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苻缭会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 即使是在最初见他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自己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测他的想法。 奚吝俭厌恶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被摆布,所以他直接来了。 他难以想象自己有一日竟然需要为了向人讨一个说法而与人对峙。 苻缭进了门,再一次道:“多谢殿下。” “你的卧房在哪里?”奚吝俭冷不丁开口,吓得苻缭又差点没站稳,撞到旁边的墙上。 奚吝俭皱了皱眉。 淋了点雨,便虚弱成这样? 他想起那日雨中的一眼。 那是雨最大的时候。 他看见苻缭的身上全打湿了,眼眸像是要与这雨幕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消失。 “带孤去。” 奚吝俭不能控制自己,说出口便是冷冰冰的,命令般的三个字。 苻缭沉默一下,没有抱怨,只是眼睫动了动,指了个方向。 “在那个院子。” 他呼吸开始不均,每走一步都像耗费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他开始无意识地寻求帮助。 他在寻求一个依靠。 奚吝俭心下一震,立时靠近他,随后便发觉苻缭走路不大自然。 苻缭需要撑着周围的事物,才能支持他一步步慢慢挪向自己指的方向。 回想起来,他方才也该拒绝自己的帮助,可最终还是接受了,恐怕是因为身子实在支撑不住。 奚吝俭立马便想到了是哪回事。 他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一刻的强硬,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苻缭那时候在想什么? 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会害怕么? 还是在庆幸,自己这个他害怕的人终于离开了? 他盯着苻缭的膝盖。 苻缭浑然不觉,他也想快些回房休息,快要顾不上身边的奚吝俭。 陡然间,幽深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却没有强迫的意味。 高大的影子拢住他发颤的身躯,让苻缭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安慰。 奚吝俭缓缓开口:“你受伤了?” 苻缭下意识摇了摇头。 否定的话语还未出口,他便被奚吝俭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遽然一空,四肢晃了几下,又小心地瑟缩着,害怕受到伤害。 奚吝俭的鼻息近在咫尺。 “你受伤了,是不是。”奚吝俭一字一句道,“回答我。” 第62章 苻缭缩在奚吝俭怀里。 他没出声,而无言的动作已经表达了他的默认。 苻缭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不需双腿支撑着身子,膝上的痛感果然减轻不少,让他才想起原来那处的疼痛不是他天生如此。 可他开始心如擂鼓,对他的煎熬不亚于实在的、皮肉上的痛楚。 奚吝俭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仿若已经恐惧到极点而什么都不敢做的幼兽。 他看向苻药肃。 后者一激灵,匆匆行了一礼,顾不上这礼节是否做全,便立刻离开。 他知道璟王此时要的不是他礼数周全。 离开路上,苻药肃不免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 他知道璟王把苻缭的心悦之人抢了去,兴许这看似亲密的举动是璟王对他的警告。 虽然目前也没看见苻缭再念叨着他那心上人,但无论他是不是只一时脑热,璟王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自己也没必要多问就是了。 苻药肃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犹豫。 又有些庆幸。 大概吧。他也说不清。 苻药肃一直走回自己的院子,才稍有平静。 “药肃。” 阿兰抱着孩子,唤了他一声。 “阿兰。” 苻药肃见是她,彻底放松下来。 阿兰拿起手绢给他擦去脸上的雨水:“这是怎么了?” “爹和阿缭起争执了。”苻药肃答道。 阿兰的动作迟钝些许,道:“然后呢?” “被璟王打断了。”苻药肃摆了摆手,搂着阿兰的腰,两人一并回到屋里。 “若是不成,便算了。”阿兰蹙眉,“你稳定拿着月俸,本身又是明留侯的儿子,怎么都不愁的,何必还要再冒风险?他也是你的弟弟。” “我不仅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苻药肃道,“阿兰,当初我们还没有孩子时,我便想这样做了,你还记得是为何?” 阿兰将孩子放回床铺,掖好被角。 “我怎会不记得?”她道,“你说你的两个弟弟都被父亲宠坏了,却还能多占着一个世子的位置,你不甘心,觉得你分明是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的。” 苻药肃握过她的手,拉到自己胸膛前,长长叹了声气。 他看向阿兰的眼里带着感激:“而你支持我。” “你是我夫君,我怎能不支持?”阿兰有些害羞地垂下眼,“何况你的两个弟弟的确……我也是知道的。”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看世子如今的模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还没见过世子那么客气地对待自己,会主动招呼自己与问好。 若是以前,他定是当没看见,被捉住了又会以避嫌的名义狡辩,好像真的很在乎自己的清白一般。 谁不知道他看上了平意坊的一个伶人?想来也就是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