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电话另一端的人挂断后, 他静静抬眸望着天花板, 半晌没有说话。 葵葵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问:“怎么了?” 许颂宁回过神来, 转头看她, 静了片刻又缓慢摇头。 他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葵葵有些担心,“今天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 许颂宁要坐起来, 葵葵俯身搀扶他,帮他腰后垫了几只枕头,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许颂宁脸色苍白,有些精神不济, 脑袋微仰无力倚着靠枕。 “抱歉,昨天因为我, 害得你没休息好。”许颂宁哑着嗓子。 葵葵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颂宁淡淡苦笑。 葵葵只当他是过意不去,笑了笑,径自去盥洗台洗漱一番,又叫了早餐。 香格里拉的早餐很丰盛,龙虾松露都安排上了,把一张长条十人桌摆放得满满当当。 原本还有主厨在旁边现场制做,许颂宁摆摆手,他们便不再打扰了 同先前无数次一样,葵葵吃得很开心,但许颂宁几乎没有食欲,连一口牛奶都喝不下。 他手里就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桌子对面,静静垂头出神。 “小宁儿?” 葵葵突然唤了他一声。 那双鹿一般干净澄澈的眼睛就在咫尺间。 许颂宁回过神来,沉默望向她。 “在想什么呢?”葵葵笑了笑,“还觉得昨晚麻烦到我了?在内疚呢?” 她的话太直白。 许颂宁垂下眼眸,低低应了一声。 “要是觉得内疚的话,不如答应我一件小事吧。”葵葵说。 “好。”许颂宁直接答应。 “你都不先问问是什么吗?” 许颂宁摇头,“没关系,什么都行。” 葵葵惊讶,“什么都行?我要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我会努力去做。” “那我要金山银山呢?” “我有的,都给你。” “天呐。” 可真是个善良好欺负的傻小子。 葵葵笑了笑,傻小子这会儿走路都费劲,她也不能欺负了他,那就姑且留着吧。 早餐后,许颂宁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问葵葵想去哪里玩。 许颂宁来成都之前已经仔细查询了一番,把市区内著名景点和介绍都画成地图列在了一张纸上,和葵葵一起讨论。 南方冬季阴冷,空气湿度大,虽然许颂宁说他没事,但葵葵也不想让他去外面瞎逛太久。 热门景点人多难免拥挤吵闹,烧香拜佛烟气大容易呛着肺,市中心全是奢侈品购物和酒吧…… 葵葵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去处。 最后许颂宁淡淡一笑,说:“我们去城市音乐厅吧。” 葵葵和许颂宁都是随性自在的人,打算去音乐厅,却也没有提前购票,想着去到那里,哪场有余票就去哪场。 出门前,葵葵特意打扮了一番。 换了一件斗篷式蔷薇粉大衣,配了裙子和皮靴,还戴一顶羊毛礼帽。 她刚一出来,许颂宁就点头赞许:“葵葵真好看。我姐姐以前也爱这么打扮。” 葵葵仰头,“姐姐现在的打扮更漂亮了,那天在机场一见,好惊艳的大美女,远远走过来,我以为是大明星呢。” “谢谢,我会转告她的。” 葵葵又笑,“姐姐应该打小就被夸习惯了吧?” 刚走出大厅,司机拉开了车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坐进去。 许颂宁道:“姐姐和妈妈是全家最好看的,我小时候每天早起看见她们换了衣服都会夸她们。” “嘴真甜啊。” 葵葵好像知道大家为什么都那么爱他了。 城市音乐厅与香格里拉相隔不远,开车十多分钟便抵达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阳光暖暖的。 司机扶许颂宁下车,葵葵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他左腿还是有点迟缓,虽然被他尽力遮盖了,旁人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葵葵也不愿坏了玩的兴致,只好由着他。 城市音乐厅建筑很大,其中的音乐厅最具代表性,不仅面积开阔,设计上也极具艺术性。穹顶正中高悬一朵庞大盛开的冰芙蓉,璀璨夺目,优雅非凡。 不过最主要的是,这座音乐厅内有一台管风琴。 “管风琴是超大型气鸣式键盘乐器,被誉为乐器之王。结构庞大复杂,外观壮阔庄重,有着其他乐器都无法媲美的音色和音域,能演奏非常丰富的和声。”许颂宁介绍道。 两个人一同进到音乐厅,但十分不巧,正准备购票,却被工作人员告知今天上午音乐厅的演出因故被取消了。 只剩戏剧厅和歌剧厅还有演出。 葵葵有些苦恼。 “我们下午或者明天再来么?”葵葵问。 许颂宁想了想,“稍等,我问问吧。” 葵葵不明白他要问什么。 许颂宁站在咨询台前,对工作人员道:“您好,我想联系音乐厅负责人。” 葵葵一惊,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不是吧,难道硬要让他们演出吗?” 许颂宁转头看她,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别担心。” 葵葵放开他,半晌,又笑了一下。 她的担心毫无道理,因为许颂宁从来不是霸道的人。 没一会儿,负责人就来了。 他们说着话,葵葵就站在后面等待。 在一片雅致的环境中,许颂宁身着一件白色大衣,质地细腻考究,长裤裤线熨烫的清晰分明,脊背笔直高挑清瘦。 一道谪仙似的背影。 他站在前头,微微垂头和负责人低声交谈。 空气里弥漫着清浅的木质香气,隐约中,似乎还混合了许颂宁身上的淡香。 葵葵静静立在一米外,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遇到了问题,他近在咫尺间,此刻正在从容淡定的处理问题。 而她可以尽情放空脑袋,什么也不管,只等着他把一切妥善解决。 这样的感觉也很奇妙。 葵葵其实是个爱操心的人,和朋友待在一起时,她从来不是个甩手掌柜,遇上了问题她肯定是先站出来解决的人。 但是和许颂宁在一起,她会极其自然的不管不顾。 她总是发自内心的,无条件信任他、依赖他。 这仿佛是少女放纵自己的天马行空,又仿佛一场睽违多年的梦境。 眼前的人,她只想和他一起待一辈子。 不久后,葵葵看见许颂宁对负责人点点头,转过身来,那张俊俏的脸微微笑起,向自己伸出了手, “来吧,葵葵。” 一扇厚重的门打开。 偌大的演奏厅,宽阔明亮空无一人。 正前方墙上嵌着庄重震撼的巨大管风琴。一排排琴管相连,高低错落连绵不断,每一寸都静静诉说着庄重严谨。 木门又轻轻合上,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葵葵有点愣住,抬眸看向许颂宁。 许颂宁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第一排。 她是他唯一的观众,坐在票价最贵的位置,近距离看他演奏。 许颂宁俨然是个谦谦公子,身姿翩然,缓步走向演奏台。 他在那四排键盘前坐下,衣摆搭在身后,慢慢抬指搭在琴键上,几个音符接连掉落出来。 葵葵很快便感受到管风琴是当之无愧的乐器之王。 空气注入琴箱,金属音管中发出无与伦比的恢宏音色,整个演奏厅被这古老而神秘的音乐环绕,空灵大气,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听觉盛宴。 柔和的光芒落在许颂宁身上,从他白皙的手指,到他轻盈的发丝,每一处都闪闪发光。 葵葵听得入迷,一曲结束都没半晌回过神来。 许颂宁已经走到她面前,低声道:“field ch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