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心欲绝,心中悲愤苦闷,无处诉说,只能独自在街上游荡。 不知不觉走到仁和堂门口,看见一女子,正对着他的方向坐着,背脊挺拔,似在看书。 细眉纯黑泛绿,飘渺也真实,头发半挽在脑后,披散着的部分,收拢在左侧肩上,自然随意。 微风吹过,烛心颤动,烛光摇曳,她还清晰的五官被隐没在光晕中,虚晃到像是梦境一般,只有当她纤白的手指伸出,按住翻起的纸张,才显出几分落入尘世的真切感。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大概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安宁,这种安宁让他恍然间想通了一些事。 他位居国公又如何,尽心竭力辅佐官家又如何,到头来,他的功劳成了奸人刺向他的利剑,更成了官家怀疑他居心的力证。 他自问无愧于官家,无愧于百姓,可他却连亲生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何其讽刺。 辞官的心思自此像一粒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自那以后,初见的场景镌刻在脑子里,情不自禁就会浮现。 下了朝,心神疲怠,他会徒步从北边的宫门走到位于西边的仁和堂,看她号诊,看她写方,看她称药。 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也因为习惯,南下回朝,他不假思索就往仁和堂去了。 可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后悔了。 他不该顶着那样一张生疮的脸和她见面 毕竟,那是对她而言的初见。 被她撩开头发时,自卑的心情油然而生,并在瞬间将他淹没,他不断在心里祈求她的不在意。 然而,当他真的感受到她的不在意时,心里却阵阵失落。 他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眼见就要到仁和堂,那种不安紧张的情绪又开始在胸腔内四处乱窜。 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跨步进门,扫视一圈,没瞧见她,转身和掌柜打招呼,“掌柜的……” 曹掌柜见他面熟,“您是……上午那位病人?” 林梦寒点头。 “哎哟,你看看,公子束起头发我倒是认不得了。”曹掌柜满脸笑意,“你等着,我去拿药给你湿敷。” “掌柜的……”林梦寒叫住他,话到嘴边,却又不好开口。 男女有别,他这样贸贸然过来,不知是否会给她带来困扰。 “你是想问那位姑娘吧?”曹掌柜了然一笑,解释道,“真是不巧,她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回来。” 林梦寒淡笑点头,和掌柜道了谢。 坐在一旁,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角,有些郁闷。 又想起掌柜那熟门熟路的答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说到底,他不过是众多仰慕她的男子中的一个,打着看病诊疗的旗号妄想得她倾慕,却不知对她而言,是否已是司空见惯。 他苦笑一声,长叹口气…… …… 沈余欢挣.扎着醒来,呼吸间都是雨水浸润后捂出的霉味。 后背被击中的地方痛感强烈,她伸手想揉,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 她心里有些慌,但是孤身一人,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 镇定。 环顾一圈,捆好的干柴一摞摞堆起,偶有老鼠虫子从其中穿梭发出的清脆响声,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阴森恐怖。 这里应该是柴房。 于远山是打算把她囚禁在这儿,确保婚礼那天,她这个新娘能够如约而至。 “来人哪,有人吗?” 她伸长腿去蹬旁边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声响把门口看守的人惊动。 “安静点!”侍卫踹开门,呵道。 她仰头,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侍卫,平静地问道,“有水吗?我渴了” 两侍卫对视一眼,不耐道,“等着。” 喝了水,沈余欢撑着墙,慢慢起身,绑住的双手往前伸,在护卫眼前晃了晃,“解开,带我去见于远山。” 护卫沉默,没答话。 “告诉他,要我答应婚事可以,可我有条件。” 其中一个侍卫去传话。 不久后,于远山往柴房来。 见沈余欢头发乱了,衣服也染了污渍,没好气地教训道,“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老实点,传出去尽让人笑话。” 沈余欢神色淡漠,揉了揉被绑痛的手腕,问道,“有酒吗?” 见于远山眼神满是戒备,她缓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过是心中苦闷,想和你以父女之名再喝一次酒,于侍郎不会连这点请求都不能满足吧?” “……拿酒来。” 沈余欢嘴角微勾,接过侍卫递来的酒壶,拿起酒杯,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印花图案,若有所思,“从前,母亲就喜欢用这种青花玉壁的酒杯,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用着。” 于远山沉默许久,哀叹了一声,语气也缓下来,“你母亲的事……终究也有我的不对……就算做我对她的怀念罢……” “是吗?”沈余欢嗤笑一声,深呼吸,压下心中的巨痛,眼尾上挑,锐利笔直,将她的面衬得愈发冷艳。 她将斟满的酒杯递给于远山,两人碰杯。 沈余欢见他尽数喝下,嘴角轻扯,“这亲事既是买卖交易,那我倒还有一个小请求。” 她看向于远山,“给我一千两银票,只要银票到手,我对这门婚事再无任何异议。” lt;a href= title=target=_blank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