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韵时给成归云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这样温顺的马正适合他这样温顺的性子,一人一马想必会处得不错。 为了不让成归云觉得只有自己一人骑小马,不好意思,她也挑选了一匹矮脚马。 上一回见面时,他看起来有些心事,不大开心的模样,希望他今日骑着这匹马跑几圈,能将郁情疏解一空。 眼看着成归云牵走了那匹小马,崔韵时这才放心,收回了目光。 白邈原本牵了匹高头大马,一看她给自己和成归云都选了矮脚马,他立刻将脸逼近崔韵时:“我也要矮脚马。” “你不是说矮脚马放不下你的长腿,你的脚都要着地了吗?” 白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承认了:“我吹牛的,我也要矮脚马啊,我要矮……” 他话还没说完,崔韵时就将牵着的矮脚马塞到他手里。 白邈自愿就好,她若不是不想让成归云自卑,她才不会选小马呢。 她转头就上了白邈挑的那匹膘肥体壮的健马,一人一马撒着欢跑了,独留白邈在原地转动脑子。 他是不想成归云和她骑一样品种的马,她也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是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啊,怎么变成他和成归云骑一样的马了? 井慧文正倒转过身子,马往前慢行,她人朝着后边。 她见崔韵时靠近,面对面地冲她招呼:“六娘,来,你能这样吗?” 崔韵时:“我不来,我不能,我不敢。” 井慧文大笑,将刚折到的一小枝野草扔到她怀里。 草坡宽阔,谢流忱牵着马站在空旷处,远望她和井慧文你追我赶地跑了两圈,活像两只追逐打闹的小狗。 崔韵时从远处跑回来,经过他时,勒马绕着他转了小半圈。 谢流忱不由自主地跟着转动头,看向她。 崔韵时问:“你会骑马吗,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谢流忱沉默片刻,微微侧转回头,不去看她的脸:“我会的。” 魂魄好像从身体里出来,悬浮在躯壳之外审视他自己。 他又放弃了一次和她近一些的机会。 违背自己心意的时候,好像又慢慢地杀掉了自己一点。 崔韵时闻言,心想他别的都没变,只是比上辈子难以熟络多了。 上辈子他们很快便熟识,成了朋友。 她想让他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过得舒心一些,将来有缘再见时还能一块儿聚聚。 她也不好显得太过心急,便道:“那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谢流忱看着她又回到井慧文身边,两人似乎商量着打猎的事,他听了几句,就转身牵上马,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 他不能和她走得太近,这是她的心愿。 而他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才来到这世上的。 他走了许久才停下,回过头时,已全然看不见她的身影。 天地渺渺,人在地上,像微不足道的草种。 马将头拱到他手里,他轻轻抚摸,潮热的鼻息洒在他手上身上,将他的心也烘得湿漉漉一片。 第90章 临近傍晚, 井慧文当真在山林里猎到了一头鹿。 她将鹿交给随从慢慢处理,她倒是不急,反正今晚他们是要在山庄里住一宿的。 等到太阳落了山, 众人架起火堆, 随从将一块块鹿肉串好开始烤制。 崔韵时帮着将肉剔下,从中挑了最美味的部位给井慧文, 这是井慧文猎到的鹿, 理应如此。 剩下的她分作三份, 谢流忱看着到他手里的那一盘, 又听她嘱咐说:“吹一吹就能入口了, 别等凉了,趁着还有余温吃下去,滋味最好。” 谢流忱瞧着面前热气被夜风吹散的鹿肉, 心一横,夹起一筷子最小的咽了下去。 甫一入口,他便觉得烫,可他不能吐出来, 除非将这盘鹿肉放凉了, 否则他吃下去总会觉得不适。 “成归云”不能和谢流忱一样,只吃冷食。 他舌头一缩,嚼都不敢嚼, 勉强将鹿肉咽下,只觉喉间一痛,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鹿肉一路顺着喉管烫到了胃里。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夹肉的速度放得一慢再慢, 胃里灼痛却越发明显。 “滋味如何?”崔韵时问道。 “很好,”他小声道, “多谢。” “那就好。”崔韵时笑起来。 谢流忱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心跟着一起灼烧起来。 —— 那一日回去后,谢流忱腹中如火烧,有两日都没有进食。 他是饿不死的,便半死不活地熬着,每当胃隐隐作痛,他就会想起她被火光照得暖烘烘的那个笑。 离别时,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对他说,她今日与井慧文打赌输了,她得猎一头鹿补给井慧文。所以今日的行程,一个月后还要来上一回。 她问他来吗? 他想拒绝的,只是他拒绝得太慢,而她却已经很快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流忱反省过,他不应该心怀侥幸,半推半就地默认下来。 于是几日后,他能吃一点凉粥,有了些力气后,便铺纸磨墨,想写信托人交给她,说他不能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