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大长老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没有入眠。
身旁的妻子见得他心事重重,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颓然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生有妻无子嗣,倒是不用担心下一代了。
他轻声道:“没事没事。只是修炼有些困惑。”
妻子翻了个白眼,坦言道:“我们天宫有宫主大人,自是安枕无忧,修炼什么的,你也不必操心。往后啊,多向他学学才行。”
听得这话,大长老却是背脊发凉,木然地点点头。
是啊,只要神族有宫主,一切都能安枕无忧。
他们也都是待宰的羔羊。
“睡吧。”大长老低声道。
同样的心神不宁发生在了三长老这里。三长老坐在院墙之上,脸色带着几分愁容。
她如今也觉得有些后怕,甚至是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她的一双勾人的美目此时不再魅惑,反而是向着宫主宫殿的方向看去,只见得虽是漆黑夜色,那处宫殿中心仍旧是透着鲜红翻滚的血气。
三长老回忆起白日所见,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如今的天宫神族也觉察到了些许的不同。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冒着血光的宫主大殿,神色复杂。
“宫主神秘莫测,断然不会有事的。”
“是啊。我们安心等着便是。想来宫主是在修炼功法。”
可这种猜疑蔓延到了整座天宫。
即使是宫主的亲传弟子段兴,其实也在迷糊着。
他白日间陷入在了修行的紧要关头,只觉得听到了有嘈杂的声音响起,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他所在的位置也被平移送到了百里之外。
在那之前,他可是在宫主大殿附近的。
血光冲天。
段兴抬头凝视着黑夜里的宫殿上方天空,眼眸里闪过了几分惶恐。
他好似记得师父提起过吞噬血脉这一秘法。
秘法的最后一层,便是以天下所有神族为引,造就出世上至高无上的祖神血脉!
不过,这须得是准备几千年,上万年。因为所需要的神族血脉,必须是各大神族中的其中翘楚,这样,方才能有奇效。
而天才,毕竟还是并不多见的。
也就是说,师父他足足谋划了最少千年的时间。
想到这一点,段兴的眼神里闪过许多复杂之色,隐隐约间,他似是回忆起了先前入定状态听到的声音。
似是二长老……
段兴想了想,直接向着二长老的府邸而去。
此时,这座府邸很是寂静。
府邸外挂着白色灯笼,白布挂满府邸的院墙。
上面还写着有“冥”的字眼。
府邸像是一个人都没有,静谧无声。
段兴心里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满是慌张。而后,他的脚步踏足了府邸的各个角落,终于是在后山看到了一座修葺完善的坟墓。坟墓前,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薛汉回转过身,看了段兴一眼,也没说话,只是继续跪在爷爷的坟墓前。
他明日想要做一件大事。
而那事,或许会让爷爷不开心,甚至是死不瞑目。但想要报仇,也只能如此了。
段兴看着墓碑上的字眼,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薛长老他是怎么……”
薛汉的眼睛红肿,他的眼里泪水已经哭尽了,他只是喃喃自语,“造就一个至高者,牺牲心腹之人的生命,是不是值得?”
薛长老是谁的心腹这一点,满天宫的人都知道。
所以,段兴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还当真是自己的师父所为。
他此番所做之事,已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段兴以为,若是以人族为引,杀了也就杀了,利用了也便利用了。但是同族也要互相残杀,却是让得他有些惶恐。
段兴退后一步,朝着墓碑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您,一路走好。”
身前传来薛汉的声音,“这个祝愿,他怕是无福承受。段少爷,您说,我爷爷他做错了什么?”
段兴咬咬牙,没有说话。
吞噬神族血脉,化为己用。便是要如此。
也只能如此。
段兴想了想,朝着薛汉轻声道:“节哀顺变。往后,我会多加照拂你的。”
薛汉的五官神色变得凄凉无比。
“白日时候,大长老和三长老也说要照拂我,关照我。还说要我低调行事,因为这样,我就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可,我爷爷他,却是无法复生了。”薛汉喃喃自语,声音平淡,压抑着体内暴躁与怨气。
段兴没有言语,脸色很难看。
他原本以为神族都是一家人。这世上,断然没有家人相残的道理。
段兴站起身,拍了拍薛汉的肩膀,吐出一口浊气,“我走了。你好生待着。我想师父他。”
段兴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看到了薛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一时间只想逃避,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