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夕阳穿过雕花棂窗,将蓍草的影子拉得细长,在夯土墙上勾勒出卦象转换的轮廓。
张蓁望着神情钝然的秦怀之,指尖无意识地缠绕起腰间玉佩的流苏,那流苏是用茜草染的丝线编就,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泽。
“师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散一场梦,“怀之?”
秦怀之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扩张,目光穿透张蓁,落在夯土墙上那些摇曳的光影上。
张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是寻常的蓍草投影,那是她方才排出的离卦,卦象清晰明朗,并无异样。
“你看见了吗?”
秦怀之的声音飘忽得如同隔世。
“什么?”
“为何...我还在这里?”
张蓁心头一紧,父亲入定时也曾有过这样神游太虚的状态,但秦怀之此刻的眼神太过清醒,清醒得近乎痛苦,仿佛被困在某个她无法触及的时空裂隙中。
“我什么都看不见。”
她前倾身子,栀子染的衣袖拂过蓍草,簌簌作响。
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像是有结界阻隔了她的感应,那种感觉如同触碰一面无形的水镜,只能看见她自己的倒影。
“你为何在此...”
张蓁忽然莞尔一笑,眼尾那颗小痣随之生动起来,手中团扇轻点了一下秦怀之前额,“莫不是被雨气闷糊涂了?你不在此处,还能去哪儿?内观而已,又不是神仙飞升。”
本是说笑,却让秦怀之的眼神愈发迷茫起来。
张蓁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地开合,像是溺水者想要抓住浮木。
突然,他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吸一口气。
“真真,掐我!”
“为何?”
她蹙眉,秦怀之从未这样唤过她,但她并未挣脱。
“我想知道...这是不是梦?”
他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的肌肤,那是常年执笔留下的印记,“你是我的真真,我们不是梦中人,对不对?”
张蓁睫毛轻颤,忽然领悟到什么,指尖在他臂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脸上绽开狡黠的笑:“如何是梦?”声音带着俏皮,却藏着更深的情绪,“这些年,小妹与朝夕相处,难不成...只是你的梦中之人?”
说这话时,少女耳尖泛起薄红,恰似窗外飘落的棠棣花瓣。
“是啊,不是梦,你是蓁儿!”
秦怀之笑着摇头,心头泛起一丝苦味。
“嗒、嗒!”
这时,革靴碾碎砾石的声音突兀响起,身着皂缘深衣的谒者立于门下,铜节在夕阳中泛着冷光:“奉诏,秦怀之即刻入宫觐见!”
“哗啦”一声,张蓁刚拾起的蓍草散落满地。
秦怀之看见三根蓍草无端折断,其中一根被晚风卷起,飞出屋子,向东飘去,消失在渐暗的天际。
咸阳以东三百里,东郡,濮阳城军营。
惨叫声刺破月夜。
蒙逊跌撞着冲出营帐时,铜铁碰撞(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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