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白马县。
秦怀之立于陨石坑边缘,玄色官袍在灼热的风中猎猎翻飞,如同挣扎于狂风暴雨之中的鹰翼。
五日前,他奉旨抵达白马县,陨石周遭十里内的百姓已被尽数收押,连日严审,老弱妇孺无一例外,使得这片土地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焦土与恐惧混合的刺鼻气味。
“御史,已审三百余人,皆不认罪。”
属吏黄诚嗓音嘶哑,眼下浮着两片青黑,声音里透着疲惫,“其实…那些人尽是些目不识丁的农户,卑职觉得…”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那些话也不是他能说。
“嗯!”
秦怀之应了一声,指节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用力揉了几下。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那些面朝黄土的黔首,怎会知晓陨石上“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谶语?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刻在上边?
怜悯是一剂奢侈的毒药。
在这吃人的世道,心软之人会最先成为祭品。
秦怀之绝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而送命。
“继续严审。”
这句话挤过紧咬的牙关,带着血腥味坠在地上。
夜半时分,牢狱中的哀嚎穿透石墙。
秦怀之在榻上辗转,最终披衣而起。
庭院里,银河倾泻如练,他却看见史册中记载的血色,即将发生的屠杀确实存在于青史,成为秦始皇暴戾的铁证。
但,这不是关键。
更令他心悸的则是自己的经历,以及那些破碎的记忆残片。自己为何对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那些破碎的记忆残片,或者说是幻象、是梦,又是怎么回事?
病床上无法醒来的张真,那是事实吗?
如果是真的,自己为什么看到?
有时,他会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属于哪个时空,又觉得这种经历根本不是穿越,更像是光照下某个本体的投影,又或是某种梦境。
当光源消失以及梦醒时,影子和梦境不是消失,而是带着属于“它”独有的记忆回归本体,重新融合于本体之中。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虽然存在记忆分层,却不会产生错乱,还总有着必然存在的宿命感的原因所在。
可是,究竟哪个才是最本体呢?
五更鼓响时,咸阳的诏令终于到了。
“诛石旁居人”
五个篆字在竹简上蜿蜒如蛇,秦怀之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虽然知晓这是必然,但七个村落,千余条性命,仅仅凭借五个字便要化作薄简上冰冷的墨迹,如何不令人心颤呢?
“御史?”
黄诚的声音飘在耳畔。
“啊?”
秦怀之一怔,无奈地点了点头:“请蒙都尉...调兵吧。
屠杀始于破晓。
秦怀之站在山岗上,看着黑甲秦卒如潮水漫过村庄。哭嚎声瞬间撕裂晨曦,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利刃入肉声,浓烟接天而起,将朝阳染成污浊的赭色。
一位白发老妪突然冲出火海。
她的粗布衣衫已被血浸透,(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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