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草清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七人定国运(2 / 2)

抱着这样的心思,阮善允让自己的手下在边境四处挪界石,希望招来英华的注意,结果让他非常满意,居然抓到了对方一个大官。虽然不清楚枢密院军礼司是干什么的,但听起来似乎跟天朝皇宫的“司礼监”差不多,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为此他还亲手摸过那官员的裤裆,遗憾的是,摸到了完整的鸟儿。那姓袁的官员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笑,当时说,既然你有如此喜好,之后会让你满意的。

“英朝官员都是这般神神道道的么?”

想到那家伙当时的诡异笑容,阮善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上了北关城楼,看着四处的山峦,阮善允心道,这片国土是上天赐给他们越人的,所以才能从天朝治下独立。想到宋明历代都在这片国土上碰得头破血流,心中的豪迈感无比充盈。如今天朝分崩离析,大越就该趁此机会,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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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得入神,一行人急急奔上城楼,为首的正是他的儿子阮海莫,他在谅山督镇府任巡守,也称大目,负责巡视边关,正是他抓住了那袁应纲。

“父……父亲,大……大事不好”

阮海莫风尘仆仆,惊慌失措,阮善允眼皮直跳,难道是……

“中国人……中国人来了”

阮海莫该是从边境急急奔来,已累得话都说不顺。

“来了就来了,肯定是来讨人的,早就等着他们呢。”

阮善允松了口气,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怎么也该来了。

“你的部下呢,怎么不押着中国人的使者一同过来?”

接着他不满地训斥道,阮海莫喘着大气,挥手向北指去,阮善允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阮海莫的部下出声道:“中国人的大……大军来了”

果然,预感被证实,阮善允脸色白了一下,随即又涌起红晕。他哈哈笑道:“大军?别开玩笑了,那英华的大军不是在北面,就是在东面,都是几千里之外,正跟清国大军对峙,哪来的大军?”

他豪壮地道:“你们这些没经过大战的小子,怕是把几千人马就当作大军了吧?就算是万人大军,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谅山大越北面第一关中国人,来多少人,留多少尸体”

阮善允心中焰火呼呼烧着,那英华伪朝真是太蠢了啊,居然不由分说就动手,当咱们是清国人那般好欺负?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大越子民的骨气

他高举手臂,正要下令,前方山路上,一拨人马赫然现身,马虽是杂色,人却都穿着红衣,正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看着这百来骑该是斥候的人马,阮善允不屑地冷哼一声,手臂挥下,沉声下令:“鸣钟,备……”

话音未落,一面火红大旗从那百来骑人马中竖起,接着前方山峦像是升起血火火浪一般,先是一线,渐渐宽延,不过片刻间,如潮的火红身影涌出,将前方天地分隔开来。

阮善允手臂僵在半空,嘴巴还张着,却已没了声音。

这哪里是几千人马儿子说得没错,这是真真切切的大军没有五万,也有三万

楞了好一阵,阮善允才像是被火烧到屁股一般,几乎跳了起来:“备战备战该死的,边境上的巡守都是吃什么的?敌军都冲到了城下,还没人给我发回消息”

阮海莫这时才喘过气来,带着一丝惊惶一丝庆幸地道:“边境巡守不是被中国人的刺客暗杀了,就是被大军偷袭围住,儿子是见机得快,才逃了出来。”

阮善允咬牙,这些中国佬太阴狠太无耻了……

可沮丧和绝望仅仅只持续了片刻,阮善允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这谅山督镇府,可是有三十奇优兵【2】四千多人,外加征发本道乡兵,能握两万多人,再加上谅山四面环山的地利,怎么也能撑到安都王的援军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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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山城内号角四起,兵民来回奔突,一片慌乱景象。随着兵丁不断涌上城墙,阮善允那空荡荡的心口也像是被点点填满,渐渐安定下来。

举起从会安黑市买来的单筒望远镜,阮善允观察着三四里外敌军的情形,却又见到另一面大旗升了起来,见着这旗帜,大致看清了旗上的字,阮善允脸色顿时煞白,身形一晃,望远镜从手里掉落,叮当摔下城墙,他还犹自未觉。

“父亲?”

阮海莫诧异地问,阮善允闭了闭眼,那一刹那,阮海莫清晰地看到,父亲的脸上正流动着极度的畏惧。

两眼圆瞪,阮善允忽然高声道:“去……去准备糯米鸡,竹筒肉,顺化香酿还有,你妹妹呢,让你妹妹去服侍那位袁大人,哪位?就是你抓来那个算了,我亲自去安排”

阮善允急急下了楼梯,去讨好那位袁大人这事似乎比守住谅山还要紧急。阮海莫紧皱眉头,举起自己的望远镜朝前方看去,想搞明白父亲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这般害怕。

“清君侧……诛逆贼……扶黎逐郑……”

见着了那面大旗,阮海莫脸色也变了,不止是大旗,大旗下方,正聚着一群大越文官,在他们身后,有一支跟大越兵丁同样服色的军队。

部下嗡嗡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他们也都看到了,阮海莫抽了一口凉气,已觉得头皮发麻,嘴中带苦,这确实是……天大的灾祸。

“何必再捎上这帮仆军……”

谅山城外,一处高坡上,虎贲军统制孟奎看着安南“杂兵”挤在自家的火红队列中间,感觉分外碍眼。

“这就是大义名分,没有这个名分,咱们打下谅山,怎么也得死伤上千,要拿下整个交趾国,怕不死伤上万。而要牢牢握住交趾,那可是桩绝大难题。”

羽林军统制贾昊淡淡道,此时他在总帅部的职衔是越南都督。

都督一职,是总帅部对外用兵的统兵大将职衔,前方冠以用兵之地的名字。大家都对“越南”一词不解,兼任总帅,直掌交趾战事的李肆说,交趾只是民间称呼,还是咱们以前国内之地,自然不能用。而安南则是交趾广南两国之称,让贾昊任安南都督,广南阮主又会有想法,以为咱们要一口气打到他家去。所以就取个“百越之南”的模糊名字。

一个穿着越人衣服,黑纱蒙面的人说话了,这人是天地会交趾负责人,他补充道:“交趾国有所谓站皇帝坐皇帝之称,站皇帝就是郑主,坐皇帝就是黎皇。现今虽然郑主势大,黎皇就是个摆设,但在民间,特别是熟读圣贤书的儒士心中,郑主就是个曹操。此外郑主治下,武将治国,文官身份低。靠着这些儒士和文官,拉起尊黎反郑的旗号,咱们就握住了交趾大义。”

贾昊再道:“就像袁铁板故意让交趾人抓去一样,那是他以命为筹,换来咱们用兵交趾的大义名分,用来安抚国内儒党和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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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奎慨然点头:“交趾人这般蛮横,把咱们枢密院勘察边防的官员都抓走了,即便是国内的儒党,都在叫唤要对交趾人施以严惩,袁铁板此举功劳可真不小。可这家伙也真是不要命了,希望他还安然无恙。”

羽林军副统制,白城营指挥使彭世涵道:“先打一通炮吓吓他们,让他们把老袁放出来。”

贾昊点头:“要打就声势大点,把所有四斤炮拉出来,城墙外的民房全都拔了。”

孟奎撇嘴:“都督还真是按部就班,这交趾猴子有什么能耐?咱们可是两军出动,加上猴子的仆军,足足有四万人之众这般兵力,二十万清兵都不是对手。”

贾昊摇头:“论装备和战意,交趾兵可比鞑子兵强。他们手里的家伙,一半都是燧发枪,地形也熟,记得出发前四哥儿跟咱们提点过的东西吗?”

孟奎捏着下巴点头道:“是呢,四哥儿说过,这些猴子没有多少大军协同攻防的经验,但小规模战事的经验很足……”

接着他充满信心地道:“由此推断,交趾兵要跟咱们硬碰硬打阵战,绝没好下场,需要头疼的是战后的清剿和安定。唔,我明白了,仆兵的用处在这里。”

贾昊忽然笑了:“看来谅山的交趾兵并没有跟咱们硬战一场的决心,他们已经乱了。”

看向谅山,就见城墙上乱成一团,而城门正缓缓开启,一队不着甲胄的人马奔了出来,显然是来谈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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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大越人民站起来了

(这才是464,之前的是463)

袁应纲第一时间就被放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文静秀气的安南少女,一个满脸痛苦之色的年轻人。

“赶紧攻城你们来得太突然,谅山城里就两三千守军,连带丁壮,绝不过万人。”

见到贾昊,袁铁板沉声说着,身后那小姑娘固然是震惊惶然,那年轻人更发出了绝望的怒吼,朝袁铁板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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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对郑主很忠心,绝不会投降,可见到咱们竖起尊黎逐郑的旗帜,明白人心再难稳住,谅山难保。现在不仅放了我,还送子为质,摆出一副恭顺姿态,想的是拖延待变。”

看着被士兵压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的阮海莫,袁铁板话里依旧带着一丝怜悯。

贾昊奇道:“老袁啊,这小姑娘不也是那督镇的女儿么?”

袁铁板歪嘴:“这就是个附赠品……”

贾昊叹气,也用夹着怜悯的目光看向那阮海莫:“他爹把儿女丢过来,已经是不想活了吧。”

他朝孟奎和彭世涵点头:“那么就让他光荣地战死吧。”

袁铁板一咧嘴:“可那不行,我还有仇要报呢。”

炮声隆隆,九月初二,贾昊统领羽林虎贲两军,并安南仆军共四万余人,向谅山发起攻击。

虎贲军不说,羽林军自成军以来,只在广西打过一场血战,之后就四处打酱油。在岳州一线驻扎了半年后,官兵从上到下都闲得瘙痒难耐,从岳州撤退时,还不知李肆对他们另有用处,士气都降到了冰点。直到拉进广西,依旧一路向南,这才明白,他们要担起进兵交趾的重任,顿时群情激奋。

情绪这一番起伏,全军突入交趾时,真如猛虎下山。当彭世涵下达攻击令时,全军四营一万四千人同时呼喊,声震如山。

“嗯,记得把我挖出来……好吧,我不冲在前面,可我去指挥总行吧。”

四斤炮唱着清亮的小调,将来不及堵塞遮护的城门轰开。升任白城营代指挥使的刘澄依旧一身铁甲,就想带着掷弹兵突入,却在彭世涵的逼视下改了口。

“交趾人打仗也不是一无是处,不然也不会在宋明时多次打败朝廷大军,还吞了占婆,占了高棉不少地盘。到眼下这南北朝时代,郑家有荷兰人的支持,阮家有葡萄牙人的支持,双方在顺化北面的长墙打了好几十年,火器时代的攻防战也不算陌生。不要把他们当作鞑子兵,否则咱们可要吃大亏”

彭世涵不落一字地转述着贾昊的交代,刘澄从最初的不耐烦,渐渐转为凛然。

“彭头真是会骗人,这些交趾兵,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嘛……”

到他小心翼翼地指挥着部下突入城门时,火红身影就像是尖刀入肉,利索地将大**趾兵击溃。

“他们的优兵就跟八旗兵一般,已经骄横腐朽不堪用,而一兵【1】又没受过多少正规训练。即便个个手上都是线膛枪,跟咱们英华大军正面硬碰硬,怎么都是白搭。当然,这些话我就没必要跟你说了。”

见着已经突入谅山的刘澄部,彭世涵嘴里还念念有词。

三个时辰后,谅山城陷,此时已是黄昏,就督镇府还在绝望地抵抗,直到四斤小炮拉进城里,穿墙凿洞,那些戴着斗笠,用着弓箭梭镖、火绳枪、燧发枪等各色武器抵抗的交趾兵才全盘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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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越人绝不会屈服就算你们占得一时,你们也占不了一世”

阮善允被士兵团团围住,依旧激昂地呼喊着,挥刀抵抗,绝不愿投降。当他翻腕准备自刎时,一个红衣军官用月雷铳轰在了他的胳膊上,这才将他活捉。

那军官鄙夷地道:“谁稀罕你们交趾了,你们哭天抢地要入咱们,咱们还不愿呢。”

接着袁应纲出现,朝阮善允嘿嘿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阮善允再度挣扎起来:“不让我去死让我死”

督镇府外,郑主的督镇府衙牌匾已经被取了下来,一群安南文官正指挥着安南兵将一面写着“大越谅山道承宣布政使司”的牌匾挂上去。周围已聚了数千谅山民人。若来袭之军全是英华军,这些人不仅不会出来,不少人还会加入到抵抗队伍里。而现在出面的却是安南官员,自然就都打起了酱油。见到这面牌匾挂起,民人们纷纷鼓起了巴掌。

“迎天朝王师”

接着官员们一声高呼,数千人都朝策马而来的贾昊等军将拜倒,不少民人随手扯了什么盆子瓦罐顶在脑袋上,颇有箪食壶浆的味道。

“我们英华军,是来帮大越人兴王化,立正朔的郑家倒行逆施,陷大越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英华不能坐视邻邦人民受苦受难英华大军所到之处,就如这块牌匾……大越将从郑家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迎接全新的美好未来”

当安南官员央请贾昊说点什么时,贾昊随口就用出了早年跟着李肆学来的一套腔调,末了他还拔剑高呼。

“大越人民,站起来了”

不仅民人欢腾,那帮安南文官们也相视而泣。

“王承司,大军还要继续南进,谅山的安定就交给你了。当然,这里是关隘要道,我们英华军也会留下人马驻守,协调两**民关系,重任在肩啊。”

进了衙门,贾昊对那帮文官的首领王延拓这般说着,新的谅山道第一长官就由这个王延拓担任。

“贾都督之令,小人怎敢不尽心办理。只是,东西两面,还有郑家余孽,大军不去清剿吗?”

这王延拓本就是个“明三代”,满清占华夏后,大批明人逃到了安南,其中不少都是饱读诗书的儒士,后代在安南一国里也占着举足轻重的政治地位。当然,这些人虽顾念自己的明人血脉,却已经安南视为自己母国,毕竟家族根基已扎在了这里,再难动弹。

贾昊不以为然地道:“西面高平有莫家之后出面料理,东面暂时不必管,入交趾的可非这一路大军。不出三月,郑家必被连根拔起,今后的交趾,再无站皇帝。”

王延拓打了个寒噤,英华还支持莫家?

细思北面这陡然崛起的大国,竟然出动如此大军,对交趾了解也如此深,到底图谋为何,王延拓自然是不信贾昊的说辞。英华要扶住黎朝这个坐皇帝,怕不是让黎氏站起来,而是他们想替代郑家,来当这个站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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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拓鼓足勇气,意有所指地道:“就怕咱们外人,不怎么能站得稳啊。”

他家族都是汉人,虽通京语(越语),但没忘掉乡音,这番变换身份,以汉人自居,还是在试探贾昊,到底英华对交趾有什么企图。

贾昊看看王延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们官家,除了对国境线有些意见外,绝无吞并交趾之心。官家希望,英越两国,能平等相待,世代友好下去。你们大可以堂而皇之地用大越国的名号,我们没意见。”

王延拓欣慰之余,也赶紧摇手,那可不行,即便英华还没光复整个华夏,可终究是中原上国。历代大越皇帝,都只敢对其他小国称皇帝,可不敢在北面上国前摆谱,总得以外藩小国自居。

贾昊笑得更深了:“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何必在意?好吧好吧,这些事之后有我们的越南通事来办理,什么礼制一类的东西,你们都去跟他谈。”

如贾昊所说,几乎就在同一日,清化东北,十多艘高桅大船停泊在勒场县东面海域,数十条快蛟船拉起无数洁白尾迹,朝海滩疾驰而进。滩头上已有不少人登陆,穿着深蓝制服的伏波军官兵正严格依照条例,在伸展防线,架设胸墙。

“清化是郑家老巢,下手就没那么多顾忌,狠狠地干安南官员会帮着擦屁股,不必担心。”

一艘形体修长优雅的巨舰上,伏波军统制郑永正向伏波军左师统领冯一定面授机宜。

作为海上步兵的伏波军,历来都没经历过什么大战,但他自信在这几年坚持不懈的操练下,伏波军肯定能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话又说回来,去年就开始为此战做准备,特地将伏波军扩编到八个小营五千人,编成左右两师。此次一下拉出来一个师,真要拉稀摆带,他的上司,海军老大萧胜砍下伏波军预算可不会有一点迟疑。

就在羽林虎贲两军攻陷谅山,伏波军登陆清化时,另一股人马离安南东京,也就是升龙府不过二百多里地,这是海防港。此刻港口硝烟已经散去,只剩冉冉薄雾,神武军左营指挥使何孟凤、右营指挥使韩再兴、鹰扬军前营指挥使安威一同下了船,正视察着这座被他们突击得手的港口。

“兵部职方司的家伙都是吃屎的么?枢密院参谋司拿他们的资料也不仔细核查一下港口水位差了这么多,一艘海鳌船生生卡在北滩,那可是海鳌船啊早知是这情形,我就不该跟走南路的胡哥争,让他把所有海鳌船都带走……”

见到两人出现,负责海军交趾行动北路海域的孟松海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安威抱怨道:“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咱们三个一起乘的硬帆海鲤船沉了,一下淹死三个营指挥,你这船头乐子就大了。”

孟松海挠头,要组织船只输送三个营上万人马,他忙得头发都白了,哪里还能想得那般周到,可嘴上犹自不服输地辩道:“之前不是说就韩统制出马么?怎么一下凑上来三个营。这交趾可真是热闹了,算算各路人马,咱们英华,竟是倾了半国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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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再兴笑道:“这还不好么?咱们英华可难得为一事聚起这般大军,这可是将近三个军四万人马呢。为的是一战而定,百年安宁。等交趾平定了,别说一艘海鳌船,十艘官家都能赔给你。”

孟松海鄙夷道:“四万大军?咱们海军,还有伏波军都不是人了?统共是六万大军”

何孟风没理他们的笑闹,皱眉道:“黑猫还没到?会不会失手了?”

正说话间,部下来报,西面发现一股交趾兵,大约有千人,但胳膊上都扎着白巾。

领有神武军副统制,已是左都尉的韩再兴是这一路的总指挥,他点头下令备战,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该是他们来了,还牵出来一队安南的御林军,黑猫和天地会,都建下了奇功啊。”

后黎朝皇帝黎维禟由天地会和黑猫联合运作,带着效忠于皇室的部分御林军逃出东京,于九月二日来到海防,受到了英华大军的庇护。

开闸计划,第一阶段无比完美。

第四百六十五章七日破东京

眼见大江之南,升龙府的北卫城清晰入眼,已经累得两眼发虚的莫高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他确认这就是东京时,心中那股震撼从脚尖一直荡到头发丝。

渡三江,越十多城,红衣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边行军一边打,四百里地,七日就到。红衣兵个个闲庭信步,似乎还没尽全力。而他们这些高平兵只是行军就已到了极限,根本没力气打仗。

莫高极自然不知道,英华诸军里,以战绩论,羽林军不敢自居第一,但以行军论,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去年从广东到广西,过云贵入湖南,什么险峻地方没走过?安南这地方,过了谅山,就是坦途,虽然路窄点,河多点,林子密点,却总比那坑坑洼洼,见不到三尺平地的广西贵州,还有那绵绵不绝的湘西山地舒服得多。

至于一路所遇阻击,因为大军来得太快,郑兵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今日凌晨,羽林军强渡富良江(红河),给莫高极等安南人带来的冲击最为强烈。负责开路架桥的工兵麻利地在两岸拉起揽索,牵引木筏,对岸数百郑兵冲击,工兵不忙不慌地列阵阻击,过江的红衣兵也一队队聚好了才参加战斗,视郑兵如无物。仅仅不过百人,就将郑兵打垮。

当时高莫极暗道,之前不顾族老的劝阻,毅然以莫登庸后裔身份聚起莫家兵,跟随英华大军反郑,自己这决定真是无比英明。

此刻见自己跟着英华大军七日攻抵升龙府,莫高极这感觉更加强烈,一定要跟紧了英华,莫家就靠这从天而降的机遇,翻身再作主人。

这一路急行军,莫高极聚起的三千高平莫家兵丢掉了四五百人,好歹主力还在。他觉得自己身为仆兵,就该尽仆兵的义务,必须冲杀在前,为英华大军省血汗,因此找到英华军先锋官,羽林军副统制彭世涵,自告奋勇马上攻城。当然,先打进去了,就能先抢到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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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封西面去不得漏走一个人”

彭世涵没给他好脸,莫高极打千叩拜,如得甘霖般地高兴而去。头汤当然不会是自己的,梦想虽然破灭,但英华军也终于肯用他莫家兵了,还是独当一面,他自然喜不自禁。

看着莫高极手舞足蹈的背影,刘澄一脸不解地道:“老实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这莫家扯出来,据说闹三藩时,高平莫家就因为支持吴三桂,被郑家讨灭了,还有什么用?”

苍梧营指挥使孟松江嗯咳一声,开始讲古:“此事说来话长,话说……好吧,不从秦灭百越说起……”

实际还是得从那时说起,秦灭百越设桂林、南海、象三郡,这就包括了现在交趾之地。之后赵佗立南越国,百年后被汉武帝吞灭,此处千年都是华夏之地,史称“郡县时代”。

宋时丁朝建国,宋太祖赵大那时还没平定江南,出于安抚,丢了个安南郡王给丁朝,由此确立了日后安南朝贡中国的体制。但丁朝接着就陷于内乱,宋太宗赵二觉得有便宜可占,出兵攻丁,结果不仅大败,还让越人打出了一个前黎朝,就此安南不再归于华夏版图。

经历了前黎、李、陈几朝后,明宣德三年(1428),后黎朝建立。当然,这个后黎朝也是中国送出去的。

陈朝末年,外戚权臣胡一元篡位,明成祖朱棣兴兵讨伐。为啥要讨伐呢?因为中国所建立的朝贡外藩体系里,也讲求君君臣臣。只要国力强大,就要依照这番原则,处置周边外藩事务。但凡朝贡属国有篡位夺国之举,中国都要干涉。

永历大帝朱棣讨伐胡朝,名将张辅马到功成。接着朱棣就改了扶持陈朝的心思,让陈朝带着安南内附,于是安南回归中国。但这回归仅仅只持续了二十一年,黎利带着越人反乱成功,后黎朝建立。

在越人心中,黎利是位民族英雄,尽管只在位五年,其后的国政纷乱迷离,宫闱难稳,但开创的黎朝却是一面圣洁旗帜。其间还有在位三十七年的“圣宗”黎思诚,对内大兴理学,对外不断扩张,逼迫占城和南掌(澜沧,老挝古国)向安南朝贡,俨然以“小天朝”自居。

到了明嘉靖六年,权臣莫登庸篡位,嘉靖皇帝准备兴兵讨伐,莫登庸自缚请罪,嘉靖封其为安南都统使。但此时后黎朝余孽兴起,将莫登庸驱赶到了高平老家。

此时后黎朝再起,皇帝不过是阮、郑这两家后黎世家反抗莫登庸而抬出来的傀儡。阮郑两家的恩怨是另一篇文章,而莫氏退到高平后,嘉靖皇帝玩了个平衡术,改封莫登庸为登庸都统使,封后黎朝的皇帝为安南国王,郑主为安南都统使,希望以莫制黎郑,这个政策满清也继承下来了。

直到康熙十六年,后黎郑主以助清灭三藩臂膀的名义,将莫家攻灭,占据越北山地的高平莫氏才终于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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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政权没了,莫氏人却还在,郑主一直在高平附近驻扎重兵,防范莫氏,历史上莫氏就此泯然。可英华一起,莫氏又有了利用价值,这就是莫登庸后人莫高极在这里的原因。而从天地会联络上了此人,到大军入越,短短半年时间里,莫高极就拉出了数千人马,由此可见,莫氏在民间依旧留有很深的根基。

听得脑子发晕的刘澄问:“那么,四哥儿是要以高制黎?”

彭世涵在一边翻白眼:“这不归咱们管,咱们就只管打败所有敢于反抗我们的越人”

刘澄也很俐落地转换了话题:“那现在就攻城?”

孟松江又教育他了:“虽说咱们三路进逼,可保不住郑主还要朝西边跑,先稳稳围住了再说。”

刘澄不服地道:“韩再兴他们一路早就该到了吧,怎么还没见动……”

话音刚落,就听到东面响起隐约的隆隆轰鸣声,众将官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朝东面看去,依稀能看到极远处有烟柱升腾。

彭世涵当机立断:“孟松江,你带苍梧营向东急援,刘澄,攻城”

这肯定是韩再兴一路正跟郑兵激战,虽说韩再兴一路有三营万人,但其中两营都是神武军那些新丁,战力肯定不如羽林军,外加地形不熟,总是有风险。

彭世涵当机立断时,安都王郑正在自己的主府里犹豫不决。看着满殿穿着青吉衣的府堂官员吵个不停,他像是满嘴牙都烂了似的,痛苦得脸肉都全变了位置。

“请王上速离东京,回西京避祸”

这是主战派的观点,即便是最死硬的主战派,都不觉得能守住升龙府。历次中国大军入安南,升龙府都是要被破上一破的。

“王上该效莫氏,自缚请罪,求其宽大英华大军突来,不过是圣道皇帝恼我大越与清国交通,或者是不容我大越犯边,只要求请赎罪,求封朝贡,奉英华为天朝上国,此祸必解”

这是主和派的观点,历代中国皇帝,为的都是面子,只要向其恭顺称臣,大越就能安然无恙。有宋明两朝的教训,相信那圣道皇帝脑子没发昏到觉得可以将安南纳入他英华治下。

两派相争不下,郑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七岁的郑杠。身为主府世子,郑杠十六岁就任节制,接触军队,虽然年轻,想必也该有自己的看法了吧。

郑杠一身甲胄,把住腰间刀柄,高声道:“我大越精兵百万,战将如云,又怎能怕那北蛮伪国?只要挡得十数天,待西京子弟兵到来,还有战象大军,蛮军必败”

郑叹气,心说再挡十数天,即便是子弟兵来了,那黎皇的兵马也聚齐了。可恨那黎维禟,郑家待他不薄,他那黎家,一开始就是傀儡,这一百多年过去,却真把自己当黎利的子孙了,真是狂妄

可郑家又有什么办法呢,真要废了这傀儡,先不说天朝必定要打过来,南面的阮家,也能再举一个黎皇,这样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这傀儡还真不是能随便丢掉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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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圣道皇帝捏住了脸面,形势可就太危险了。郑可不是蠢人,连起码的是非判断力都没有,可他真不敢随意南撤。把升龙府丢给黎维禟,自家就成了反贼逆臣,即便回了清化老家,南面阮家也必定要趁火打劫,到时候南北夹击,更是一个死字。

所以,这升龙府守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主和派的建议,又太过冒险,谁知道那圣道皇帝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郑越想越憋屈,那圣道皇帝根本就是个……疯癫跟清国人联络,去挪挪界石,制造点冲突,这都只是小节,具体要哪样大家可以谈嘛你怎么就能这么直愣愣地打过来呢?你好歹也是皇帝,还要不要脸啊你?

想得深了,郑确定,这圣道皇帝绝对是个疯子,历代中国攻大越,都是从北面而下,哪有聚起船队,径直冲入海港,连船撞烂了都不理会,就这般从海上扑下来了,离升龙府不过二百里地。不是东京一直有两万大军守着,京城外围还有几营优兵,两天前这里就能被那股大军攻破。

听说对方只有万人不到,希望我的两万大军能将他们再挡一阵,挡到……我做出决定为止。

如此念头刚从郑脑子里冒出来,一群军将就浑身带血地冲上了殿。

“王上中国大军中国大军从北面来了”

凄厉的呼号刚刚落下,一阵阵脆亮雷鸣就在北面响起,那是炮声,虽然有些变调,但郑听得出来,那一瞬间,他就觉得有一股凛冽寒风从天灵盖直透脑内,所有念头都被冻住了。

“王上西面出现莫家人马中国大军已经攻破北卫城,正在聚木筏船只,准备渡江”

又有军将冲来禀报,殿堂里的官员已经轰然大乱,谁也没料到中国人来得如此之快。即便大越以小天朝自居,可天朝有一样东西终究没学去,那就是驿站体系,他们的军情递报速度根本就追不上英华军的推进速度。

“炮……炮……”

殿堂上官员轰然大乱,郑无意识地念叨着,儿子郑杠听明白了,这是在说“跑”

即便刚才胆气十足,可现在郑杠也明白,升龙府已经丢定了。现在看来,自海防港而来的英华军,不过是偏师,最有威胁的一击还是来自北面。现在主力都在东面对阵那支偏师,升龙府只有不到万人的军队,而且还没有作好战斗准备。

郑杠有力地下达了命令:“护送王上离京”

升龙府的地形救了郑,一条大江从西北向东南蜿蜒而下,隔开了本城与北卫城。羽林军两营渡江后,以四斤小炮、飞天炮掩护,掷弹兵借着用木筏临时改造的云梯突击上城时,郑已经跑了。只是跑得太匆忙,或者是说嫌女人累赘,压根就没想着带上,郑家女人全都丢在了主府里。

第四百六十六章女儿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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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贾昊领大军抵升龙府,城里一片安宁,大越皇帝黎维禟一直恭恭敬敬守在城外,天朝大军不到,他可不敢先进城。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现在他身边已经聚起三四千忠于皇室的军队,而是他必须向贾昊这位天朝派下的越南提督表示恭顺。

受着一身明朝亲王服的黎维禟三跪九拜,尽管对方在拜自己代表的李肆,贾昊依旧浑身不舒服,敷衍地挥手示意他自便,然后就关心起之前的战况。

韩再兴统领三营万人,对阵郑军两万,相持了两天。郑军遭刘澄夹击,当场土崩瓦解。想到当日追杀溃兵如屠猪狗的快意,刘澄一脸得色,韩再兴撇嘴不屑道:“得意啥?不是等着你们,好围住了升龙府,六日我们就能攻进城去”

何孟风点头道:“这些安南兵,打仗没一点章法。燧发枪一堆,火绳枪一堆,弓箭梭镖一堆,就跟乡民斗殴一般。也就一帮长矛兵有点脑子,知道从侧面兜击,还让我好一阵紧张,结果几发开花弹就轰散了。”

安威故意阴阳怪气地对刘澄道:“咱们在这拖了好几天,你这铁罐头一来,就把那安都王吓跑了,真是厉害……”

刘澄委屈地指指城里,表示这事跟他不相干,都是彭世涵动作慢了。

孟松江安慰道:“别担心,郑头儿的伏波军在等着他们呢,跑不掉的。”

韩再兴嗤笑:“小孟啊,你可得站稳立场,虽然你弟弟在海军,可你跟你爹都在咱们陆军,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一帮将官说说笑笑进了城,到了郑家主府外,彭世涵迎了过来,老远就在抱怨:“晦气功亏一篑以后不能让兵部职方司再握对外军情枢密院参谋司那般白痴也不想想,九月的大江,能跟十二月的大江一般宽么?在富良江就吃过一次亏了”

此战军情司没有接手,他们的基本军情全是靠天地会和兵部职方司搜集。可天地会那些江湖人哪里搞得懂什么水文气象,职方司又是一群书吏,就从商人那压榨一些暧昧难辨的东西,结果导致情报失误。工兵一时来不及准备足够的木筏,彭世涵的先锋军渡江所花时间远超预期。

贾昊无所谓地耸耸肩,安都王老家都被抄了,他还能跑哪去?抓着了也好,抓不着……说不定更好。他笑道:“伏波军的情况还不知道,就算苦点,也不过是多流点汗。这可是破国之战,诸位,十来天就瓦解了一国,咱们两路人马,伤亡总计不过五百人,还想怎样?”

众人呆了一下,然后都笑了起来,欲求不满和沮丧之心也都散去了。是啊,开战前大家盘算这谋划那的,紧张得好几天没睡好觉,总觉得侵入他国,步步险地,都抱定了苦战血战的决心,却没想到,这几乎就是一场武装行军,走到了低头,仗就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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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贾昊道:“不过呢,功臣可不是咱们,而是四哥儿,是这安南的书生,是那还有权欲之心的安南王。接下来也该再没咱们的大活,就等着咱们的书生上场吧。”

刚说到这,就听郑家主府里一阵喧嚣,隐隐听到是喊杀声。守在主府外的英华士兵报说安南王带着几个心腹进去了,众人大惊,还以为安南王出了什么事。

彭世涵皱眉道:“里面只剩一群女人,难道是……”

话音未落,贾昊已经带着众人冲了进去,不管是女人还是安南王,现在升龙府可是英华军管制,绝不容乱来。

府里血水四溅,女子尖叫求救声不绝,就见那安南王带着部下,正四处砍杀郑家女人。

贾昊出声喝止,这帮人似乎砍疯了,竟没丝毫反应,一个女子朝贾昊奔过来,追着她的一个兵丁一刀劈在背上,那女子一阵翻滚,扑倒在贾昊脚下,背后一道血肉模糊的刀口份外刺目。

那兵丁杀昏了头,冲到贾昊身前,就要挥刀继续朝那女子剁下,轰轰几声爆响,四柄月雷铳同时开火,那兵丁倒摔出去,脑袋已被爆成豆渣。

“怎么也不能脏了都督的手……”

何孟风和刘澄两人嘿嘿笑道,他们一人一手按住了贾昊摸到腰间枪柄的手,另一只手上,跟着彭世涵和孟松江一样,都握着一柄枪口正在冒烟的月雷铳。

黎维禟和杀得眼红的兵丁终于醒了,畏畏缩缩地聚过来请罪,黎维禟还有些不甘地道:“郑家女子,都该死”

这话怎么说呢?郑主压着你,跟郑家女子有什么关系?

贾昊不解,彭世涵却是从莫高极那知道一些,附耳一通低语,贾昊脸上也浮起复杂难辨的神色,那是在勉强压着怜悯。

黎皇还真是可怜呢,世代都要跟郑家女子联姻,这倒也算不了什么苦,可往往都是老配少……郑主在黎皇太子少年时,就将懂事的女儿压在了太子身上,搞得不少黎皇都是妻管严。四十多年前在位的黎神宗,更是被塞了一个嫁过人,还育有四个儿女的郑家女,这皇帝作得真是太失败了,怪不得黎维禟一回升龙府,就要来杀郑家女子。

怜悯归怜悯,贾昊淡淡道:“该死不该死,总得有规矩……”

此刻大批英华士兵已经涌进了主府,黎维禟眼前一片火红,顿时心神摇曳,赶紧低头哈腰道:“是是,小王鲁莽,还望都督恕罪。”

贾昊看看一地的女子尸体,就觉得惨不忍睹,叹气道:“国来国往,何苦为难小女子……”

这时脚下响起低低呻吟,刚才那被砍一刀的女子竟然还没死,贾昊急声吩咐救治,再没理会黎维禟,更没注意到,那黎维禟低着头,眼角瞄着那个被爆了头的部下尸体,脸上正浮着再明显不过的愤怒。

几乎就在同一天,喇萨(拉萨)布达拉宫下,硝烟弥漫,血火满地,藏兵清兵乱作一团,正在雪城里四处疯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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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皖布置完了布达拉宫的防务,来到雪城第巴府。门口已有他的部下把守,还不断来来往往,将值钱的家当运走。延信已将这里定为将军行辕,自然不能便宜了他。

来到第巴府深处,却见两个军情司的伙计守在一间屋外,张汉皖好奇,顺手推门而入,那两个伙计对视一眼,想拦却不敢拦。

“罗猫妖,你缩在这干……”

张汉皖张嘴喊着,却立时嘎然而止。

一个盛装异服的少女,正抱着胳膊,畏缩在房间角落里。而罗堂远则一手叉腰,一手捏下巴,在几步外盯住了少女,满脸都是yin邪的笑容。

所谓“yin邪”的笑容,当然是张汉皖看清了这副景象所作的脑补,实际上罗堂远正呈面瘫状,听到张汉皖说话,两眼闪起光亮,似乎有了什么点子。

“你这是……”

张汉皖抽了口凉气,心说你个罗猫妖,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战地里对小女子图谋不轨,四哥儿的三杀令难道都忘了?

他的话再一次截断,又一个身影匆匆进了屋子,同时响起脆若黄莺的悦耳嗓音:“汉皖,你还是出面约束一下……”

来人是达瓦央金,里塘头人之女,她后半句话也被屋里的情形给吞掉了。

罗堂远急急道:“是我要非礼这姑娘,不关汉皖的事哦,他只是凑巧撞上了”

似乎是在帮自己开脱呢,可为什么感觉很不对劲呢?

张汉皖就觉自己后颈的汗毛立了起来。

达瓦央金狠狠瞪住张汉皖,杏眼里轰然喷起熊熊火焰:“张——汉皖真没看出,你居然这么——恶心罗猫妖,你可别护着他,你那猫胆,哪敢犯军规?也就是他,一军统制,大权在握,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果然……张汉皖痛苦地闭眼,心中大叫,罗猫妖,你这混蛋

藏家少女见张汉皖一脸呆滞,气得甩头就走,边走边道:“我当然没资格训你,咱们汉走汉路,藏走藏路,再不相见”

冲出第巴府,少女呜呜哭出声,捏拳锤墙,恨恨地道:“对我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却对那陌生女子用强,你到底是哪点看不上我?”

房间里,张汉皖才醒悟过来,满脸通红地指向罗堂远,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堂远一脸烂笑:“为了四哥儿,就背了这黑锅吧。”

张汉皖捏拳:“什么黑锅,你自己背等等……”

他诧异皱眉:“怎么叫……为了四哥儿?”

罗堂远指指那墙角的女子:“这是准噶尔的宝音公主,当然只能献给四哥儿了。”

张汉皖难以置信:“大小策凌敦多布都跑了,怎么还留个宝音公主在这?对了,她已经嫁了拉藏汗,是泼出去的水了。罗猫妖,你吃了什么药了,把这女子献给四哥儿?看四哥儿不把你屁股抽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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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堂远把张汉皖拉出屋外,诚恳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来喇萨?就为当探子?我罗猫妖好歹也是一天几条人命的主,哪能这么闲?四哥尔暗中交代我,要想办法跟准噶尔扯上关系,不管好坏,扯上都行,所以……”

张汉皖听得都呆了,摸摸罗堂远的额头,觉得这家伙没发烧啊,四哥儿是让你扯关系,没让你替他抢女人吧?

罗堂远不以为然地耸肩:“我觉得这样干,最有关系,四哥儿认不认,是他自己的事。”

张汉皖终于忍不住吼道:“可你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那就是我的事了”

张汉皖怒火万丈的时候,安南升龙府,贾昊也正满腔恼意。

“你的意思是,这安都王的小女儿,已经跟你的儿子订了亲,是安南的太子妃,现在也转赠给我?”

黎维禟一脸谄笑地道:“并未过门,小王马上就废了这门亲事。此女国色天香,可是我安南少得的美人,虽然伤了皮肉,可等伤好了,都督用来侍奉起居,绝该诚心如意。”

他深深叹气,很是遗憾:“可惜小王没有女儿,否则……”

贾昊强自压住一口唾沫上他脸的冲动,微微笑道:“此事……”

这是在升龙府小紫禁城,此时枢密院塞防司郎中冯静尧已经到了,就在贾昊身边,看起来像是贾昊的幕僚。见到冯静尧朝自己摇头,贾昊顿时明白,这是要自己答应黎维禟。

他怎么可能答应?这可是违反军纪,再说他心中本有佳丽,已爱慕多年,只是一直怯于开口而已,绝没心思纳一个安南女子在身边。

脑子一转,贾昊笑了:“本都督安敢受此大礼,待得她伤好,自会送她入无涯宫,听候吾皇处置。”

冯静尧在一边竖起大拇指,好胆,不肯担下这女子,还把她推给了咱们官家,你就等着回去领鞭子吧。

无涯宫,李肆累了一天,摸到一处园子,昏昏沉沉地搂住一具香软**,打了个哈欠就要睡觉,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整个人也清醒了。

“奇怪,出了什么事?”

李肆不明所以,他自然不知道,一北一南,两个部下干了什么勾当。这一清醒,怀中佳人娇慵地哼哼着,顿时将他的yu火勾拉出来。

低低女声呢喃道:“你这坏官家,折腾完了一国,又来折腾小女子……别压坏了我的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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