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光明。 置身于极端矛盾之中,谷绪短暂陷入迷茫,一时间忘记推开严珣。 一阵花香飘入鼻端,他骤然间回神,望向对面的银发指挥官,不禁皱了下眉。 他突然意识到,严珣总是能挑动他的心绪。 无论积极还是消极,突然的情绪起伏难以抑制。对他而言,这绝称不上使人愉快。 不确定的因素,未知的麻烦,理应彻底清除。 谷绪眼底溢出森冷,对上紫罗兰色的眸子,杀意毕现,凶狠毫不隐藏。 “亲爱的,你想杀了我。” 严珣的语气十分愉悦。 任由谷绪收回手,他倾身靠得更近,气息拂过谷绪的嘴角,眼底盈满笑意。 银色光翼在背后舒展,他惊险避开袭来劲风,翻身飞落到谷绪身后。 双翼合拢,禁锢谷绪的行动,单臂环住谷绪的腰,另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精神力化作绳索牢牢缠绕住他。 “我曾经说过,你杀不死我,至少现在不能。” 尾音带着笑意,如同看不见的钩子。 冰凉的唇落下,柔情缠绵,陡然间化为凶狠撕咬。 血丝顺着唇角滑落,尖锐的獠牙刺破皮肤,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下一刻,谷绪的精神力猛然爆发,顷刻震碎桎梏,熔岩般冲击花海。 他单手扯开腰间的胳膊,反身扣住严珣的脖颈,舌尖舔过嘴角,将严珣高高举起,继而压入花海。 花枝折断,汇聚成清脆声响。 花瓣碎裂,在风中凌乱飞舞。 光翼未来得及收拢,铺开在花丛中。长发在花间散落,一缕纠缠外套领口,突显脆弱的颈项。 凌乱,昳丽,像一只折翼的鸟,引发内心最深处的暴虐。 谷绪压低身体,漆黑的眼底充斥暴戾。 只需要收紧手指,他就能结束这一切,消除让他烦躁的因素。 严珣没有挣扎,杀意使他格外兴奋。 乱发遮挡下,双耳长出轻薄的骨翼,额心和眼角覆上银纹。唇色愈发鲜红,瞳孔好似水晶,溢满惊心的狂热。 他抬手覆上谷绪的眼角,指尖描摹若隐若现的暗纹,笑意在谷绪眼底放大,如同蛊惑世间灵魂的魅魔。 “亲爱的,你可真漂亮,我为你着迷。” 声音仿若轻叹,光翼同时虚化,自边缘散落成万千光斑,与飘扬的花瓣纠缠。 谷绪俯视严珣,手指危险收紧,杀戮仅在一念之间。 严珣仍然在笑,柔情,肆意,圣洁,疯狂。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撕扯,无法预判,难以捉摸,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意外地,谷绪突然松开手,一瞬间收起杀意,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他嘴角的伤口已经愈合,抹去残存的血色,看不出半点痕迹。 严珣缓慢坐起身,仰视谷绪,并不着急离开花丛。 他随意支起一条长腿,单手捻起盛放的鲜花,低头轻嗅花香,笑意盈盈,眸光仿佛带着钩子。 “亲爱的,不杀我了吗?”他笑着咬碎花瓣,抬眸凝视谷绪,夸张叹息,“真是遗憾。” “疯子。” 严珣笑不可抑,肩膀不停抖动,长发在背后乱颤。发尾落入花丛,银辉散落开,比月光更加夺目。 终于笑够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浮夸地向谷绪弯腰,诚恳说道:“我为失礼道歉。” 态度转变得太快,行为无法以常理衡量,真诚演绎出虚假。 谷绪没有任何回应,选择沉默以对。 严珣并不在意,退后一步双臂舒展,精神力聚成狂风,瞬间席卷整片花海。 数不清的花瓣脱离花萼,随风扶摇直上,尽数揉碎在风中。 光芒闪烁,星星点点聚集,汇成狂暴的能量,缠绕花海中的两人,分别流入他们体内,与血脉力量彻底融合。 盛放的花朵在风中消失,只余光秃秃的花枝。 新的花苞渐次生长,大面积冒出土层,填补缺失的空隙。 在花海弥合之前,花枝下有亮色呈现,晶莹剔透,夺人眼球。 谷绪矮身挖开泥土,发现花丛中埋藏大量能量石。 准确来说,严珣的花园,他的城堡,乃至整座浮光城,就是建造在能量石之上。 “城市的地基是能量石。”严珣不介意秘密被发现,手指抵在唇边,妩媚地笑弯双眼,“采自古老的能源星,是不死族送给我祖先的礼物。” “礼物?” 能打造一座城市的能量石,绝对是大手笔,挖空一颗能源星都有可能。 仅仅是礼物? “我的祖先曾和不死族并肩作战,共同守护这颗星球。”严珣用手指梳拢长发,摘掉发间的花瓣,指腹轻捻随意转动,轻轻用力碾碎洁白,“后来不死城消失,不死族陨灭,曾经的荣光也不复存在。” 严珣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原始种族正在消失,终有一天,我们会彻底消亡。多么讽刺,这颗星球本该属于我们。” 声音融入风中,暴雨渐渐止歇。 滑过屏障的雨帘开始变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可惜夜空依旧漆黑,始终不见星月踪影。 凉风萦绕,谷绪静立在夜空下,被突来的静谧包围,许久没有出声。 卫星城旅馆内,凯莫和蕾拉都是彻夜未眠。 两人关起门来商议,分析应该留下还是马上走人,始终拿不定主意。 “我们之前预估错误,继续留下来,很可能遭遇未知风险。”凯莫经过深思熟虑,更倾向立即启程,“我们最好先离开。” “不死族消失太久,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他真是不死族,一定知道宝藏下落。只差最后一步,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蕾拉很不甘心。 “小声一点!”凯莫迅速看向房门,快步靠近墙壁仔细听,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才对蕾拉厉声道,“秘密最好烂在肚子里!还有,那只黑狼蛛就在隔壁,你难道想被她发现?” “我们知道的,黑狼蛛未必不知道。”蕾拉对凯莫的谨慎嗤之以鼻,“我们背弃不死族,黑狼蛛也是一样。他们比我们更加无耻,沽名钓誉,伪装忠诚……” “行了!”凯莫打断蕾拉的话,制止她再说下去,“今后还会用到她,没必要撕破脸。” 蕾拉却持有不同意见:“依我来看,你的顾忌没有必要。” “你是什么意思?”凯莫皱眉看向蕾拉,揣测她的弦外之音。 “当然是这样。”蕾拉单手划过脖颈,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先解决掉她,再去加尔什杀死那只白狼蛛,返回阿玛尔星后封锁消息,避免更多人知道这个不死族。这样一来,无论他是死是活,我们都能从容应对,另外进行布置。” 在蕾拉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是个逃犯,针对他的通缉令和悬赏令到处都是,他不可能永远藏匿。” 假使谷绪身亡,宝藏的秘密永远隐藏,他们得不到,别人也是一样。 如果他侥幸逃过追捕,迟早会离开巨星。他们可以选择暗中埋伏,纠集更多人手,杀死他的把握更大,完全不必像现在一样束手束脚。 “杀死梅丽?”凯莫有短暂迟疑。 “怎么,舍不得?”蕾拉抱臂讥讽,以轻蔑的姿态审视凯莫,“别忘了,你是一只园蛛,黑狼蛛再落魄也不会看上你。趁早别做梦,务实一些。” “住口!”凯莫怒叱蕾拉。 “我在好心提醒你,凯莫。”蕾拉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随意挥动两下手臂,影子在身后拉长,赫然是恐怖的捕鸟蛛形状。 “我让你闭嘴!”凯莫突然暴怒,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蕾拉侧身避开袭来的蛛丝,前臂变成锋利的节肢,尖端抵住凯莫的脖颈,向前递出就能穿过他的脖子。 “凯莫,我只说一次,你最好听清楚,”蕾拉眼球外凸,隆成恐怖的复眼。锋利的毒牙冒出嘴唇,危险且致命,“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更不要妄图挑衅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凯莫脸色铁青,受迫于捕鸟蛛的威胁,一动也不能动。 “明白了吗?”蕾拉逼问道。 “……是。” 得到想要的回答,无视对方扭曲的表情,蕾拉收回节肢,解除原始形态。 看一眼时间,她决定返回房间。 临走之前,她再次看向凯莫,警告道:“我同意你的计划,尽快动身离开巨星。同样的,你必须采纳我的建议,杀死那两只狼蛛,确保万无一失。” “好。”凯莫咬牙切齿。 他清楚地知道,蕾拉的考虑完全正确。 可他的心中却像有烈火燃烧,未知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使他无法静心思考,暴躁和不满取代理智,专为反对而反对,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这不像他。 简直像被另一个人控制。 被控制? 凯莫悚然一惊,即将捕捉到真相,大脑陡然一阵刺痛。 疼痛不断加剧,他发不出丁点声音,眼睁睁看着房门关闭,眼前一黑,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房间外,蕾拉穿过走廊,突然脚步一顿,单手按住墙壁,另一只手压住右脑,触碰藏在头发下的伤口,只觉一阵刺痛。 伤口不再流血,已经开始结痂。疼痛却不曾减少,始终折磨着她,让她的脾气更加暴躁。 她绝望战斗和杀戮。 双手染满鲜血,享受撕裂目标的乐趣,总能使她情绪缓和。 蕾拉靠墙站了片刻,疼痛感终于减轻。 她转头看向梅丽所在的客房,此时房门紧闭,看不到室内情形,不知门后的人是入睡还是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