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敞发觉了,相当愧疚,想叫车夫慢一些,但苻缭还是摇摇头。 他指了指手里的药盒,之敞便有些纠结。 本来主子与仆人就不该坐在一个轿子里,公子破天荒地愿意屈尊,他已经不敢受了,如今还要公子为自己……甚至不是自己的事担心,之敞实在心慌。 “我们府里城外还算近,很快就到了。”苻缭道,“都这样了,便一路快马加鞭为好。” 之敞不放心:“既然近,那慢点也……” 他说着,又没声了。 之敞自然是担心慢的,好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车夫已经减缓速度。 这不是在迁就苻缭,而是已经快到了的征兆。 之敞脸上的欣喜是遮不住的。 苻缭便先把药盒递给之敞,道:“你先带给他们,若是那些官兵还在闹事,和他们说世子在这里,有话要问他们。” 明留侯世子的身份一搬出来,还是有些用的,毕竟世子的官职可是官家亲自赏的。 他们忙着赶路,一路上苻缭想了许多要了解的问题,但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加之身子原因,还需要整理一番。 若他们知道世子要见他们,仍是不肯来,便说明这命令十有八九是朝廷的意思了。 有恃无恐。 之敞也想公子好好休息,苻缭这样说正合他意,他眼睛一亮,谢过苻缭后便跳下马车。 苻缭拉开车帘。 这里的风景很好,目前还听不见什么嘈杂的声音,让苻缭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依之敞所说,马车停的这个位置,离他们还是比较近的,只有两颗古树挡着,便显得远了。 苻缭静下心,忽而发觉什么。 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只有风声,还很微弱。 之敞不是刚刚才跑过去么?怎么也没听见他的说话声? 苻缭的心又提起来,连忙下了轿,向之敞跑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了人影。 确实,有两拨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立于他们之间,让这两拨人都不敢说话。 那人正在检查伤兵身上的情况,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眼睛也很少眨,垂着眼,似乎相当困倦又不在意的模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并非如此。 苻缭来不及藏于树后,便对上了奚吝俭投来的目光。 第78章 奚吝俭并不意外,低垂的目光短暂地从伤兵的腿上移开,看了眼苻缭,再继续为其包扎好,才重新看向那如同清风潭水般的存在。 大抵是看见了之敞和他怀里的药盒,便能猜到他主子定是不会坐视不理,即使如此,他还是幽幽瞥了之敞一眼。 之敞本就不敢出声,被奚吝俭的目光刺了一下,就要躲到一旁,这才发现自家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他吃了一惊,连忙压住要出声的喉咙,下意识朝苻缭的方向后退几步。 跛了的腿没来得及跟着挪上,暴露在奚吝俭眼睛底下。 奚吝俭轻轻啧了一声,似是自讨没趣地朝苻缭挑了挑眉,示意他过来。 奚吝俭身边还有一队的人,殷如掣刚从一众破布衫中抬起头,忙着指挥部下和在手中的簿子上登记什么。人群里有口音的人不少,又有些急,对于殷如掣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苻缭第一次看见他忙成这样,神情严肃得像是变了个人。 殷如掣没有抬头,似乎没察觉氛围发生了变化,但他的面向不知何时已经转向奚吝俭,随时都能起身护住他的主子。 好在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即使是一群高大威猛,有着朝廷旨意,手持尖刃的官兵。 奚吝俭丝毫不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放在眼里。 “你才刚回府没多久。”他陈述道。 苻缭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听说了这里的情况,想着该是有人更比我需要帮忙。”他回了下身,示意他是坐轿子来的。 他回头时有些心虚。 奚吝俭该是听得见马车声,苻缭也不敢肯定他是在关心自己,总怕自作多情,在奚吝俭眼里看来相当可笑。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的荒唐事做过的也不算少。大言不惭地说要教他,对奚吝俭而言已经是天方夜谭般的事了。 虽然苻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心思,但也知道这行为在外人眼里看来有多离谱。 兴许奚吝俭就是随口一问。 但苻缭管不住自己的多想,他要感谢奚吝俭的话少,让他有了妄想的机会。 奚吝俭扫了其余人一眼,又重新看向苻缭。 与奚吝俭挨得近了,便能闻到熟悉的香味。 奚吝俭眯了眯眼,突然按住苻缭的肩膀。 那个位置唤起苻缭许久前的记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奚吝俭按在了同样的位置,拇指上的玉扳指顶在他的锁骨上,教他动弹不得,一想挣扎便是钻心的疼痛。 而今奚吝俭温暖的指腹触及他突出的骨头上,一瞬间温凉的皮肤上被覆上热意,而记忆中的痛觉迟迟未至。 苻缭这才发觉奚吝俭特地换了只手,因此要侧着身子看他,倒像是特意为他挡了些阳光。 苻缭仰起头看奚吝俭。 他非常享受这个极短的过程,就像是自己为心中那说不得的情愫主动去做了些什么事,让他不至于责怪自己什么都没做,或是做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