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郁青的声音也哽咽了：“我觉得我也没脸见小泠，但我爸真的……”

这下班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但也没打包票，只老老实实地说：“其实我们也联系不上郁泠啊。自从上了大学，他就再没上过线了。”

“多个人多份力。”郁青勉强笑着说，“我只是想多一份联系到他的可能。”

结果没想到来梧城出差也能遇到郁泠。

班长暗暗感慨。

大概天想让他给郁泠传消息吧！

他给郁泠说得很详细，说完还补充：“要我说，这事儿的自由还是在你。要是放不下，就回去看看，见上最后一面吧……多余的话我也不劝了，就是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一下。”

郁泠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良久才说：“谢谢你啊班长，我会考虑的。”

他知道班长是好意，说这些是想让他好好想想。

班长松了一口气，看了眼表，连忙和他告别：“我得回去了，客户还等着呢我呢！”

“好，你去吧。”

班长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掏出手机问：“咱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这都多少年没见你了，见一面实在不容易啊。”

郁泠翻出微信，扫了他的码。

班长看了一眼他的微信名：“landis？好洋气的名字啊，不错不错。我是不是也可以换个类似的微信名。”

他一边和郁泠挥手告别，一边嘟嘟囔囔地走远了。

郁泠目送他离开。

顺便悄悄地对班长的最后几句话发表一下不满。

什么叫洋气啊，那是他本名好不好！

是兰蒂斯，是降落凡世的天使。

是他灵魂的栖息之处。

如果失去这个名字，他会迷失在人间。

手机叮铃一响，是柏辰辛问他怎么还不回来，菜都上来了。

郁泠连忙往回走，边走边想，最近好像很久都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名字了。

因为每天都忙着和柏辰辛吃喝玩乐，俨然已经被这个堕天使带坏了吧！

极乐之天的诸神啊，罪过罪过……

郁泠虔诚地道歉，加快脚步奔赴大餐。

席上的三个人都在等他。

柏如瑰和韩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柏辰辛低头看手机。

郁泠道了声抱歉入座。

柏辰辛关了手机，侧头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了一个……之前认识的人，是高中同学。”郁泠没有多提，悄悄地答道，“回去和你细说，先吃饭吧！”

之后的饭局上，柏辰辛时刻注意着郁泠，发现他有一点点心不在焉，不明显，但确切存在。

如果郁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感叹柏哥实在是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的，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一半的精力在饭局上，另一半却在呆呆地思考刚刚知道的消息。

郁青说他爸爸撑不住了，那就是……郁东河……病得很重，快要离世了——他知道郁东河自从经历过五年前的变故，身体就很不好，把公司的重担都交给了郁逢君，自己在医院养病。郁氏地产的 ceo和高层变动，瞒不过民众。

他的前“爸爸”，要离开了吗？

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所有活着的人的身边。

天使死后会去哪里，他不知道，毕竟目前还没有先例，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混不下去的天使也不会被逼上绝路，只会换个地方继续风生水起——详情参见路西法是如何堕落到地狱建功立业称王称霸的。

人类死后会去哪里，他就更不知道了。

总归是见不到的。

死亡就是死亡，死亡不是远行。

远行尚能存蓄一丝重逢的念想，死亡却是无望再见面。

就算他是天使也做不到。

他尝试过做梦，也尝试过做法。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他见不到许清晏，见不到李秋莲，也见不到郁峰。

也可能……他们都不愿意见我吧。

许多次从短暂的睡梦里清醒后，郁泠在心里喃喃地说。

现在，不愿意见到他的人，大概又要再多一个了。

郁东河，郁……伯父，病得这般重吗？

郁家那么有钱有势，难道找不到医术更高超的医生了吗？

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吃饭的时候，郁泠只是有些心乱。等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郁泠脑子里的念头就再也控制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郁青说，郁东河想见他一面。

其实他不该完全相信郁青。但后者这么着急，疯狂地想要联系他——他很久之前就把郁青删了，到后来甚至把郁逢君也打入了社交冷宫，用柏如瑰的话来说，晦气的玩意留在列表里干嘛——甚至求到了班长那里。

郁东河的病情加重应该是真的，郁青绝不敢拿这个开玩笑，甚至大肆宣扬。

那他确实该为这个着急。

以防万一，郁泠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他点开郁千桃的聊天界面，又退了出去。

如果郁东河真的病入膏肓，那最难受的一定有郁千桃。

越是亲近的人越瞻前顾后，不敢触及伤疤。郁泠怕他这一试探性的询问会勾起郁千桃对的愁绪。

那就找个他不那么亲近的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