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一直是薛寒山在给我和蕾儿定期寄生活费。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倒是宽裕,衣食无忧。蕾儿渐渐长大了,她自然会问起来,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妈妈?
“每当她问起这样的问题,我总是告诉她,你在还不该出生的时候就出生了,你自己可能无法体会,但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妈妈太早就生你出来,本身就是个错误。如果你还继续留在爸爸妈妈身边,这个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大家都只有痛苦。
“我实在不忍心骗蕾儿说,你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我只能给蕾儿看沁兰写的每一本书,去搜集了筠潇的四君子话剧团的海报给她贴在房间。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提醒蕾儿,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其实很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她在不正确的时间有了你,如果和你在一起,别人会瞧不起她,说她坏话,她写的书也不会有人再看,那样她的前途会很失败很渺茫。所以蕾儿虽然很难过,但总算她还是个坚强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用这么费力不讨好的方法呢?”我连生气都觉得生不起来,“你和蕾儿还是可以和我们大家在一起,我们两个可以帮沁兰一起抚养照料她,好让沁兰能够安心读书,同时也随时可以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你非要这样骨肉分离,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得轻巧!”她摇摇头否认着,“那会儿如果把蕾儿留在沁兰身边,沁兰怎么能安下心来?蕾儿越是长大,就越容易暴露这不堪的过去。沁兰毕竟还年轻,她的前途也还未卜,我必须让她断了念想,才能让她安心走自己的路。尽管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样做,也是长久不了的。”
我此刻只觉得心头重得像挂了铅一样,问她:“蕾儿知道你今天来我这儿吗?”
“我只对她说我出趟门,让她在家好好呆着。”
“我忘了问你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什么促使你今天过来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我,我看见那上面的字眼,再次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恶性骨癌?”我盯着那几个刺眼的字,又把整张化验单尽可能详细地浏览着,并问着她,“如果不是这化验单上的几个字,你根本就不会来是吗?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所有秘密藏一辈子,把蕾儿藏一辈子?”
我再次看她,她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惨淡地笑了笑,脸色苍白:“这么些年,我已经不记得我这日子是怎么过去的了。每天早上升起的太阳,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光亮了。每天晚上的黑夜,对我来说也根本不算黑暗。可是一想到沁兰,一看到年幼的蕾儿,我就总是不忍心,让自己先走一步,从这条早就不值得的生命里抽离出来。可尽管这样,我还只是徒具形骸而已,我早就预感到自己不会活得太久,也没资格活太久,我短命是迟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