点吃饭」,那么她就该在六点准时吃到饭。 这不是体贴,不是温情,也不是妥协。 这是他一贯的准确与掌控。 她的生活既然交给了他,就得照他制定的规则走──包括什么时间该吃,该吃什么,怎么吃。 不为讨好,只为服从。 ** 六点整,林俞晴从书房出来。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时间了,不是因为乖,而是因为她已经学得有点累了——眼睛酸、肩膀也紧,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盯着一张数学题发呆超过十分鐘。 所以当时鐘指到17:59时,她像等下课的小学生一样盯着那个鐘,六点整准时,起身走出书房。 客厅安静,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人份的晚餐,碗盘整齐,摆放角度都像有人特地量过一样。她愣了一下——这跟早上他亲手做早餐的感觉不一样。更精细、更……像生活。 他已经坐在位子上,正在用手机处理公事。没抬头,只道:「坐。」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椅脚压过地毯时发出极轻的声音。 桌上的食物不多,但看得出来每一道都是他挑过的——清炒杏鲍菇、小黄瓜炒蛋,还有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鮭鱼排。全是她可以接受的东西。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淡声说:「吃。」 她低头吃了起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低着头吃饭,却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沉柏川忽然开口:「明天週日,我会看这週的学习总结。以后每週日都做一次总结。」 「……哦,好。」她赶紧收回目光,应得很轻。 饭快吃完的时候,她想说自己来收拾,刚放下筷子,他却起身淡声道:「去洗澡。」 「那……碗我来——」 「我来,你先去。」 语气平淡,但她知道这就是不容拒绝的「安排」。 她只好乖乖点头:「……喔。」 洗完澡出来时,果然——他又坐在她房间那张沙发上了。那种「他总会出现」的模式,她好像也开始慢慢习惯了。 这样的生活像上了发条,有固定时间点该做什么,固定流程该完成什么,就连情绪也被他这种「规则」消磨得越来越平静。 沉柏川手上已经准备好了药膏。她也习惯的走过去趴下,他动作熟练地拉起她的睡裤,检查了伤势。 红肿几乎退去,只剩几道比较深的瘀痕转为青绿色,还没完全褪掉。他没说什么,只是涂药,动作一如既往的仔细却不温柔。 她没再挣扎,也没再出声,反而是安静地伏着,默默感受药膏的冰凉感覆盖在伤上。 擦完后,他淡淡开口:「一样,十一点前睡。明天早上六点起来。」 「……知道了。」 她轻声回答,看着他起身、理了理袖口,走出房间的背影。 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静静地坐着,房间一时间变得安静得有些过头。 ——以前没人管她几点睡,更没人在乎她几点醒。 她总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哪天睁眼、哪天饿死,好像都无所谓。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节奏,有人告诉她「明天六点起来」,有人会出现在餐桌前,有人说「去洗澡」,说「你该学习」。 那些话不温柔,甚至冷得像命令,但她却逐渐在其中找到了一种……安定。 那些严格、冷淡、让人喘不过气的纪律,在她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某种依靠。 像是人生第一次,有人盯着她的未来,不是为了控制她的路,而是逼她走得稳。 林俞晴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身体。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习惯一个地方、一种生活,不需要太多理由,只要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不推开你,不遗弃你——就足够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闭上眼。 今天没有惩罚。 没有责骂。 他还帮她上药。 她心跳得有点快,却又前所未有的安静。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对「明天」这件事,没有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