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阴缓缓抬眼,看了奚宏深一眼。 奚宏深打了个寒战,身子缩了缩,不说话了。 “官家,世子说的有理。”米阴并没有什么情绪,“不能寒了天下正直之人的心,放一两个人活着又如何?林府的家产最终还是要进官家的金库。” 奚宏深一愣。 对哦,这样他就又有钱了! 奚宏深盘算一番。 而且,奚吝俭看起来还欠苻缭人情的模样,让他把奚吝俭赶出京州果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周围人见官家一笑,总算放松下来。 苻缭看向奚吝俭,也对他笑了笑。 奚吝俭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可目光仍然锁在他身上。 清晨的阳光总是很温和,落在苻缭脸上,把他映成了能庇佑所有人的神明一般。 奚吝俭见奚宏深还在傻乐,也没理他,径自离开了。 米阴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苻缭。 米阴嘱咐身边的小太监几句话,小太监便哄着奚宏深去宫内,米阴留在原地,直到苻缭发现他的视线。 “米总管可还有事?”苻缭的心悬了起来。 “有些话,想与世子略说一二。”米阴躬身道,“若世子不嫌奴婢。” 苻缭思忖片刻,最终和他去了。 他给奚吝俭下过毒。 虽然奚吝俭并无大碍,但米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帮上奚吝俭什么。 米阴带着苻缭走进皇城,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最终走到了一处庭园前。 走进庭园,便被繁花迷了眼,要跟着前面人的脚步,才不会晕头转向。 苻缭感觉走了很久,米阴才终于停下来。 他们的面前是一棵高大的桃树。 苻缭向四周看了看,看不见庭园的边界。 看来这棵桃树处于正中间的位置。 它相当扎眼,不仅高大,周围的一圈更是没有栽种什么,也没有铺好的路径,显得独特。 独特到有些毛骨悚然,好像这个庭园就是专门为这棵桃树而建。 米阴仰起头,看着这棵桃树。 苻缭很少见他抬起头的模样,顶多只见过他抬眼,而身子一直是弓着的。 “世子知道这棵桃树么?”他突然发问。 苻缭怔了怔。 既然米阴这样问,说明这棵桃树并不简单。 他摇了摇头。 米阴便偏过头去,苻缭似乎隐约看见了他嘴角的笑意。 苻缭立即提防起来。 “这棵桃树,是娘娘生前最喜欢的那棵。” 米阴看着面前繁茂的绿叶,平平的声调中藏着些感慨:“当年那场大火,奇迹般地没有烧到这棵树。” 米阴竟然主动提了这往事。 听奚吝俭说,米阴隐姓埋名,不愿让人发现他是娘娘身边的太监,为何现在又突然提及这陈年往事? 苻缭淡淡道:“娘娘知道了,定是开心的。” 米阴的眉头压低,旋即又恢复如常。 只是说话时,盯着苻缭的时间变长了。 “殿下也喜欢这棵树。”米□□,“每每路过这儿,他都会驻足。” “殿下喜欢,也是应当。”苻缭仍是处变不惊。 既然是他母亲喜欢的,奚吝俭多少也会怀念。 “是啊,殿下喜欢也是应当……”米□□。 他既然来这,就说明他没忘掉。 既然没忘掉,为何还要如此忍气吞声? 是给他的威胁不紧迫? 还是他甘愿屈居人下一辈子? “这庭园,是为了纪念娘娘建成的么?”苻缭问道。 米阴面上的表情头一次那么大。 虽然也只是动了动眉毛。 “自然不是。” 苻缭感觉米阴的语气里莫名带着些自满:“这庭园当然是官家下旨修成的。” 官家要修的,那就不是专门为纪念苻奚吝俭母亲而建的。 可这棵桃树,怎么看怎么显眼。 苻缭有些不解,看向米阴。 米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微合几度,最终没有说出来。 自己也险些犯了这种错误啊。米阴想。 终于体会到了娘娘当年一时情急而犯下的错误。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么? 米阴侧过身,不知不觉间退到了苻缭身后。 “世子可知,娘娘当年对殿下的期盼?” 苻缭意识到,米阴这句话,是质问的语气。 苻缭眨了眨眼,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开口道。 “米总管曾经是娘娘的太监,这些事,该比我清楚得多。” 米阴罕见地愣了一下。 “世子竟知……”他声音愈来愈小,“世子如何知道……” “米总管觉得,知道这件事的人,有谁?”苻缭铤而走险。 米阴至今也没有对奚吝俭下像样的杀手,总不能因为奚吝俭记得他,而要置他于死地。 但他不会没有动作。 苻缭便是想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当然,定是要和奚吝俭说的。 希望奚吝俭不会怪罪于他。 米阴顿了顿,没有回答。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苻缭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留,借口伤病复发,便离开了这座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