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人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见面,彼此都挺拘束,却不得不在家长们的起哄声中紧挨着坐在一起;她一直埋头吃饭,甚至不敢起身夹菜,最后,还婉拒了贺敬珩送自己回家的提议。 停下咀嚼猪排的动作,阮绪宁老实承认:“其实,我那个时候也很紧张。” 贺敬珩侧目:“你紧张什么?” 阮绪宁后怕地小声嘀咕:“怕你觉得我和在国耀念书那会儿没什么变化——幼稚又可笑,然后你大少爷脾气一上来,当场就把婚给退了。” 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忧。 毕竟,这场婚姻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掌握在贺家手里。 见对方陷入沉思,她飞快将话题掀过去,顺势又舀了颗鱼丸,放进身边人的餐盒里:“那你呢,你又在紧张什么?” 贺敬珩故意将语速放慢半拍:“怕你和在国耀念书那会儿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周岑,然后你小钢板脾气一上来,当场就把婚给退了。” 阮绪宁:“……” 明知是句玩笑话,还是跌入了圈套。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合法丈夫,默默红了脸:“幸好,我变了。” 贺敬珩颔首,随声附和:“嗯,幸好你变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 幸好,他没变。 * 他们这一晚如浮萍般辗转飘零,就连回家也成了并不着急的事。 当两人散步一般、踩着人行道上错落的光影走回茂华公馆时,已经入夜。 张妈准备了宵夜,是芙蓉酥与银耳莲子羹。 吃多了西式点心,阮绪宁近来对这些也很感兴趣,见她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贺敬珩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上了二楼。 进浴室前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算了。 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急,就能立刻出结果的。 贺敬珩将手机丢到洗手池边,刚打算脱衣服洗澡,磨砂玻璃门却被人叩响,不等有所回应,一颗脑袋就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迟疑着问:“贺敬珩,要我帮你洗澡吗?” 阮绪宁不知什么时候跟上了楼。 洗澡?贺敬珩挑了下眉。 阮绪宁的目光落在男人缠着绷带的右手上,迅速解释起自己的目的:“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所以,你打算怎么帮?” “就、就是……帮你擦身、涂沐浴露之类的,如果你想泡澡也可以……” 贺敬珩故作恍然地点点头,随即,收回解纽扣的左手撑住了洗脸池边缘:“只是这样?” 镜子里映着他的身影,修长,挺拔,自带压迫感。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阮绪宁身子往后一缩:“你现在是伤员,还想怎样?今晚消停点吧!” 门缝稍稍闭合些许,但依然能看见小姑娘灵动的眸子。 不得不说,阮绪宁的出现,让他的心情瞬间好转。 “行,消停点。”贺敬珩将左手自那条缝隙伸过去,用力推开移门,“告诉你一个秘密。” 阮绪宁警觉:“什么秘密?” 某人恢复了一贯的语调:“人有两只手。” 言下之意是,自己完全可以搞定洗澡问题。 阮绪宁愣怔片刻才堪堪回神:“喔,那我走了。” 来很容易。 想走,挺难。 贺敬珩手腕一转,轻轻巧巧将人捞进来、单手抱坐到大理石台面上:“既然今晚都要消停点了,现在让我亲一下,压压惊,不过分吧?” 双脚悬空,那双绣着立体花朵的长绒拖鞋也“啪嗒”掉落在地。 阮绪宁长睫一垂:“不过分的。” 贺敬珩向前走了一步:“……好乖。” 俯身,鼻尖几欲与她相触。 像是触发了某个足以决定接下来行动的关键词,阮绪宁倏地抬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凑上去亲了一口。 就在贺敬珩略显惊愕之际,软塌塌的女声再一次响起:“你是不是……更喜欢我这、这样啊?” 他有心逗她:“哪样?” 回答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野一点……” 阮绪宁怯怯抬眼,还是在男人脸上看见了质疑的神色。 下一秒,又听见了质疑的声音:“就这?唔,差点意思。” 她眸子一动,似乎是在调动所有脑细胞用来思考,最后,缓缓抬起赤着的脚,在他身下试探性地踩了几下。 既稳且准,但不算狠。 形状有变。 贺敬珩提一口气,狠狠拧起眉头:“阮绪宁,你真的……” “嗯?” “胆儿挺大。” 说罢,他猛地捉住她的脚腕,向上一抬,声音更沉:“哪里学的?” 情况也开始有变了。 阮绪宁开始后悔,干嘛非得在这种事情上证明自己? 后悔归后悔,还是得回答问题,否者,那家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前在漫画里,看、看到过……是真的吗?这样也舒服?” 她绷直脚尖,又踩了一下。 此时无声胜有声。 贺敬珩错开目光,磨了磨后槽牙:自家老婆那一柜子漫画书,到底有多少要打“马赛克”的内容啊! 他没有直接回答小姑娘直白的问话,转而道:“受惊了。” 继续越描越黑:“……压不住。” 回答很抽象,但阮绪宁却都听明白了。 她刚绽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便被贺敬珩扼住了双臂。 接下来的吻热烈而绵长,将周遭的空气全数点燃。 连同阮绪宁一起。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盛夏午后的太阳底下,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发热、发烫,眼睛睁不开,脑子也晕晕乎乎的,直到…… 直到洗脸池边的手机响起熟悉的英文歌铃声: “i gotta move on, but it hurts to try, how do i love, how do i love again? how do i trust, how do i trust again?” 阮绪宁惊了一跳,快速将贺敬珩推开,催促道:“接电话。” 贺敬珩瞄了眼来电显示,随即面露疑惑。 封焰? 紫焰传媒老总,他有何贵干? 贺敬珩迟疑着接通电话。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洋洋盈耳,哪怕是在说笑:“前几天刷到了周岑在隆江中心的活动直拍视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贺总你这么有表现欲?有兴趣签到我们公司当艺人吗?” 毫不犹豫地挂断。 贺敬珩捏了下鼻梁,这个时候,他更希望接到郑海或者孙淼的电话,最不济,也应该是贺礼文的求和电话。 阮绪宁依旧高高坐在洗脸池台面上,只用口型询问“没事吧”。 他定神,摇了摇头。 贺敬珩身体前倾,再次贴向她,想要继续刚才的温存,手机却再一次响起。 依旧是封焰:“你没兴趣,那你老婆有没有兴趣……” 再次挂断。 半分钟后,阮绪宁第三次听见了那首英文歌。 她晃了晃脚丫,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已然忘了方才缱绻。 贺敬珩强压着怒意,耐着性子第三次按下接通键——周岑还在封焰手底下,他不好因为这点事就对紫焰传媒话事人心有芥蒂。 彼时的封焰换上一副严肃口吻,瞬间让人神经紧绷:“事不过三,贺总要是再挂我电话,明早就等着上热搜吧。” 在生意场上,贺敬珩向来是强势的一派,只有威逼,不谈利诱,所以,很不喜欢遇到同类型的聊天对象。 他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说事。” 封焰也不打算再闲聊,直奔重点:“有狗仔递来了一段你在饭店包厢里揍你爸的视频,虽说是偷拍,但能看得清脸,价格开的也挺离谱,托我来牵条线……有兴趣跟他聊聊吗?” 贺敬珩当即回绝:“不聊了,让他直接放出来,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本来还在担心这事儿闹不大呢,来的正好。” “怎么,打算和你爸断绝父子关系了?”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