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了城隍之后，为周源带来了许多便利，但同样的，也让周源的一切与青州市这里牢牢的绑在一起。

而其中最为不利的一点，就是周源不可以排斥青州市的一切。

好的坏的，都是青州市所有。

此时此刻，这些鬼魂虽然阴森恐怖，但同样也曾经或者现在一直是青州市的一部分。

虽然是死去的一部分。

如果周源有时间有精力，可以选择一一制裁和消灭，唯独……不能排斥。

但是，这些魂体重新活动，有些许外部因素。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外部因素，周源才能将他们的下半身牢牢卡在领域之外。

如果想要将他们击飞，周源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放射能量脉冲。

但是这样的方式，消耗太大了，周源耗不起。

相反的，此时此刻，虽然看起来恐怖了些，但周源可以保证那些鬼魂无法进入领域内，真正威胁到领域内人的安全。

除非……那些人自己走进鬼魂。

按理说，任何一个想活着的人都不会走进鬼魂。

但是，如果他们失去了理智呢？

周源焦急的呼唤声中，在直播间歇斯底里的刷屏之中，有人面色空茫，一步又一步走进逝去的亲人。

他们就这样一脸空洞和平静，被抓到水幕之后，再无声息。

旁观者绝望而悲伤，相比之下，似乎死去的人还要更快乐些。

"到底怎么回事！停下！"

"他们是中邪了吗？为什么一个又一个接着去送死？"

"一定是魂被鬼勾走了！"

……

领域之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减少，周源站在原地，维持着高压之下的领域，几乎无暇分身。

但是，也不是没有人阻止他们。

然而，所有神智尚存的人上前阻止，所面临的都是杀父仇人一般的拼死攻击。

面对此情此景，周源无奈之下，只能一次又一次释放信仰之力的脉冲，将这些鬼魂推开。

"顾不了那么多了……至少可以少死几个人！"

这么做之后，死于鬼魂引诱的人立刻少了许多，与周源一同留在青州市的二百来人在一番损耗之后，总算维持在了一百人以上。

然而，这样的方式却为周源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不知多少次之后，银色的光环再次向周边扩散。

然而，做一次上半身探在领域内的鬼魂们仅仅是向后退了数寸，却没有被击飞。

周源……力竭了。

周源他塌着背，疲惫的喘息着。

周围的人想要逃离的，早已经顺着界门离开。

而剩下的都是愿意陪周源同生共死的人——也是自治会的骨干成员。

其余的，还有些要热点不要命的媒体人。

然而，这些媒体人也打算退了。

"直播间的各位朋友们……因为客观原因，主播现在不得不撤退了。毕竟比起钱来说，还是小命重要。"

一个搞自媒体的故作轻松的对摄像头说道。

没有人反对，无论是在场抑或是直播间的看客。

这一条条人命，鲜血淋淋，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而周源……

他坐在原地，垂着头。

"你们也走。"周源声音低沉。

"那你呢？"

"周会长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自治会成员纷纷开口相劝。

周源却摇了摇头。

"你们也不傻，应该都看出来了，我是青州市的城隍。"

"城隍，不管是生是死，都不能离开他的城市。"

正值此时……

"哐！吱呀——"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震动，而后便是一只巨型鱿鱼腕足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从领域边缘划过。

所剩无几的最后两个镜头立刻对准了斜上方的那巨型腕足。

腕足大概有三到四米宽，而这还是仅限于紧贴在领域上面的那一部分。

稍稍远离，腕足便彻底没入漆黑的水里，让人看不得全貌。

立刻，有人反应了过来。

那东西，不是幽灵，不是尸骨，是真真正正的血肉之躯！

正因如此，才显得格外恐怖！

"居然有活着的妖兽可以硬扛负灵能？"

"那究竟什么东西！那是一堵墙吗？"

"求求什么人来告诉我一声，那其实只是一个墙体碎片而已！"

直播间立刻炸开了锅。

而周源猛的站起身来，表情和声音在瞬间变得凌厉。

"现在，快走！"

"所有人听我命令！快走！"

——这种量级的妖兽,甚至还拥有能直接硬抗负灵能的强大体质，没有人会是对手！

正值此时，一个人从身后的界门中钻了出来。

是吴凡。

吴凡抿了抿嘴，看向周源。

"抱歉……我才知道这件事。"

"我能帮你的不多，但是……可以帮你关闭界门。"

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无论是青州市在场的人，抑或是五行山的天空栈桥之上，又或者是任何一个关注这场灾难的人群，皆是一片哗然。

关闭界门，只意味着一个结果。

青州市——彻底成为弃子。

那里将成为死亡泽国，城市被毁，而最后的坚守者——周源注定死亡。

"你怎么敢这么说！"副会长眼中含泪，怒吼道。

吴凡被吼得一缩："对……对不起。"

正在这时，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灌满了整个领域。

"可以！"周源果断的说道，"带他们走，谢谢。"

周源注视着身边一张张熟悉的脸，不再雷厉风行，露出温柔的笑容。

"有机会的话，灾难过去之后回来看看我吧。"

"如果……城隍庙还没有被毁，我就在那。"

——或者……回来缅怀这堆曾经叫做家的废墟。

……

所有人有序退出。

一个媒体人在离开之前，请求周源说道。

"周会长，可以再留一个摄像头吗?拜托您随身携带，至少可以多获得一些有关与死灵生物的资料和数据。"

周源思考了瞬间，同意了。

人们一个又一个离开，界门在周源身后倏忽消失。

所有的直播间变成一片黑暗，除了周源胸口摄像头连接的哪个。

周源长叹一口气。

昏暗的领域内，信仰的荧光固执的不肯熄灭。

……

"这是唯一的青州市直播间了？"

"好像是。其他的都黑了。"

"废话，记者都撤了！"

"有什么区别？这个也黑的要死！"

"黑和黑能一样吗？这个黑是因为现在领域里根本没多少光！你没发现边缘还是有点亮吗？"

"现在这个视角……有点奇特！"

"据说是别在周源会长的胸口，看到的东西几乎与周源会长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周源会长死了的话……也会全程直播？"

"就这么直播周会长死去的过程……总觉得有点不大好……"

"你闭嘴！我们周会长才不会死！"

"少在那装！不是你们青州市的人先抛弃她的吗？"

"就是！是你们青州市的人留周源一个人在那等死！"

……

而周源此刻，心理奇特的没有任何恐惧，只剩下疲惫。

死亡不会是他的终点，只是费心费力建设的新家……没了。

"算了……这里早都毁了。"

周源苦笑着，喃喃自语。

"我还坚持什么呢？"

说着，周源终于放松了领域。

这一刹那，海水从前后左右和上方的每一个角落扑了过来！

巨大的水流冲击声充斥了周源的耳朵，更让直播间里面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艹艹艹艹！周源这是不想活了吗？"

"就这么放开领域？好勇！"

"要是我在现场看到这些鬼魂，腿都要软了。更别说用这些东西自杀……"

"自杀是上不了天堂的……"

"我们九州人本来就没有天堂！只有天宫！"

"周源是城隍吧！城隍大小也是个官吧！所以说不管怎么死，周源应该大概率都可以上天宫？"

直播间中，观众讨论得热火朝天。

在大部分"事不关己"的讨论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沉痛的哀悼。

他们看不到周源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周源面前的水流，活着的枯骨，半透明的鬼魂……

以及一只巨大的腕足！

那腕足破开水流，向周源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屏幕上，尖叫叠成一片。

巨大的腕足直接缠住了摄像头。所有狰狞的细节纤毫毕露，让每一个屏幕前的人不由得有一种窒息之感。

然后，那腕足一甩。

镜头中天翻地覆。

下一秒，镜头突兀的破水而出，翻转之中拍向天空。

阴翳的天空之下，腐尸一样的蛮蛮鸟覆盖天际。

大雨滂沱，乌云密布。

在天旋地转了好一阵子，镜头稳定了下来。

在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击声中，直播间中想起了周源如梦初醒的呢喃。

"我……没死？"

一声悠远的咆哮传来。

远方，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突兀的出现了一片金色光晕！

周源灼伤还带着些血迹的手出镜，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对准天空的那一片金光。

金色光晕越来越强……

忽然，金色的长鞭从乌云中掠出，垂下。

那长鞭足足有四五百米之长！

正当直播间的人马上要炸锅的时候，乌云之后，那金光终于探出头来。

那一刹那，阴翳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