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枝桠(1v1,先婚后爱)

19.反悔(1 / 1)

商枝在一片昏昧与寂静中缓缓睁开眼睛。

一道明亮的浅金色的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房间,在地板上投出狭长的朦胧光带。屋内半明半暗,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无声浮动。

她打了个喷嚏,手肘撑着床垫坐起来。环顾四周,有点懵圈。

这是哪儿?

抬手按了按昏沉的太阳穴,只觉得口干舌燥,正准备下床找水喝,忽然僵住。

柔软光滑的洁白被单,毫无阻碍地附着她的身体,从胸口到脚踝,紧密贴合每一寸曲线。

薄被之下,自己竟未着寸缕。

日光恰好落在肩头,携着柔和的暖色,照亮那片毫无遮掩的莹润肌肤。

她却无暇欣赏,心沉下一半。

慌忙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确定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后,神色稍缓,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但仍是不敢放松警惕,将被子裹紧了些,才转头去寻手机。

还没看见手机的身影,却先注意到床头柜中央突兀地放着一个长筒形保温杯,杯底压着一张纸。她没急着看杯里有没有水,反而先拿起那张纸端量。

很寻常的样式,像是从工作簿上随手撕下的内页。

纸上被人写了字,字数不多,只占了横线的前三行。兴许这人当时有些匆忙,笔画略显潦草,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席先生的字迹。

「枝:

这里是柏悦403号房间。如果你现在已经醒来,并且看到这张纸上的文字,请先放下紧张的心情,喝杯温水,保温杯里有我早晨离开前新烧的水,在左手边床头柜上。昨晚你不慎喝醉酒,我碰巧撞见,就从孟小姐手中接走了你,并且开了这间房。伯父那里我已说明,不必担心。如果可以,请平复好心情后与我联系。」

原来昨天孟图嘉说的“小甜水”居然是酒,自己一时不察,竟喝醉了。

商枝悄悄抿起唇。心底残存的惊惧慢慢褪去,庆幸与后怕交织着涌来,又细细密密地渗开。

千思万绪都汇成一个念头:

还好,是他。

手机在稍远一些的长腿桌上,商枝没看到自己的衣服,干脆裸身走过去拿手机。点开电话簿,拨通了一个号码,才响两声就被接通。

“醒这么早?”他温和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略带一点细微的失真,“头疼不疼?你可以再多睡会的。”

“嗯……不困了,也没有不舒服。”

耳朵不自觉地贴声源更近,仔细聆听那隔了层绒布似的、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现在还没到饭点,他沉吟片刻,问:“中午想吃什么?洗漱一下,我带你去吃饭。”

商枝啊了一声,“不用不用,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你在忙吧?不用特意赶过来接我。”

那边轻笑,“在给你买衣服。不远,一会就到。”

她抿了抿唇,回他:“那好吧。”

临挂断前,他像是忽然想起来,又补充一句:“空腹洗澡容易低血糖,我在外面餐桌上放了点心,你先垫垫肚子。”

她自然又说好。

放下手机,重新在床边坐下。

这时候再回看席宥珩写下的留言,她才后知后觉在这些文字中品出一丝别样的况味。指腹轻轻摩挲那炭黑色、微微凹陷下去的第一个字,酥麻的电流徐徐地从心口漫开,脸渐渐滚烫起来。

第一次发现原来名字取单字还有这样的好处——旁人在唤你时,明显比两个字更加亲昵,即使那人本身并不含任何爱意。

但是真的……太缱绻、太具有欺骗性了,她几乎被这一个字攥夺去全部心绪,盯得久了,甚至疑心那人真的爱上自己。

心里的蝴蝶煽动翅膀,在胸腔内掀起一阵飓风,强气流裹挟着暴雨将她吹起又抛坠。她就在这阵微妙的失重感里脚步虚浮地走到餐桌边,吃下两块席宥珩留给她的点心。

是蛋黄酥。

油润的甜糯伴随着咸香在口腔里弥散,她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微笑,觉得心也变得甜软了。

*

拧开淋浴头,任由清水淅淅沥沥冲下。温热的水汽氤氲、弥漫,她挤出香氛泡沫,在湿润的皮肤上面打圈,正惬意着,脑海里忽然不适时地浮现起零星几个模糊的片段,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可却使她停下手中动作,愣在原地。

裸身、喉结、男人、拥抱……似乎自己从未想过的大胆行径都一股脑儿出现在这些记忆中,不断粉碎她的理智。

…不可能,这太荒诞了,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在做梦,对,是梦。她很快替那些不可思议的记忆找到藉口。

但是……即便真如她所想,难道就不骇人了吗?将这些零碎片段整合在一起,就像一场盛大的绮思春梦。她到底在整日臆想些什么?回想起梦的内容,她不禁浑身打个磕搀,约莫也被自己惊住了。

商枝神思恍惚地冲洗着身上的泡沫,还在思索那点混乱的记忆的真实性,陡然瞥见毛巾架上貌似垂挂着两件什么东西——

藕色的、带有蕾丝花纹,分明是一套女士内衣裤。肩带与蕾丝边微微卷曲,显然曾被人搓洗过,如今已经干透。

她越瞧越觉得眼熟,最后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不久前新买的那套。

怎么回事……谁洗的?联想到纸上的留言内容,答案不言而喻。

席宥珩。

一股热意毫无征兆地从耳根烧起,紧接着蔓延到脖颈、锁骨、胸腔,最后是心脏。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热蒸汽凝滞了,她傻傻定在那儿,不知所措。

为什么,他怎么能……

恍惚间,脑中想象的男人弯腰洗内裤的场景渐渐与记忆重迭,竟是别无二致。

究竟是不是梦……她头疼地锤了锤脑袋,心内惶惑不安,头发也没顾上洗,匆匆擦干身体就出了浴室。

直到看到未读消息显示的时间,商枝才知道席宥珩已经在房间门口等了十五分钟。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手机,让你久等了。”

席宥珩淡淡地微笑,“没事,有想好吃什么吗?”说话间,目光无意掠过女人匆匆裹起、未完全拢紧的浴袍领口,顿时眸色稍变,迅速瞥开。

胸口裸露的肌肤光洁又白皙,偏生商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还在认真思考吃什么的问题:“那…中餐,可以吗?”

席宥珩有些心不在焉。分明是正常社交距离,可还是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馨香,鬼使神差想起昨夜那场春梦,她的身体也如这般甜香……

疯了么?他回过神,对自己胡思乱想的发散思维感到匪夷所思。

“好,”一边把手中的礼袋递给她,一边说,“衣服是我在成衣店买的,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你穿上试试。”

商枝接过袋子,笑了笑,“谢谢。”正准备请席宥珩进房间,得到礼貌的拒绝。

“我不进去了,在这里等你就好。”

她也没含糊,关上门快速换好了衣服。

简单扎了下头发,对着镜子整理时忍不住感叹席先生眼神还挺尖,靠目测买的衣服居然很合适。

不愧是经常画设计图的专业人士。

汽车匀速前行。

商枝坐在驾驶位上,在第n次想起那个荒唐又真实的“梦”后,终究没捱住内心的怀疑,试探性问道:“席先生,我们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我昨天把你送到房间就离开了。”席宥珩答得很快,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那就好。”她松口气,彻底放下心。

但其实她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真的坦坦荡荡,席宥珩应该会先对她说的话表示困惑,“应该发生什么事?”,而不是着急否认。可惜她经验不足,没能识破。

更何况,她又怎么能想到这个一向坦诚的男人会在自己面前撒谎呢?

不再纠结,靠在座椅上,安心等待目的地的到达。

门厅的灯光被刻意压暗,所以商枝一抬眼就看到了天花板上投影的缓慢流转、水波荡漾的光影爱心。

“您好两位,请问需要包厢服务吗?”她飘远的注意力被侍者轻柔的询问声拽回,收回视线,对上他面带微笑的脸。

“不用,就坐那边吧。”剩余位置不多,她看了看,指了一处最里面的角落位置,席宥珩没说什么,默默跟着她走过去落座。

方形餐桌上,洁白的餐具整齐陈列,若说有什么与这份冷冽格格不入……她注视着桌边器皿里插着的一捧烟粉色玫瑰,眨眨眼睛。微弱的光晕恰好落在柔软花瓣上,成为视觉焦点让人难以忽视。

悄悄环视周遭,似乎在座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人。

今天什么日子——?她暗自奇怪,点开手机想看时间,却先注意到下面的日期。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呼吸一滞。居然这么巧?

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机搭在大腿上,指尖微微攥紧,抬起眼,偷摸向对面人投去探究的目光。

他正低头翻看菜单,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边噙着一丝惯常的淡淡笑意,只是这笑落在商枝眼里,竟觉得有些难以捉摸。

真的,只是,巧合吗?

周围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似是无声反驳,空气中莫名滋生出一股微妙的暧昧气味,悄无声息,却像藤蔓一样不知不觉缠绕她的感官。昏暗光线下,男人柔焦的五官显得过于温和,她一时竟陷了进去。

“在看什么?”席宥珩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似是随口一问。

商枝慌忙垂下眼,“噢…没什么。”

他顺手给她倒了杯水,一边说:“我没来过这里,也没什么可推荐的菜,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她嗯了一声,专心看起菜单。

点完菜,才想起来他刚才说了“同事”,不由顿住。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他的工作。以前觉得不会跟他产生生活上的交集,所以没必要了解,可如今,竟是想对他知根知底些。

商枝两臂交迭在桌子上,观察对面的男人与侍者交谈,过了一会,见他将菜单交给对方后,才开口:

“我想去你的工作室看看,可以吗?”

说话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这是她无意识的小习惯,只有在面对熟悉和信任的人才会如此。

席宥珩捕捉到这个细节,瞳色微动,似乎漫出一点笑意,又好像只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他回以目光,与她视线交汇。

“一直没带你去过,是我的疏忽。这周六方便吗?”

商枝差点被口水呛到,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周五……那不就是明天吗!

刚做完那种梦,她还没有做好面对被臆想的主人公的准备,今天这顿饭已经是破例了,短期内可不能再跟他过多接触了。

下意识错开视线,假模假样看了眼手机,“哦……我、我先出去接个电话。”匆匆朝他欠了下身就快步走向门外,全程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还是这样粗滥的演技。席宥珩无奈摇头。

没有拆穿,一直耐心地等她回来坐下,才说了句别的把话题扯开。

饭后,席宥珩开车把商枝送回了家。

她给阳台的植物们浇了浇水,又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简单煮了碗面吃,就脱掉外衣,进浴室洗澡。

舒适的热水不断冲洗皮肤,热气氤氲脸孔,她闭上眼,陷入放空状态。

直到手不自觉地探进三角地带、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想起那段梦时,商枝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月的性欲高涨期来了。

无法抑制的性冲动短暂支配起她的大脑,她有些苦恼,却好像还掺含了一种模糊的期待。

穿上睡衣,神推鬼使地,给席宥珩发了条微信:

「席宥珩」

很快又删掉了,过了一会,重新发过去三个字:

「席先生。」

席宥珩早在第一次发消息就看到了,眉尖一挑,想看看小妻子删删改改半天到底是想给自己发什么。

「你……有过反悔的时候吗?」

第二条消息发过来时,他明显一愣。

嗯?这算是什么问题。他按兵不动,没有立即回复。

「我知道你向来言出必行,」

「但我想问的是,」

「领证那天你对我说的那件事,还有没有转机。」

他的指尖不断轻扣桌面,心里思考起来。领证那天,自己说什么了?

「就是,那个……嗯」

「无性婚姻。」

他略讶然,没想到商枝还能说出这样令人意外的话。是把他当成免费的鸭了?

似乎又想象到她此刻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牵起一抹微笑。

顿了顿,干脆打过去一通语音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没等那边发出声音,他先发制人,语气淡淡:

“商枝,我不接受纯粹的肉体关系。”

这话像一记重锤,将她砸得懵晕。

“不、我不是······”她没想到席宥珩会这么说,不自觉打起磕巴,条件反射想要反驳,却无从驳起。仓皇和羞赧同时漫上面孔,偏生越是捉急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在男人清浅的呼吸声里,逐渐紧抿嘴唇,将没说完的话吞进肚子。

她的指甲狠狠抠向手机屏,“对不起,请你忘记我今天说过的话。”

而后就像是怕听见什么不想听的话,不敢停顿,迅速按下挂断键。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商枝背靠着墙,后知后觉感到一阵懊悔。

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想要撤回发出去的那些消息,但是早就过了两分钟,无法撤回。

颓然地垂下手臂,闭上眼睛。

疯了,商枝,你真是疯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荒谬的事!

猝然觉得被夺去了所有力气,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到床边,鞋也没脱,一头栽进被子里。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神思飘摇,快要进入梦乡时,突然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怎么回事,幻听吗?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坐起身,往门口走去。

在看清楚电子屏上的人脸后,蓦然睁大眼睛。

席先生?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她握住门把手,才拧下四分之一,又开始迟疑。

她没有忘记不久前自己对他说的话,此刻已然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紧握门把的手松了两分。

屏幕里的席宥珩却像是能猜透她的所思所想,盯着猫眼的微型摄像头,微微一笑:

“开门,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比男人的气定神闲,她显得是那样局促。

她指尖轻颤,一咬牙,还是把门打开了。

在对方开口之前,先道歉:“关于今天晚上的事,我当面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种话,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讨厌我……”

“没有讨厌你,”他敛起脸上笑意,目光沉郁,正色道,“恰恰相反。”

“如果我说,我想追求你呢?”

什……什么?

她被这话惊住,扶住门框,只觉得天旋地转。

因为名字的缘故,商枝一直觉得自己体内存在着一颗树。

如今,身体里蕴藏的那棵树遽然活泛起来,枝杈上不久前刚长出来的新叶子,被这两个字眼所带来的风吹得轻微晃动。

一位丈夫宣布想要追求自己的妻子,这听起来或许有点怪异,但细细想来,也能从中品出一丝浪漫。

不是信口胡诌的玩笑,不是冲动轻浮的消遣。

他口中说的“追求”,是真正意义上的追求。

她的眼神胡乱瞟着,然后注意到他手里还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生涩地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

“情人节礼物。”

她只当是寻常礼物,当即打开来看,却在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猛然一抖,差点把它掀翻。

席宥珩伸手助她扶稳,一面轻笑,“好姑娘,会用吗?需不需要教教你。”

商枝的脸不可抑制地漫上红意,嘴硬道:“……怎、怎么可能不会。”

见她可爱的娇俏模样,席宥珩心念一动,故意多嘴提醒一句:“盒子底部有说明书,不懂的时候翻出来看看……”

她夺过手提袋,“啪”地一声关上门,将这点讨厌的声音隔绝在外。

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一条缝,隙中探出一只拿着伞的手。

“……好像快下雨了,你把伞带上。”说完门也没顾上关,拎着东西就往楼上跑。

手里的伞把还留有一点余温。

他从门缝间窥见女人踉跄离去的背影,缓慢屈起手指,将那点余温攥入手心。

就像握住了最珍视的东西。

ps:

枝:我c了老铁们,这你扯不扯,想跟老公睡觉还得接受老公的表白(?_?)

无奖竞猜,小席送给枝枝的礼物是什么东东~

还有就是关于女主性格是否跟刚开始有点不一样,我是觉得喜欢这种情愫是会影响一个人的,而且也没有哪个人就是一成不变,从出生到死去都没变化。爱人如养花,人在感受到被爱之后也会变得小意或娇纵(?)预警一下,两人后期都还会再变一点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