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会融化。 谢流忱的心硬她领教过,如今她不过是十中取一,还给他一点而已。 今日她登上青雪楼,楼外有大片竹林,向下可以望见整个谢家。 下了雪的庭院格外干净,到处都有人来去,在雪地上落下几行脚印。 这些脚印又在不久之后,被新落的雪覆盖。 她在看容拂院,院中谢燕拾正在大夫的引导下,前后被几名丫鬟照看着,艰难地动着手脚。 她已经能慢慢地走路了,只是还需要拄着拐杖。 崔韵时时常到这儿观察谢燕拾的恢复情况,慢慢地发现每日都有人造访容拂院。 明仪郡主偶尔会去看望谢燕拾,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由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代为探望,而后转达给郡主二姑奶奶的情况。 郡主一向如此,她虽也心疼儿女,不过什么都不及她本人过得开心来得重要。 她还有自己的乐子要寻,不能整日挂心在女儿身上。 崔韵时觉着,像郡主这样过日子,至少不会亏待了自己。 不过安平公主却是每两日便要来一回的,且是亲自前来。 谢燕拾出事那一日,安平公主就在谢家,给大女儿明仪送些她刚打下的猎物。 她一见到外孙女的伤势,就心疼不已。 谢家的女儿个个珍贵,受些损伤都是天大的事,更别提是这样终身都好不了的残疾。 安平公主本是雌鹰一般强壮刚毅的女子,那日看着谢燕拾的伤,却痛心到流泪。 崔韵时远远瞧着,心想谢燕拾的命真是不错,有这样的外祖母为她牵肠挂肚。 而她的祖母,却是那样一个傲慢刻薄之人。 崔韵时发觉,就算谢燕拾失去了一条腿,仍然有着高贵的身份、家人的爱护,还有许许多多人围绕着她。 好在谢燕拾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感到快乐,她只会因为自己失去的而发疯愤怒。 崔韵时没有过问,谢流忱是怎么抹平她将谢燕拾扔下楼的事的,甚至谢燕拾本人都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是她做的这一切。 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将她与这件事联系起来。 谢流忱将她从这件事中完全隐去。 他做事的手法太利落,就像这场大雪一样,干净又不容抗拒地将所有真相掩埋在三寸积雪之下。 这让她联想到从前的他,他的本质里就有一种近乎无情的冷漠。 崔韵时转身,步行回到松声院。 她低着头,听自己的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身后留下一串脚印,而前方的雪地正等着她落下印记。 她想像自己是一只冬日里出来觅食的……嗯……大狗熊,威武雄壮地咚咚咚地踩过雪地,大地为她震颤,整座山林的动物都知道她出洞了。 谁才是这座山里的王?当然是她。 她模仿着狗熊的动作在雪地里跑起来。 谢燕拾的腿坏了,可她的腿脚还好着。 想到这里,她不禁高兴起来,跑得更快了。 忽然有低低的笑声传入耳里。 这笑声混在呼呼作响的风雪声中,她险险才将之捕捉到。 崔韵时猛然抬头,谢流忱正站在她屋门前,微微笑着看她。 他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他四周没有半个脚印,说明他来时的脚印已经被落雪覆盖了。 崔韵时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仪态端庄地进了屋。 他的病容显而易见,可她只作没有看到,也不问他为何不进屋等候。 她让人上了茶后,问:“来此可是有事?” “我想向圣上自请任宣慰使,和你一同去永州,这样一来,你在永州便又多一个依仗,若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上你。” “你别发疯!” 崔韵时到嘴边的茶都喝不下去了,拎着茶盏,为他的坦白震惊不已。 以他以往先斩后奏的作风,只会等她和白邈到了永州,他再会直接以宣慰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震撼他们一把,而不会提前告诉她。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谢流忱用那双雾蒙蒙的眼望着她,那眼神还能拧出几分可怜。 崔韵时训斥他:“你觉得这样好看吗,让整个军营看我们三个人纠缠不清,从京城闹到永州,我的脸面往哪放?你存心要让别人看我的笑话吗?” 谢流忱立刻道:“那我偷偷地见你,绝不让人知道。” 崔韵时:“你可真会出主意啊!!!问题不在于你是不是来偷偷见我,问题在于我不想见你。” 谢流忱没有接话,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入袖,拿出两个小瓷瓶。 崔韵时拉着张脸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现在他的路数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完全是一套乱拳,让人无从预判,无法闪躲,只能一惊一惊再一惊。 而谢流忱接下来说出的第一句就把她震住了。 “这是浣心蛊,你吃下去便会被洗去大部分记忆。” “这是抱取蛊,我吃下去便能为你生育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