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曦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这些年一直呆在这里吗?” 视线落上摆放凌乱的物件和落满灰的器具,意思明显。 青年一本正经地说:“人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会有些不被人接受的怪癖……” “我就爱这种乱糟糟的环境,有种百废待兴的颓丧感。至于维持身体的食物嘛,我的能力恰好与这相关,我能用异能维持身体运转,不需要像普通人类一样进食,包括排泄之类的。” “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下去。”朝曦打住话头,“既然锁链已断,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青年眨了眨眼睛,冒出星星眼,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在等你啊!” “就像童话故事里,解救王子的公主一样。被困在监狱长达二十年的王子,终于在今天迎来了他的公主!” 朝曦状似应和地点了点头,她有点相信青年的话了——人被困在监狱二十年,哪有不疯的。 “你要我带你出去?” “嗯嗯!”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要不你叫我小灯吧?” 小灯拒绝朝曦的帮助,硬要自己慢慢蛄蛹出来。 朝曦默默等了很久,才见小灯慢吞吞地滚出床底,站起身。 小灯身形不高,因为常年蜷缩在床底,即使站起来,脊背也在下意识地弯曲。 “我在监狱呆了二十年,我对祂们把我关进来的路还有印象,没准我们能直接找到离开的出口呢!” 小灯许是 很久没见到活人了,絮絮叨叨地拉着她聊天。 朝曦感觉小灯不对劲,但她用【直觉】感受过,这个人对她没有丝毫恶意,相反,他对她的好感度高得离谱,言辞之间更是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旧友,而非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人。 顾云舒要她杀的异种会是小灯吗? 朝曦斟酌片刻,下了定论。 虽然小灯行事古怪,但神智清醒,显然不是异种伪装的人类。 话虽如此,但朝曦没有放下戒备。她安静地跟在小灯身后,偶尔回应几句小灯的问话。 …… “到啦,穿过这里应该就是监狱核心区啦!我记得我离逃走最近的那次,就是摸到了这里!” “只要到达核心区,破坏掉支撑此处空间的空间纽,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了!” 小灯高兴地指了指不远处—— 他兴冲冲地小跑过去,似乎是看到了离开的希望,说话时不免尾音上扬。 朝曦看到小灯欢喜地跑到墙边,双手扒拉墙面,像是在摸索什么东西。 很快,他大喊一声:“你快来!我找到空间纽了,你赶紧把它毁掉!” “我办不到。” 小灯语气急切:“你一定可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把这面墙整个炸掉也行!” “赶紧吧,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然而,小灯的话突然止住,他愕然地看向穿过自己胸膛的手。 朝曦收回手。她的手毫无变化,仿佛只是穿过一团空气。 她清楚看到,方才她触碰小灯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宛如雾气般变得透明。 “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碰到的理由吧。还有,明明我没在你面前使用过能力,但你为什么知道我能用炸弹炸开墙壁?除非你一直在跟踪我。”朝曦顿了顿,“我需要一个解释,否则我不会留情。” 小灯神色迷惘,他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像是发现了某样新奇的玩具,左手穿过右手。 “好神奇,为什么我的手看起来像消失了一样?” 他一抬头,却见朝曦举起酒瓶,狠狠扔向被他尽力掩在身后的另一扇墙。 这扇墙并非小灯所指的藏了空间纽的地方,但朝曦注意到小灯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这扇墙上,身体挡住她看向这扇墙的视线,应是墙后有他不希望被人发现的东西。 酒瓶穿过小灯的虚影,炸开墙体。 时隔二十年,墙后的东西终于得见天日—— 这是一具尚未腐烂的尸体。 死者的颅骨被啃去三分之二,断口不均匀,似是某种异种的牙痕所留。血污顺着他的头颅流下来,最后干涸在脸和脖子上。 四肢残破不堪,断裂的躯体如同破旧玩偶般地被人随手丢弃在地。 他的脊骨被硬生生打断,断开的豁口割破血肉,露出半指长的白骨,可他仍在用力站起来,半靠着墙壁,强迫自己永不屈服,永不倒下。 他安详地闭着眼,嘴角浮出让人心安的笑。 死者的面容与小灯的脸完美重合。 然而,在墙打开后,尸体与空气接触,快速腐烂成一具白骨。 小灯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向朝曦道歉:“抱歉呀,可能吓到你了。我本想瞒着你的,可你真的太聪明了,明明以前被关进来的那么多人都没发现我有问题。” 他说着说着就笑出来,视若无睹地走到她身侧,笑容和煦:“走吧,隔壁那扇墙后才是出口,我的尸体没什么好看的。” 朝曦目光停留在尸体的胸膛上。一枚红日烙印宛如新生的太阳,刺眼得让她久久挪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