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春天知道

第35节(1 / 1)

后来很长时间,他都在想,那时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答案是除了答应她的告白,几乎没有。

他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又觉得自己的这种遗憾十分伪善——她在那晚选择和他开口,一定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她一定思考过千百回,一旦告白失败,两人必会断交的结局。

可是林檎不只是他朋友,更是他灵魂的一种映照。

他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毁于草率的冲动。

一旦出错,覆水难收,“遗憾”都未免显得分量太轻。

而待在当前的位置,至少,他还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

第一联络人、家长、小舅……

怎样都好。

夜宵吃完,谢衡帮忙收拾残局,拎上两袋垃圾告辞了。

阳台门打开散味,孟镜年让林檎先去洗漱,随即如同上次一样,把书房稍作收拾,换上干净床单。

“……小舅。”

孟镜年听见浴室方向传来声音,停下动作,走出门去。

走廊的那一端,林檎只从浴室里探出一个脑袋。

“怎么了?”孟镜年走过去。

“洗到一半水越来越凉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有调对。”

孟镜年点点头,随即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试了试,一会儿便感觉到水温变热。

“应该有热水。你多放一会儿试一试。”

林檎“哦”了一声,阖上浴室门。

没一会儿,她又拧开门,探出头来,“……好像还是不行。”她语气里已然带上几分给人添了麻烦的惶恐。

片刻,孟镜年说:“我过来看看。”

“……稍等一下。”

应当是过了大约十多秒钟,林檎说:“好了。”

这十多秒钟的时间里,孟镜年克制自己思绪一片空白。

林檎躲在门后,将浴室门打开半扇。

孟镜年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踏着湿漉漉的瓷砖,走到花洒前面,伸手摘了下来,对准地面,打开阀门。

淅淅沥沥,像洒了一场烦躁的急雨。

伸手去探,只有极其微弱的一点热度。

“……实在没有我就用冷水洗也可以的。”隔着一扇玻璃移门,林檎说道。

孟镜年摇头,“我去看看热水器。”

关掉花洒挂回去,孟镜年走出淋浴间,敛目从林檎面前经过,离开浴室。

重又回到厨房,打开水槽龙头,同时去阳台检查燃气热水器。

液晶的显示屏上,有一个“p”字一直在闪烁。

万幸这问题他遇到过,是水压太低的缘故。他拿挂在阀门上的一把黑色塑料钥匙解锁水压阀拧了拧,再次上锁。

试一试厨房水龙头水温,热度已经上去了。

“一一,你再试试。”

片刻,浴室里传来林檎的声音:“有热水了。”

“好。”

孟镜年将两手递到水龙头下方,调成凉水,冲淋许久也没有动弹。

好像这样便可以冲去他进浴室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场景:她裹着浴巾,手掌按着浴巾上沿,湿透的头发堆在肩头,还在不停往下滴水。湿发如墨,更衬得颈项锁骨一片腻白。

从欲望的池塘里打捞起来的,湿漉漉的海妖。

第25章

小时候春游, 提前三天便开始兴奋,头一天更是到了夜半也睡不着,恨不能爬起来将背包再三检查, 生怕漏了哪一样最爱的零食。

林檎已经二十岁,“春游综合征”仍有余威。

躺在床上, 睁眼望着没被窗帘遮掩的一线墨蓝夜空, 不知道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亮。

上午十一点多的航班,林檎凌晨四点才睡着, 睡了四小时, 起床洗漱。

孟落笛也兴奋得不行,早早把自己的一只十六寸的小号行李箱推到了客厅里, 不管父母此刻叮嘱什么,一律乖巧答应。

八点二十, 门被敲响。

林檎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听见外面动静, 加快动作, 把换下的睡衣胡乱叠一叠,塞进行李箱中,拉上拉链, 抄上手机, 提上随身小包, 飞快推着箱子走出房门。

玄关里多了一口银色的行李箱,餐厅里多了一个人, 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 坐在晨光里, 浮云流水的闲适。

林檎不自觉抬手拨了一下刘海,挡一挡昨晚熬夜不幸冒出来的一颗痘。

刚要出声打招呼, 孟镜年目光望了过来。

“……小舅。”她没准备好,望见孟镜年那样温和的笑容,呼吸都滞了一下。

孟缨年这时招招手:“一一,快过来吃早餐。”

早餐是林正均自己做的,煎蛋、培根和火腿肠,所有煎物都拿铸铁的平底锅直接端了上来,旁边有吐司片,乐意的话,可自己拼装成为三明治。

偏偏大家就直接这样吃。

林正均笑着摇头:“你们可够懒的。”

孟缨年有些焦虑,“镜年,酒店你确定定好了是吧?”

“都定好了。”

“到时候你一定多看着点孟落笛,没我勒着,她胆子大得很。”

“放心,一定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孟缨年起身去把茶几上的一只透明的自封袋拿了过来,递给孟镜年:“孟落笛的身份证、学生证和医保卡。镜年,你替她保管。”

孟镜年接过,笑说:“ 医保卡都带上了?”

“如果不是我拦着,她可能连出生医学证明都要装上。”林正均笑说。

简单一顿早餐吃完,几人检查过重要随身物品,由林正均开车,出发去机场。

乘电梯到地下车库,林正均把车从狭窄的车位里开出来,孟镜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厢。

林檎推着箱子走过去,孟镜年伸手一接,说道:“我来,一一,你先上车吧。”

孟镜年坐副驾,林檎和孟落笛坐后座。去机场要将近一小时,上车没一会儿林檎就困了,头靠住车窗,抱着手臂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车身一震,她脑袋在玻璃上撞了一下,蓦地睁眼,发现是车子正在经过地下隧道前方的减速带。

肩膀沉得很,孟落笛也睡着了,整个身体都歪靠在她身上。她想动,又怕将人吵醒,只稍稍歪头,活动了一下颈椎。

这时候,坐在副驾上的孟镜年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

仿佛是听见后座动静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也仿佛是恰好想瞧一瞧她们两人是什么状况。

林檎动作僵了一下,就看见孟镜年似笑非笑的,又把头转了回去。

林正均把车开到了航站楼的出发层,三人下车,孟镜年最后一个关上车门,往后座眺了一眼,确认没有随身物品落下。

三人推着箱子往里走,孟镜年一边叮嘱:“麦乐迪,从现在开始到登机,除了去洗手间,你不能离开我或者一一超过两米,听见没有?”

孟落笛笑嘻嘻说道:“遵命。”

时间尚且充裕,经过机场内的一家文创店,三人打算进去买点东西。

文创店里品类齐全,孟落笛放飞一样四处闲逛,看见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

林檎的目标则简单得多,只看一看冰箱贴这一类便携的小玩意。

她瞧中一套南城地标建筑的金属冰箱贴,对“南城博物院”和“菩提寺”抉择不下,正在看价签,忽觉身后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她短促地回头看了一眼,把两个冰箱贴举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嗯……”他沉吟的声音就盘旋在头顶,好像空旷山谷里有些闷闷的回声,“都买吧。”

“你买单哦?”林檎微笑。

“我已经默认了走进这扇门就要替你们两个买单。”孟镜年笑说。

林檎翩然的心情又沉下去两分。

人总是贪心,特殊不够,最好是独一无二。

孟镜年很早之前就在app上值了机,选到了相对靠前的三人连在一起的位置。

孟落笛靠窗,林檎居中,孟镜年靠过道。

今日滑行了格外长的时间。

孟落笛端着林檎的ipad mini看提前下载好的动画片,隔窗照进来的阳光让林檎直犯困,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没睡好?”孟镜年转头看她。

“嗯……”林檎又打了一个呵欠,“我可能要睡一下。”

她伸手,从前座的椅背袋里,把装着眼罩的收纳袋拿出来,取出眼罩戴上。

若没有颈枕,起飞阶段睡觉总是不舒服的,但困意上来也挑不了什么,林檎双臂环抱,脑袋稍偏,闭上双眼。

孟镜年原在翻阅航司的杂志,纯为打发无聊时间。

不知不觉,目光便落到了林檎的脸上,眼罩遮住眼睛,露出一管挺拔秀气的鼻梁,光线白得晃眼,照得她皮肤苍白得透明,极有一种易碎的质感。

飞机突然抬升,一阵轰鸣。

忽听孟镜年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