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福报

我的草台人生(1 / 1)

杨恬回头找周培元,她蓦然发现,两人的关系在转冷。关系是需要维护的,但他俩谁都没有能力。

杨恬慌了,一慌,就举止失常,她冲动拨过去,周培元说他在开家长会。

杨恬不信。因为她敷衍成峻,也是这套说辞:加班、应酬、和家里打视频。

周培元在气她失约。

她说去探病,但她最终没去。这事是她不对,做不到的事,就别说出来。

她跟李月讲苦衷,讲那天开会开得多么累,地铁多么挤,外面狂风暴雨,把她伞都掀翻。

“我本来是要去的啊!”

李月嘲弄:“不去就是不爱,别扯废话,真的爱,下雨?下刀子你也跑着去!”

杨恬无法辩驳,只能转移话题,问她和杨竞相得怎么样。

杨竞读着博,哪有钱,就算有,也是薛剑发的劳务,跟李月没法比。

“就这么凑合处吧。”李月懒懒道。

“我真不明白你在相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在相什么。”李月大声,“我是个俗人,不管这屎有多难吃,我都得亲自尝一口才行。你都尝过了,怎么还要继续吃啊!”

杨恬闭目不语,她眉眼平和,表情淡定。

高中每次考试前,杨恬都如此,神秘莫测、胸有成竹状,让人心生敬畏。

她是装的。李月也知道她是装的,她大笑道:“我好心劝你,你要是真的想吃周培元这口,你就赶紧求求人家原谅你,别端着你那架子了!别以为人人都是薛剑,上赶着巴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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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恬最终也没主动找周培元。

周五晚上,他反而来见她,他顶着晚高峰硬来。杨恬万万没想到,他是不远万里来分手的。

“我感觉不到你的喜欢。”这是他的理由,“杨恬,如果我们没法走下去,那就停在这里吧。”

她吃惊之下,无话可说,呆滞地坐着。她的人生中,大部分恋爱都以别人甩掉她告终,除了成峻,她是主动和他离的婚。

但离婚这种事,没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现在,她被甩的次数又要喜加一了。

“别这样。”杨恬立刻辩解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培元示意她继续。

“我们当时说好的,相处一年,彼此尊重,就可以计划下一步。”她语速变快,“周培元,我不是和你谈着玩的,你一直在我的规划里。我三年升一级,八年升两级,如果不出什么问题,我们三年可以结婚,八年可以有孩子,那个时候父母还都有劳动力,能帮衬上,你姐…”

周培元摇摇头。

“你喜欢我吗?”他直截了当问。

“我们先…”

他重复:“杨恬,你喜欢我吗?”

她僵硬:“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

周培元把东西推给她,这个尺寸、这个牌子,杨恬不用打开,也知道是戒指。

“不用紧张,只是小小的情人节礼物,不值钱。那天你忙,我本来该去找你的,但是教委突击检查,没去成。”

“…”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没去。”周培元说,“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杨恬,我喜欢你,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可以收回这份感情。”周培元轻声,“感情不是强求来的,如果你实在无法喜欢我,别勉强自己。”

说完他起身离开。

杨恬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真的被分手了。她稍感恼火,但这事又不是第一次,所以她没吃两口,揣上那戒指就走了。

大街上,她裹紧衣服,给杨国庆回禀,杨国庆怒不可遏:“那小子看着老实,竟是个薄情种!不要理他,叫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杨恬直称是。

“他算什么玩意!我呸!没事闺女,他根本配不上你!”

“那不至于,人家好歹是头婚。”

“二婚怎么了?”杨国庆大叫,“十婚、一百婚,他也配不上你!我们走着瞧!”气得挂了。

她把成峻甩了,周培元把她甩了,真是个巨大的莫比乌斯草台班子。

走到路口,背后传来一声短笛,杨恬被车灯一晃,是辆黑色商务车,贴防窥膜。

有人给她打开车门,司机是个年轻女的。

薛剑坐在飞行座里,很像正统老板。

一上车,她发现后面还有个男的,坐在第三排,刚才太黑了,没看见。

“杨恬?”男的明明知道她名字,但故意问她。

“小谢总。”薛剑无奈叫他一声,谢抬手打断他,略倾身,脸从阴影里露出来,审视她。

他很年轻,比薛剑还年轻。

“你是杨恬?”他又问一遍。

见她不回话,他冲薛剑笑笑,薛剑只说:“到前面那条路就行。”

小谢总甩甩衣摆,歪扭着坐回黑暗里:“去哪和司机说啊,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我就是在和司机说。”

“薛总知道了。”女司机回复,“到了您知会我。”

两人下车后,杨恬一问,谢总才二十出头,她感叹真是年少有为。

可不是么,薛剑叹道,讨好大投资人的儿子,也是他工作的一环。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他也以为我们是朋友。”薛剑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走。”

“走哪?”

薛剑看了她一会,思索:“你饿不饿?”

“饿。”

“那就走,我也饿。”他说,“我陪他一天,快饿晕了。”

杨恬慌张离远两步,生怕薛剑那么大一个人倒在自己身上,他淡淡命令:“别躲。我倒不了。”

他带她拐进一家潮汕砂锅粥:“这个,你胃能吃吗?”

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杨恬面无表情扫视进出的人们,门玻璃里,她毫无生气地直立着,薛剑在她背后看着她。

发现她瞥到自己,薛剑移开眼神,移开得流畅自然,面不改色。

“薛剑。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她说,“我自从偶遇你一次后,就开始不停地偶遇你。”

“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偶遇。”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

“真实。”薛剑回答,“你对我很真实,至少以前是。”

真可笑,“你自己都明白,你喜欢的只是以前的我,一个飘渺无凭的样板皮套,你看我现在样子,还真实吗?”

“没那么真实了。”薛剑沉吟,“但我觉得现在也很好。”

真可悲,他太可悲了。

“行。”杨恬长叹一口气,像个对人生褪尽希望的老登,“如你所愿,我们试试吧。”

薛剑无言片刻,有点好笑:“你在可怜我吗?”

“我在可怜我自己啊!”她撇着嘴,笃定的样子,“我现在觉得,人没有爱情,人爱的就是自己幻想的未来,一个美好的假象。你也同样。”她皱皱鼻子道,“你放心吧,等你真的和我在一起,等你摸到现实,幻想破灭,你肯定会把我甩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