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乐乐抱着包袱,裹紧了身上的白色狐裘披风,雪色的绒毛扫着脖子异常暖和,踩在积雪上,头顶雪花从树枝上落下,她扣上帽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青石板路在前面,积雪被人扫得干净,前面是一座竹子小桥,桥下的河水结了薄冰,在月色中依稀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上面。
过了小桥,便看见了他所在的那座小楼,此时,夜很深,唯有小楼前方亮着几盏油纸灯笼,在风中摇曳,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果真是走了?”路乐乐抽了抽嘴角,看着竟然在几个时辰内就人去楼空的地方,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豆豆,你爸爸离家出走的效率也太高了点吧。
她要的是他自己回来反思,不是让他拍着屁股走人,一去不返。
看样子,他到底还是没有想通。
路乐乐叹了一口气,最后坐在竹子阶梯上,听着身前流水在薄冰下发出轻微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像女子的浅吟低唱,婉转着让人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而此时,暗夜中一个浅色的影子从头顶盘旋而过,然后悄然滑入云端中,无声无息。
半晌之后,那个影子又冒了出来,在头顶较高的地方再度盘旋一圈,然后又消失。
路乐乐勾了勾唇角没有作声,目光仍旧淡淡地看着前面的小桥。
头顶上的身影再度盘旋了起来,只是不同的是,盘旋的高度低了一些,而且比先前多飞了几圈,然后再度消失。
就这样,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路乐乐都安静地坐在原处,双手托腮,神情淡然,而头顶,一直有一个影子上下盘旋,一会儿藏着,一会儿出没,有时候,低得都能感觉到它飞到了头顶。
路乐乐也不吱声,既然学过医,也学过心理学,她的定力可比某人好多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头顶的那个影子也飞累了,路乐乐扶着旁边的围栏站起来,却后悔地发现天寒地冻,她这样坐着,脚已经冻僵了。
这样的情形,让她觉得很尴尬,于是她干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君上,该回去了。”
话音一落,头顶上的那个影子突然一个倒栽葱,只听到轰隆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浮冰的小河里,溅起了大大的水花,而她身前,则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路乐乐的目光绕过他,看着从河里面爬起来,浑身冷得发抖,又“盘旋”了一夜的珈蓝,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意。
女怕嫁错郎,鸟也怕跟错了主人。
珈蓝看到两人这么站着,也不敢再待着免得殃及无辜,赶紧展翅离开,就这样,路乐乐连转移视线的机会也没有了,最后懒懒地将目光落在身前的姬魅夜那张满腹委屈一脸小媳妇儿样的脸上。
彼时的她看到这个情景,一定会大笑,然而这一次,她认为自己必须忍住,不然那两个时辰就白熬了。
路乐乐也不开口,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乐乐,我错了。”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走了过来,拉住她冰凉的双手。
“你错在哪里了?”她没有动,任由他拉住,只是口气还是强忍着的冷淡。
“我不该质疑你。”
“质疑我什么?”
“质疑你爱不爱我。我不该问那个关于泱未然的问题,我当时,一时气极,便说了浑话。”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本来还堵着气,觉得自己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可是看到路乐乐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他突然想通了,自己冤枉了她,那她心里岂不是更委屈。
终于明白,为何她要说自己幼稚了。
是啊,就连珈蓝都看得出来,为何自己还死要面子不下来找她呢。
“还有呢?”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眸,那双眸子,已经不知不觉地浮上了一层氤氲。
姬魅夜,你终于认识到了,如果相爱,就要信任,你昨晚竟然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还有?”他眨了眨眼睛,满是不解。
路乐乐挑眉,看了看人去楼空的小楼,“我们之前发誓不得放弃对方,而我应三日之约前来寻你,可你却收拾好东西一走了之,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要放弃我呢?”
“没……没。”他慌忙将她搂住,在她耳边说道:“我没有走,我一直都在附近,对不起,乐乐,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
泪水悄然滚落,她抬起头,“其实,我也要对你说对不起。”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我刚才也是一时糊涂,才动了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相爱的过程总是充满了误会和摩擦,而懂得认识错误,懂得说对不起,才会懂得什么是爱。
昨晚他们都有错,而对的地方,就是他们都认识到了各自的错误。
说着,她踮起脚尖,吻向他的脸颊,然而,脚底却犹如被钉入了银针一般刺痛,她低呼一声,整个人都栽倒在他怀里。
“怎么了?”他连忙将她抱起来,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袱,便看到她举起包袱,笑了笑,“我来,是和你一起私奔的。”
姬魅夜怔怔地看着她手里的包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又看了看她的笑脸,他才欢呼一声,金色的双瞳泛起潋滟的光芒,他低头咬着她的唇,呢喃道:“乐乐,乐乐……”
他的气息很热,在她唇边,竟然让她觉得全身酥痒,她不由得避开,缩在他怀中咯咯地笑了起来。而他则是几个箭步,抱着她掠身而上,进了屋子。
衣袖挥开,屋子里早就准备好的炭火发出暖和暧昧的光,然而,那光芒溅起的火星,也不足他眼眸的一分好看。
细长的眼眸,在飞舞的幔帐中,犹如山间的精灵魅惑而漂亮,唇落在她身上,印下了点点红梅。
“我的脚冷。”她下意识地蜷缩着身子,已经见他双手放在她两侧,撑着身体,银色的头发盖在她**在外的肌肤上。
媚眼微微挑起,他目光落在她裙子下的双足上,笑了笑,然后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足放在怀中,然后褪去她的袜子。
“怎么这么凉?”脱下袜子之后,他惊讶地问道,然后将炭火移到身前,将她搂在了怀里,拉起狐裘,盖在她身上。
“刚才在雪地里坐得太久,血液无法循环,自然冰凉。”
“可是……”他低头看着,道:“都有些肿了。”说着,手心放在她的脚踝上,轻轻地按摩揉捏,帮她疏通筋脉。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白皙的,似乎还有些红肿,她心里一疼,“小夜,你怪我昨晚下手太狠了吗?”
“怪。”他撅起嘴,掀起媚眼瞧着她,与此同时,按摩着她的手缓缓上移,唇边的笑多了几分邪魅,“所以,今天你要补偿我。我想了你几日,想着办法来看你,你却一巴掌将我打了回来。”
“如何补偿?”
“我们早些就寝吧。”
“你……”她脸一红,不知道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那里有着明显的欲望。
还早些就寝,天都快亮了呢,如何早?!
在他那灼灼的目光下,她的脸比先前还红,却看到他身子往下一压,扯开了她身上的遮蔽,唇从刚才停留的地方继续开始,然后落在了她胸前,突然他用酸溜溜的口气道:“看来你真是适应月重宫的生活啊。”
口气酸得她一怔,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而另一只手也极其不乖巧地放在了她腿的上方,暧昧地拂过,引得她一阵战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支起身子,挡住了他,轻声道:“小夜,等等。”
“乐乐。”他撅起唇,满脸的委屈,整张脸因为灼热而憋得通红,媚眼闪着焦急的光,“乐乐,不带你这样对我的。”说着,搂着她的腰肢,干脆选了个禽兽姿势,蛮横地让她坐在上面。
“呀。”她惊呼,身子一软,双手攀着他的肩,而他的唇顺势落下来,反复地咬着她
“姬魅夜,你轻点……”声音轻柔地传来,听起来,却是酥媚入骨,反倒是让他更加卖力,甚至有些恶意地惩罚着她。
小腹一阵收缩的疼,这样恐怕对孩子相当不利,她急忙喊道:“你别把豆豆伤到了。”
这一句话,让陷在愉悦中的他惊了惊,却是没有停下来,这个名字听起来奇怪,似乎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到别人的名字,让他十分不快。
“姬魅夜,你给我停下来!”注意到他动作越加发狠,她全身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忙想要躲开,腰肢却被他双手用力地钳住。
“不。”他倒是答得爽快。
可恶的路乐乐,竟然要他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他才不会停下来。
“呀,疼。”呜咽一声,她的眼瞳浮上一层让人心碎的薄雾,然后委屈地道:“姬魅夜,轻点儿,别伤了孩子。”
看到她期期艾艾的样子,他本就忍受不了,动作缓了缓,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整个人犹如被去掉电池的机器,停在了那里。
“什么孩子?”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缥缈又颤抖。
路乐乐身子仰躺在被褥上,头发沾着汗水湿漉漉的,双颊通红,微微喘着气,半晌,才犹如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一般,有气无力地看着姬魅夜。
“小夜,你有没有发现我长胖了?”笑了笑,她着实累得不行。
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是白皙的胸上,最后是腰肢上,他讷讷地点头:“好像是胖了。脸比以前圆润了一些,胸也没有以前那样平,好像……”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还有肥了一圈的腰,为了怕挨揍,他讪讪一笑,“腰也胖了。不过,乐乐,不管你怎么胖,还是我的乐乐。”说着,又要开动。
“停。”这一次,她比他反应要快,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小夜,先别动,你摸摸看,有什么感觉吗?”
他眨了眨大眼睛,睫毛上还有刚才动情时留下的水珠儿,清澈的眼瞳溢满了惊慌,甚至于连放在她小腹的手,都在轻微地发抖,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
“有些软。”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慌乱。
“还有呢?”她抿唇,瞧着他,满心的欢喜。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手轻柔地在她小腹之上来回抚摸,不时地咬唇,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度。
突然,手心下有什么动了一下,他惊呼一声,瞬间收回手,然后又摸下去。
空气中,他的呼吸十分凝重,许久之后,他抬起双瞳怔怔地看着路乐乐,好看的薄唇在火光下轻微颤抖,以至于,睫毛上挂着的汗珠儿竟然沿着眼睑滑落了下来。
“乐……乐,他在动啊。”
“嗯。”她点点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酸了一分,眼眶中也含了泪水。
此时,他突然起身,低头吻着她的唇,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然后往下,最后停留在她凸起的小腹之上,不停地轻吻,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夜。”她靠着软枕,低头看着他将脸轻轻地放在她小腹之上,银色的头发宛如月辉一样泄开。她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密长的睫毛犹如蝶翼那样覆在他苍白的脸上,不安地颤动。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错觉,她感觉到有温热的**落在她的肚子上,而覆在她身上的银发男子的身体竟然在火光中发抖。
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像是在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那样,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却能感到他内心无比激动。
她想象过他知道孩子的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好奇地盯着看,或者是按照他的方式抱着她欢快地跑几圈,或者是无厘头地问孩子是我的吗?孩子是我的吗?
而此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霸道得让人畏惧,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姬魅夜,竟然贴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着自己的孩子默默地哭泣。
她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痛哭更多的是因为高兴,以至于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
路乐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是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身边的火盆里的黑炭发出轻微的破裂声,天边一丝泛白,路乐乐将他头发理顺,然后轻声喊道:“小夜。”
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瞳微红,漂亮的睫毛一片湿润,而眼底,尽是歉疚和痛楚。
拉住了她的手,他坐起来,从身后环住她,将她拥入怀中,自己则将头埋入了她的发丝中。
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腹,“乐乐,他……多大了?”虽然平复了很久,可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仍在发颤,让她一阵心酸。
“豆豆。”路乐乐低着头,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握紧了他,“已经快四个月大了。”
果然话音一落,身后的人身子一僵,手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小家伙叫豆豆吗?好可爱的名字。没想到,都快四个月了啊。那乐乐,那个时候,在沧澜江,你就知道他了是吗?”
那个时候,他竟然想着要杀了她,甚至,逼着她回来。
一想到当日的她痛苦地跪在地上,全身是血,一脸的无助,此时,他从来没有的内疚和罪恶感深深地涌上了心头。
如果那个时候,她真的死在了他手里,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其实,在汮兮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豆豆了。那会儿啊,他就在肚子里极其不安分了。”她笑道,豆豆可不是个安分的小东西呢。
“对不起。”他将她身子扳正,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也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乐乐,对不起,我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豆豆竟然都四个月了,我都不知道。”
“这不能怪你,是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怕孩子的出生会让你困扰啊。”想到那个时候彼此的困扰,她心里也是懊悔不堪,当时她竟真的认为,他没有变成白骨就是不爱她。而为了避免他成白骨,自己执意到了南疆,远离了他,却不想,却遇到了凤息。
这,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呢?
“不……如果当初我细心点,那就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了。”那个时候,汮兮回来了,他竟然还在她们中间犹豫,甚至认为她真的是在利用他,为了拖延他们去南疆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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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珈蓝说了实情,他都不愿意相信。
汮兮回来的时候,路乐乐胃口不好,几次都反胃,喜欢吃酸的,他竟然疏忽到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怀着他的孩子,为了不让他变成白骨离开了南疆,而他,却一路追杀而来。
天,他全身血液当即冷凝,如果当时他没有鼓起勇气去追她,那是不是不仅错过了她,还错过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呢?
她此时小腹微微凸起,隔着肚皮,有能感受到小家伙生命力旺盛。
他满心欢喜,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又感激地看着路乐乐,眼眶中闪烁着开心和悔恨交加的泪水,激动得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小腹,然后一遍遍地捏着她的手,连连感叹。
天要亮了,他推开窗户,拥着她看着日头慢慢从白雪皑皑的平山之后升起。
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犹如水底盛开的睡莲,她依偎在他怀中,他下颚放在她肩头,两人双手交叠,放在路乐乐的小腹上,“我一直以为,当年我被逐出月重宫,被施加诅咒,不得见光,不得踏上南疆的故土,甚至于最后变成了一堆白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最不幸的人,上天将一切痛苦都加诸在我身上,我痛恨着过去背叛过我的人,我宁肯我负天下人,宁肯杀光天下人,也不愿意再有人负我。”
“然而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姬魅夜如此幸运。”
他们十指相握,注视着天边的日出,“我幸运的不是我拥有一千年长生不死的灵力,幸运的不是拥有一个脱离于人界和阴界的亡灵国度。我幸运的是,有着属于我和路乐乐的孩子,而最幸运的是……”
他突然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我拥有着路乐乐,我的妻。”
那一声“我的妻”,淡淡的,然而却狠狠地撞击了她的心门,那一刻,她忍不住低头,任泪水滚落。
他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支西番莲发簪,然后用手指挽起了她全部的头发,再将发簪插进去,将头发固定住,“当日我一时冲动,毁了定情的相思红豆,而今悔不当初。请你原谅我,接受这支发簪,也请你嫁给我姬魅夜为妻。”
原来在脑中想好的甜言蜜语,在此时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他已经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了。
上天待他如此之好,他姬魅夜,今生已别无所求。
不管多久,路乐乐永远都记得这个求婚的场面。没有少女懵懂时候期盼的鲜花玫瑰,没有翩翩潇洒的白马王子,没有绚烂绽放的烟花,也没有新郎别出心裁的求婚仪式,更没有漂亮的大钻戒,没有王子迎接公主的水晶马车,甚至,没有一声我爱你似的甜言蜜语。
只有清晨第一缕的阳光,只有外面的皑皑白雪,只有伸手帮她绾青丝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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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有一张在眼光下苍白得透明的皮肤,只有一双干净真挚的眼眸,只有一声“嫁我为妻”,只有一支看起来有些粗糙的西番莲发簪。
他们的见证人,则是肚子里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
“也请你,嫁与我姬魅夜为妻。”
这一句,如此真挚而淳朴。她是他的妻,他的妻。
她转过身,屈膝跪坐在他身前,将双手叠在膝盖上,含着泪,认真地说道:“我路乐乐,愿意嫁给姬魅夜为妻。”
他亦端正地跪下,双手握着她的手,“此时,没有高堂红烛,甚至聘礼证人,你愿意在此与我拜堂吗?”
“我愿意,因为我嫁的是姬魅夜,而不是一个婚礼的仪式。”
他将她抱起来,整理好她身上的衣衫,亦将自己穿戴干净,然后与她携手跪在地上,面朝着东边刚刚露头的太阳,虔诚地磕头,“我姬魅夜,愿弃永生,弃富贵,只与路乐乐结为夫妻。从今以后,相携到死,永不负卿。”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婚礼,然而却是最幸福的婚礼。
她历经两世,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嫁给了他,不求富贵,不求荣华,不求永生,只求相知相爱,相伴到老。
夫妻双双对拜,她持着剪刀将他一缕银丝剪下来,然后与自己剪下的头发缠绕在一起,丢入火盆中——这叫做结发。
然后她将他身上的袍子,剪下两条丝带。
他乖乖地低下头,银色的头发被她捧起,然后丝带一绕,束缚住了头发的尾部,而同样的,她发簪处也多了一条这样的丝带。
在南疆,这叫做束发,意指男已娶,女已嫁。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将她扶起来,坐在小榻之上,自己则跪在她身前,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轻轻地为她按摩揉捏。终于明白她的脚为何有些肿了,怀孕的女子如果血液不循环,脚便容易浮肿。
“我的妻,委屈你了。”
看着他低头认真的模样,那被挽起的头发有几缕银丝不羁地飘过脸颊,她泪眼含笑,“能嫁给姬魅夜是我的荣幸,怎能委屈。”
“我也感谢上天,让我跨越千年之后,再度遇到了你。”
“今日,我便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和任性,谢谢你过去对我的包容。今日之后,我会学着做一个好丈夫。”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他眉眼笑开,“我也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都说一个男人真正长大的时候,是他成为父亲的时候。
天空微亮,她已经疲倦得不行,靠在他怀中睡了去。
头发散乱开来,还有那一支红色的西番莲簪子和发丝间突兀的绸带穿插其间,她眉眼含笑,睫毛不时地轻轻颤抖,双唇微启,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亦笑了笑,将狐裘盖在她身上,低头轻吻了她的眉心,然后抚摸了下她的小腹,方才在她身侧躺下,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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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她旁边没有人,惊得刚要唤,却见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手里端着精致的蓝瓷汤碗,看着她迷糊地坐起来,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急切地走了过来,“可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他扶着她坐了起来,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原本邪魅的脸上此时竟然多了一分憨笑。
“不久,我看了看医书,都说怀孕的女子嗜睡,你饿了吗?我刚让珈蓝熬了鸡汤,你起来喝点。”
医书?她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注意到旁边果真有一本医书,而且是关于女子生育的。
她心下感动,看着桌子上的鸡汤,倒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却注意到他脸上有点点黑灰,便给他擦了去,“小夜,是你熬的鸡汤,还是珈蓝熬的鸡汤?”说罢,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珈蓝,珈蓝摇摇头,连忙后退了一步。
“我本来打算如果汤的味道好,那就是本宫熬的。”姬魅夜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珈蓝,然后又回头笑眯眯地说:“可如今,都被你猜出来了,那先试试,味道不好,就让珈蓝去烧火熬汤。”
“你可别老欺负珈蓝。”她打心眼里同情珈蓝。路乐乐披上了狐裘,看姬魅夜将汤端了过来,拿着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再抿嘴试了试味道,喂到路乐乐嘴边,自顾得意地说道:
“我看我的手艺是不错的,清淡。”
路乐乐不由得一笑,尝了一口,果真清淡,里面估计没有放一粒盐。
珈蓝瞧着路乐乐的表情,便探进头小声道:“第一锅,殿下将整罐盐都倒了进去。”
“珈蓝,河里结冰了吗?”姬魅夜丢出一句话,珈蓝联想到昨晚在空中飞了一夜,最后落在了结冰的河里那种刺骨的寒冷时,恭谨地闭上了嘴。
“若是难吃,那……我去掳一个厨师来。”姬魅夜红着脸小声说道。
“掳?你想教坏豆豆?”她瞪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小夜,其实这碗汤都是我和豆豆吃过最好吃的,因为这个是你做的。至于以后掳不掳人,你知道的,我曾经的梦想是做医者,医者是救人的,不得伤人。”
“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他点头,绝美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然后等她喝完,又给她穿了一件衣服,送来洗漱的水道:“清晨的时候,又下雪了,这会儿还没有停,要不要去看看?”
“雪?”她走到窗户边,果真瞧见大片大片的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心里顿时一惊,双手覆在了身前。
“乐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夜,我们离开皇城,去清河,可以吗?”
“嗯,我也正要告诉你此事。只是,昨晚你一直嚷着腰疼,我想着这紫竹林后面有一处温泉,打算带你去洗一番,然后在路途上你又可以睡着,就不必这么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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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骑灵鸟啊?”
“下着雪,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和豆豆若骑着灵鸟,会不安全,而且太冷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危险。”他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将她抱在怀里,“我不能再让你们冒任何险了。”
路乐乐想了想,这也才一日,凤息发现她离开也没有这么快,而且,就算离开了皇城,凤息要找到她,也不容易。除非他用血蛊,但是血蛊等同于要她的命,既然凤息开口不伤害她,那她相信在他身体的未然也会阻止他的。
而且,自己可以书信一封说自己到底不属于南疆,还是决定带着孩子独自离开,不再插手南疆和姬魅夜的事。而要凤息相信自己,就不能让凤息知道她和姬魅夜在一起。
这里面当然有侥幸的心理。
“小夜,我有事要和你谈谈。”她拉住他的手,“关于凤息和泱未然的关系,还有,凤息和你的事情。”
凤息?说到这个名字,姬魅夜眼瞳果真一沉,“乐乐,你让我离开皇城是担心凤息对我不利吗?”
“嗯。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未然的两世都和我们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两世他都留下了遗憾。未然如今的灵魂囚在了凤息身体里,然而凤息却忽视了未然曾经有一颗为百姓着想的宽宏之心,独独将其留下的遗憾和痛楚转化成了恶念,然后滋长在身体里。我以前是被他软禁在了月重宫,以继位的借口才到了皇宫,今日才有机会见到你。”
“你担心他会用你来威胁我,为泱未然报仇?”
看到她眼底的担忧,他低头,两人额头相抵,“到今日我才发现,曾经的姬魅夜真的是那么的愚蠢,那么的幼稚,曾误会了你这么多。”
“曾经,我当真以为你对我是虚情假意,利用我,拖延我来南疆报仇。原来,你过去做过的每件事都在替为夫着想。”他闭上眼眸,密长的睫毛扫过了她的眼帘,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滑过了她的唇角,“为夫现在真的后悔曾经那样伤害过你,明明那次在漓江你被人劫,我身受重伤不省人事,你为了不让人伤害我,险些死在了他们的手里,而之后的我,竟然怀疑你对为夫的感情。”
“我的妻,对不起。”他抱着她,小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曾经高傲的他,从来不知道,今日他会一遍遍心甘情愿地对自己深爱的人说出这三个字。
“如果你认为这样凤息会伤了为夫,那为夫即刻便带着你离开南疆,然后找一处桃花源。但是,乐乐,为夫曾为了回到南疆做了一千年的准备,凤息要伤为夫,也并非那般容易。”他轻声安慰道:“你现在还有豆豆,别想这么多。作为你的丈夫,作为豆豆的父亲,姬魅夜自然有能力保护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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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就怕你冲动,会乱闯月重宫。”
“不会的。姬魅夜以后行事都听路乐乐的,你让为夫去东,那为夫一定不敢去西。”
“嗯,那这样我便放心了。”
“为了弥补过去,为夫今日伺候你沐浴吧,然后去清河。”说着,他拦腰将她抱起来,走出了房间,下了楼。绕过庭院,推开一扇小门,果真看到里面有一处流动的温泉,旁边种着紫竹,水上冒着热气。
他将她衣服褪去,然后将她放在温水中,因为担心水中的石凳太硬,他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使她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水中,他执着梳子,将她头发解开,然后一点点地梳理,旁边有皂角,他仔细地涂抹在她头发上,然后一边梳理,一边揉搓。
“乐乐,干脆我们还是离开南疆吧,再也不回来了。”
“不行,如果圣湖不打开,你怎么办?”
他绝美的脸上漾开一丝无所畏惧的笑,“其实,在我变成白骨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再回南疆了,然而还是忍不住要来,却并不是为了圣湖,只是为了……能离你近一点。”
“而且,不打开圣湖,我只不过会灰飞烟灭,可并非他们传言的那样可怕,至少,我还是有能力这样每天伺候着你,然后同你一起变老的。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寿命也有限度,他要永生何用?要强大的灵力又有何用?还不如舍弃永生,陪着她一点点变老。看着皱纹慢慢爬上她的脸,霜漫了青丝,看着她对他微笑。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可是,君上说,如果你灰飞烟灭了,就没有轮回了。”
“那又如何?我不能成形,那成灰,我也能找到来世的你,只要是看着你,我便高兴了。”他拿起旁边的木勺,盛了最上端流下的温水淋在她头发上,“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生的我们。”
“好,我们不求同生便求同死。你若不能轮回,那我也化成灰烬,追随于你。”
那一刻,路乐乐突然觉得,曾经担心的、忧虑的,如今有两个人共同面对,就都不再是问题。
当日晚上他们的马车就离开了皇城,马车里放着厚厚的狐裘,她就那样依偎在他怀中,为了担心头发干不了,路上,他一直都用毛巾替她擦头发,而她则开始像以前那样给他讲故事。
唯一不同的是,很久之前,小鸡少爷是依偎在她怀里,而现在,是她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只猫。
天空已经发亮,汮兮起床,客栈外面一片寂静,能听到飘雪的声音。
两日,姬魅夜殿下离开了两日,那日匆匆离开紫竹林,可是在半路上,他竟然和珈蓝同时消失了。
“幻影。”汮兮唤了一声,披着披风,推开了窗户,“殿下回来了吗?”
“好像……”幻影有些为难,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而且近日,汮兮身子弱了几分,她也没有离开片刻,根本就无暇顾及珈蓝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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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看到珈蓝的身影了。”灰蒙蒙中,看到一抹蓝色在白雪中掠过,幻影走到栏杆处,看到一辆马车踏着风雪不疾不徐地行驶而来。
“殿下应该是在马车里了。”
“是吗?”汮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裹紧了披风,推门走出去,果真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行驶而来,然后她提着灯笼转身下了楼,急忙穿过院子,站在门前。
天空有雪飘落,她提着灯笼,满脸期待地笑着。
雪一片片飘落,珈蓝看到汮兮和幻影站在门口,眉宇间有一丝不悦,却是没有说话,他站在风雪中,招呼着马车停下来。
幻影看着珈蓝的脸色,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上前一步,下意识地站在了汮兮身边。
反倒是汮兮没有看出来,握着灯笼的手有些发抖,急切地看着马车的门打开。
帘子掀开了一半,那个熟悉俊美的身影犹如神祇一样走下来,雪白的袍子上绣着红色的曼珠沙华,那张邪魅的脸庞,每一处都完美到了极致。
汮兮曾经以为自己只是嫉妒神乐,可当路乐乐说她没有真感情的时候,汮兮不这样认为。
她知道,自己在一千年前,就爱上了这个痴狂的男子。
她嫉妒神乐,其实是想取代神乐,让姬魅夜也如此爱她,因为,她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姬魅夜。
她也想得到回报,哪怕是不惜任何代价。
此时,男子在风雪中,汮兮看着他的侧脸,美丽至极的线条,不知道此时为何在给人霸气的同时,又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成熟,更像是……
汮兮一时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目光突然闪过一丝错愕,呆滞地看着那一缕缕银丝此时竟然挽了起来,虽然只是发梢,然而那一条与他衣服相呼应的银色绸带,却怎么也没有逃脱她的眼睛。
这……她一时间喉咙紧了起来,急切地呼吸着,想看清楚。
千年来,她从来未见过姬魅夜殿下束发。
而这样的束发方式,代表的则是男子已婚。
就在汮兮呆住的同时,珈蓝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伞,撑着站到了姬魅夜身边,然而,却不是撑在姬魅夜的头顶,而是放在马车的前方。
难道……汮兮看了看幻影,然后再看向马车。
难道里面还有人?!
姬魅夜抬起手,此时,帘子后面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探了出来,放在他手心,与他十指紧握。
汮兮身子晃了晃。
那娇小的人刚探出半个身子,姬魅夜便踮起脚,双手一捞,将那人抱在了怀里,然后用风衣将她盖住,不让她沾上一片雪。
珈蓝立马跟上,将伞遮在了那人的头顶。
没有看清那个人,因为她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只看到一双苍白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
纵然没有看清,然而,汮兮心里却猜到了七八分,或许,她此时该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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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脚下没有挪开半步,姬魅夜已经几步走了过来,汮兮一抬眼,刚好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因为天气还早,怀中的女子垂着眼眸,脸色绯红,看来还是睡意朦胧。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裹着精致面容的发丝轻轻挽起,用一根红色的发簪固定,而旁边,则有一条同姬魅夜一样的发带。
汮兮眼前一晃,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条发带,取于男子一袍,共结连理,连发连心。
“唔……”路乐乐突然睁开眼,难受地捂住嘴。
一路赶车,虽然很慢,但是难免颠簸,她竟然又开始呕吐起来。
恐怕是因为体质的原因,她发现自己怀孕不到一月就吐,是属于妊娠反应很强烈的类型,再加上这几日劳累过度,她越发得承受不来。
“又要吐了吗?”姬魅夜担忧地问道,路乐乐捂住嘴,慌忙点头,示意他赶紧放她下来,不然吐他一身。
“先进去,外面雪大,要着凉的。”他低声哄劝道。
“唔……”路乐乐抬手推他,红着眼睛踢腿挣扎,才从他怀里跳下来,跪在门口就开始大吐起来。
珈蓝忙跳开一步,不敢靠得太急,免得姬魅夜将他一脚踢开。
抢过珈蓝手里的伞,姬魅夜蹲在旁边,拿出丝绢一点点地将她唇角的污迹擦掉,眼中尽是心疼,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的小腹,道:“你再折腾你娘,看你出来我不揍你。”
“你试试!”话刚落,路乐乐抬起头,眯眼笑看着姬魅夜。
“为夫不敢,一切但凭娘子处理。”姬魅夜赶紧赔笑道,眉眼弯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让她微微失神。
“知道就好。豆豆还小,你威胁他,他会不老实的。”
“为夫明白了,等他大点,再威胁他。”
路乐乐一时无语,胃里又是翻腾一片,低着头,又是干呕,而姬魅夜则毫不嫌弃地陪在她身边。
若是往日的小鸡少爷,估计早不知道光着屁股跑到哪里去了。
“娘子,胃里可是吐光了?”他忙询问道。
“怎么了?”
“若是吐光了,为夫这就让珈蓝去抓野鸡,给你熬汤。”
珈蓝抬头看着冬日飘雪,眼神有些绝望,这大冬天的去哪里抓野鸡?
“你也别瞎折腾珈蓝了。”路乐乐无奈地笑了起来。每次,姬魅夜在她这里吃了亏,立马就会将气转嫁到珈蓝身上。
“你不饿吗?”他眨着眼,笑得很无辜纯良,摆出一副“我哪里有折腾珈蓝”的表情。然后又狠狠地给珈蓝递了一个眼色。
珈蓝忙道:“我去抓野鸡。”
看着珈蓝那种无奈又可怜的表情,路乐乐和姬魅夜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两个人清脆的笑声落在汮兮的耳朵里,在她听来,是那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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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每一幕都是那样温馨,她就站在旁边,三人却对她视若无睹。
慢慢地转身,汮兮悄然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幻影。”汮兮突然坐起来。
“大人怎么了?”
“去厨房,准备煲汤。既然她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只有以退为进。”说着汮兮披着衣服就要出门。
“大人。”幻影一把拉住汮兮,“大人,您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还是像现在这样吧。”
“我就这样败下去?然后被撵走?什么都得不到?”汮兮冷冷一笑,“再怎么说,只要姬魅夜没有亲口说出让我走,那我还有机会。”说罢,她倔强地偏过头,看着外面飘过的雪花。
幻影神色微变,“大人,幻影还是觉得您此时避开她为好。”
“怎么?”汮兮回头,眯眼打量着幻影,“难道幻影你怕我伤了那个女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珈蓝好?”
“属下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大人好。大人您一直在殿下身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您应该能看到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他和神乐,纠缠了一千年,那样深刻的感情,根本就无法容得下第三个人。”
啪!汮兮一耳光毫不客气地给幻影甩了过去,她咬着牙,被幻影一席话气得说不出一个字。
“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大人更加伤心而已。”幻影低头擦去唇角的血渍,低声说道。
“给我滚出去。”
“大……”
“滚!”
雪渐渐停了下来,路乐乐因为之前大吐了一番,此时懒洋洋地蜷缩在屋子里的太师椅上。太师椅下面铺着厚重的狐裘,非常暖和。窗外是一片白雪,偶尔可以看见露出的腊梅,美得有些出尘。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路乐乐很快就睡着了,姬魅夜也疲乏得不行,靠在路乐乐身边睡了去。
等路乐乐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而怀里,竟然缩着一个婴儿。
一时间,她有些哭笑不得,然而看着那久违的熟悉的脸,她心里却觉得一暖,然后将光溜溜的小鸡少爷抱得更紧。
其实这几日,他休息得比她还少,而且灵力消耗得太多,变成婴儿状态的他反而轻松很多,甚至于不会见光成为白骨。
此时,他的头发一如当初那样柔软微卷,贴在他白皙的脸上,因为沉睡的他双眸紧闭,粉红的唇微微撅起,她忍不住一笑,想起肚子里还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子……其实男孩子女孩子,应该都能长成姬魅夜的模样吧。
走廊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路乐乐拉起身上的毯子,将怀中的姬魅夜盖住,只见汮兮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此时的汮兮明显瘦了一圈,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看着路乐乐的时候,眼神里净是委屈和恨意,还有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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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乐乐像猫一样懒散地靠在椅子里,双颊有着孕妇才有的红晕,甚至于眉宇间多了几分娇媚,如墨的青丝如水般泄开,但是有几缕还是由银丝带和簪子固定。
那两样东西就如两把利刃一样刺进了汮兮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汮兮慢慢地走了进去,将一碗汤放在了路乐乐身边,然后站立,低头看着路乐乐。
路乐乐瞟了一眼那瓷碗,看出那是清胃的茶,不禁抬起眼眸,好奇地看着汮兮,猜测着她来这里的目的。
“这一次,你赢了。”两人沉默片刻,汮兮终于开了口,可是语气却仍旧带着挑衅的意味。
路乐乐脸色当即一沉,有些不悦,“我赢了?汮兮,难道你仍旧认为感情可以用输赢来断定,感情是你争我夺的东西吗?”
“殿下终于娶了你,你如愿以偿,自然有资本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今日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是输在你有了殿下的孩子,我斗不过你,我输了我承认。但是我不会离开殿下,你想将我怎样,你直接说吧。”
“我将你怎样?那倒不如汮兮你自己说想将我怎样?”
“别假惺惺的,之前你甚至说要成全我和殿下,可你做的是什么事情你知道。我们也算是老熟人,倒不如今日就将话说清楚——只要不离开殿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路乐乐忍不住苦笑,怜悯地摇摇头,“做什么都可以?你现在做的,能弥补当年对神乐的背叛吗?而且,汮兮,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然而爱情不能。既然你要说清楚,那我就明说,我不允许你待在姬魅夜身边,我不想再养一匹白眼狼,也不想再被你背叛一次,然后死在你手里。”
后面那几句话顿时让汮兮脸色惨白,身子都不由得晃了晃,她却是强忍住,挤出了一丝讥笑,“我背叛你?我从来就没有忠心于你,何来的背叛?当时你和殿下有私情,怕被人知道,便拉拢了我,其目的还不就是不想让皇室知道?要怪,就只能怪你信错了人!”
“你……”路乐乐没想到汮兮会这么说,脑子里浮现出当年的事情,胸口一疼,喘不过气来。她又怕吵醒了怀里熟睡的人,只得压着一口气,不想与汮兮争辩。
然而因为生气,她的呼吸显得有些紊乱,“下去,我不想和你谈。”
“不想谈?”汮兮看到路乐乐被刺激到便继续道:“你以为你是谁?想让我离开就离开?除非殿下开口,否则汮兮在这里永远有一席之地。”
“不想离开?那就滚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路乐乐怀里突然发出一个凌厉而寒冷的声音,听得路乐乐和汮兮两人顿时一怔,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慌。
汮兮更是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睁大了双眼环视屋子,却怎么也没有看到姬魅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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