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仙

第294节(1 / 1)

朱六松上前低声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小人觉得这是个为杨乐打名声的好机会,就把杨家人叫来了。”

这时,船中走出了一个斗笠老翁,看着仙风道骨,却没有一点修为。

老翁对着朱萧索笑道:

“朱小友,好久不见了!”

朱萧索正纳闷这人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来是谁,朱六松又低声道:

“您说了,杨慎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我找了个马戏的演员,让他演‘杨慎’。您之前见过他,《朱仙师三打山鸡怪》里,他演老年的您。”

怪不得。

这老头子朱萧索有印象,《庄仙师三打山鸡怪》里,他一直演自己的义父庄云,就是因为身为凡人,却有着一股无法被别人替代的修仙者的气质。

朱萧索心道好家伙,这都能让朱六松想到,他可真是牛逼上天了。

“不会露馅?”

“除了您,又没人见过杨慎大人,怎么可能露馅?这次和您见面后,他不会再出现,营造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只有杨家的渡船还会在这里往来,挣点外快。”

“……好吧。”

朱萧索叹了口气,一时无语。

“家主,您别不情愿啊。咱们现在开销大得很,还要维持赈济,必须得开源,增加进项才行。”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朱萧索已经很久不当朱家主了,确实不太清楚目前财政方面的压力。既然是为了朱家,就算这件事做得不太体面,他也只能认了。

朱萧索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杨慎”一拱手:

“多年不见,我还以为您仍在山林里悠哉生活。没想到,居然劳烦您亲自前来送我。”

“哈哈,应该的。和朱小友相处的那一段时光,老夫甚是难忘。听闻你将我们的事写了出来,天下传颂,老夫又怎能忍住不见你一面呢?不过,老夫肉体凡胎,气数已尽。今日一见,或是永别了。”

朱萧索叹了口气,道:

“那就今日,再续一番前缘吧。”

“好,请!”

朱萧索踏上了杨家的船。

其他船夫彻底愣住了。李鬼遇见李逵,输的不冤。鬼知道杨慎真身会来这里送朱萧索啊!

“那个老头,会不会是假的?”

“扯淡呢!那老翁没有修为,却有着一股仙意萦绕周身,如果不是杨慎,我倒立洗头!”

“别说倒立洗头,倒立拉稀都行!”

“……我就是问问……”

“问都不该问!”

“呜——”

这时,船上又传来一声长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朱萧索和“杨慎”坐在渡船船头的木桌旁,拿起一壶浊酒,相谈甚欢。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听着耳边响起的厚重歌声,让朱萧索如同回到了前世。

朱萧索问道:

“唱歌的人是?”

“杨乐的支柱男中音,杨宏稷。”

朱萧索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颤:

天作之合。

“以后,就让他唱这首词吧。”

“是。”

朱萧索仿佛真的梦回古时,与杨慎对坐而谈。

回头看着晚霞,心生怅然。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朱萧索站起身,立在船头远眺。

“杨慎”也站起身,在他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的名字,很久没有用过了。艺名‘半修’。”

“真名呢?”

“……杨慎。”

朱萧索不禁侧过头,看向一脸笑容,白发苍苍的老翁。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你真的叫杨慎?”

“确实是巧合,回朱仙师,老叟真名就叫杨慎。不过,除了老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过,没有人在意。”

杨慎说完,露出了一个饱含沧桑的笑容。

朱萧索也会心一笑。

冥冥之中,似乎天意也让他承担起此世传播杨慎之名的责任。

“既然你真的叫杨慎,那就值得我敬一杯酒了。”

“老叟惶恐。”

两人碰杯,溅出的酒花撒入江中。

“一壶浊酒喜相逢——”

“杨慎啊,你是马戏的演员,本来就是山鸡县的人么?”

杨慎道:

“回朱家主,老叟是国都生人,只是家道中落,几经辗转,才到了山鸡县,做个唱戏的老头。”

朱萧索看向杨慎,发现他说及过往,语气淡然,不悲不喜。只是苍老的双眼,望着粼粼波光的江面。点点水光,似乎承载着他的点点回忆。

片刻后,杨慎似乎意识到自己是在和无比厉害的大人物朱萧索谈话,不再惆怅,而是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多谢朱仙师。”

“谢我什么?”

“谢您问我姓名。”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第39章 瓜连蔓引

“接下来,再往南一路行七八天,穿过北境荒原,就到礼仙州州府了。在礼仙州州府,我们可以歇歇脚。”

七八天的路程,朱萧索是不想再乘着露天假发飞了。

还好,结义大哥甄念恩给他准备了新的飞行法器。

“我大哥给我准备的新飞行法器在哪?”

谪七涛面带笑容:

“往右边看。”

朱萧索看见右侧一个披红挂绿的椅子。椅子的外面有一个透明的罩子,罩子上还有个灵影仪,能将里面的乘客影像放大投射在外面,所有在地面上的人都能看到里面坐得是谁。

椅子下还飘着两条长联。

一条是:

甄念恩朱萧索,知己千古难觅。

另一条是:

朱萧索甄念恩,友谊地久天长。

看着这一点都不押韵的两句话,朱萧索愣了许久,咽了下口水。

微风吹过,耳畔都是尴尬的回响。

朱萧索当机立断,掏出自己的假发,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面带笑意的谪七涛,微微发笑的朱景岳,和憋笑的华晋冕:

“甄兄的厚礼,我就先不收了。做人,还是要节俭点好。我们抓紧出发吧。”

“怎么,乘假发还能比坐灵椅更舒服?”

“不是灵椅坐不起,而是假发更有性价比。你们看,我从怀里掏出来就能乘坐,落地也能直接塞进怀里,携带多方便。我就不换了,咱们抓紧出发吧。”

在拥仙城的上空,三架灵车,围着一顶假发,在寒风中渐行渐远。

这七天多赶路的时间,是枯燥而又乏味的。

朱萧索的心,和他的冻得通红的脸一样,是无比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