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病毒的人太多了，救不过来的，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

而代价，也是她承受不起的。

这就像是她手里粮食并不少，也许可以养活不少人，三个五个她养得起，三十个五十个她管的了，但济世救人，她不会做。

她看得到末世中的人心变化。

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可以无限压榨，攥取别人的生存空间，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她不会置喙什么，但也不会多加干预。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末世的轨迹，可以扭转这个时代的人心，她没那么自负。

当然，肖乐源也许可以。

他做事没什么底线，想要获得积分并不会太难；也正是他做事没什么底线，救人也可以好恶随心，不用为之背负沉重的罪恶感。

“是么？”

肖乐源看到她开口拒绝，眼底露出了然的笑容，不紧不慢说出内心准备已久的那句话。

“是他不能，还是不愿？”

矮个子医生猛地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他猛地上前两步，想要说什么。

却被顾雪用枪比住脑袋，身型顿在原地。

“你救救我，救救我！”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又鞠了一躬。

这种事情原本都是其他病人在对他做，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出同样的动作。

“求求你…救救我…”

他哀求的声音一次次说出口，内心死死压抑的恐惧逐渐迸发出来，脸上缓缓地涕泪交流。

在面对死亡恐惧的侵蚀下，又看到那一丝微薄的希望，就像是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人身上。

哀哀的祈求声，几乎令人不忍卒听，其他同事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没有人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没有被感染，也没有人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已经彻底没救了不要治疗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祈求，同时期翼地看向夏忆，希望她真的能给出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哎，夏忆，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孙计莹此时已经明白了肖乐源的策略，鉴于两个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此时倒是很默契地跟对方打起了配合。

“你这么苛待投靠你的人，合适吗？”

这句话就像是在干柴烈焰里，又狠狠浇了一桶油。

矮个子医生像是骤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问道。

“是不是…是不是你讨厌我？所以才不让他救我？”

这句话说进了许多人的心坎里，不仅是他这么想，她身边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很多时候，人是否理智并不能根据他的职业或者能力做出判断，理智的人做出判断也要基于全面信息和…内心的第一印象。

夏忆第一印象就是不讨喜的。

她过于强势。

她的强势就是不讨喜的。

大部分女生不是这样的，这不符合社会对女性的期待。

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婚姻中，她们多么不愿意承认，绝大部分女性也是下位者，她需要付出更多的情绪价值，通过讨好来维护谈话的氛围，维护良好的关系，以期于让自己获得更好的评价和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由于这种人太多太普遍，社会层面都是这样，才让很多人很可笑的觉得，女性就该这样。

于此同时，由于大部分女领导又不是这样的，所以女领导通常更容易被人讨厌。

女领导不这样，是因为她们不能这样，也不需要这样。

她们不是下位者，不需要靠讨好别人来做事，同时需要树立权威，不能让别人觉得她软弱好说话好拿捏，好拿捏的人哪里配做领导。

如果一个女领导是个强势不容置疑的人，或者是个温和却十分坚定的人，那都合理。

如果一个女领导是个符合刻板印象，温和的解语花，那只有一个可能性，她是装的。

要么她装温柔，要么她装领导。

夏忆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她没有道理讨好任何人。

她强势才是合理的，这些人想要为她所庇护，自然要服从她的规则，没有道理她庇护别人，还要舔着哄着别人。

那样她什么都管理不了，没有人服她的决定，她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而她只是做了，一个男领导正常做的事罢了。

她的行为如果换个名字，是男性来完成的话，那很多人会觉得这些行为合理正常。

因为她是女孩子，很多正常行为就会变得刻薄，别人第一印象就会觉得，她就是一个刻薄待人的人。

于此同时，同样的位置，孙计莹如果是个有威胁性的男人，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定会令人起警惕之心，警惕拥有这么多手下的男人，这般和颜悦色百般劝导，是否别有所图。

但她是女孩子，她的行为莫名就显得没有那么有威胁性，也比夏忆看起来讨人喜欢的多。

而且，这些人还不知道她是谁，孙岭之那个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小女儿，孙计莹。

这些医生们并不愚蠢，只是此消彼长之下，很多通过理智可以推导出来的结论，由于性别刻板印象和信息差双重纬度的复合影响下，影响了他们做出合理判断。

孙计莹和肖乐源挑拨离间并不高级，但却很容易成功。

众人看向夏忆的眼神，终于露出了怀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