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密码(全5册)

第六章 风神飞廉的血脉劫持夏桀之子(2 / 2)

“不!你不是!”

那雒灵向他伸出左手,右手指着前方。此时周围已经变成一片虚空,只剩下来路和那个雒灵所指的去路。如果这个雒灵不是真的,如果那条路是陷阱,难道还有第三条路?

“反正我不相信你!没有路,我自己开出一条来!”

有莘不破一举手,虚空被打碎,又恢复了山道的样子,接着他一拳打破了一片山壁,但那些幻象仍然遮住了他的双眼。他虽然不至于被幻象带入死境,却也无法走出这个看不见的迷宫。

“妈的!妈的!”

他的心情正烦躁,突然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拥住了他。有莘不破心里一跳,停住了动作,轻轻抓住那只小手,心情马上安定了下来,喜道:“雒灵!”

转过头来,看见了雒灵的俏脸。有莘不破喜道:“你是真的。我知道你是真的!”

雒灵微微一笑,伸手把有莘不破的眼睛遮住,放开手来,眼前又变成一片阴暗,却是一条山洞的过道。洞中堆满尸骸,在刚才那个假雒灵的位置上,一具骷髅立定在那里,姿势和假雒灵一模一样,一手向他伸来,一手指着洞口。

有莘不破道:“原来这假冒你的家伙指的其实真是出口来着!”

雒灵点了点头。

有莘不破笑道:“这叫虚则实之,摆这骷髅阵的人倒也懂点兵法。”他走上前去就要把那具骷髅打个粉碎,却被雒灵拦住。

“干吗?这骷髅上还有机关不成?”

雒灵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对着那骷髅无声地祷念了几句,骷髅空洞的眼眶中留下两行泪水,轰然倒地,变成一团灰烬。周围的局势又是一变,天高水深,月色下湖光粼粼,两人竟然是站在水边!

“哈!原来那劳什子山洞也是幻象!”

雒灵神色疲倦,缓缓在湖滩上坐下。

“累了。”

见雒灵点了点头,有莘不破道:“你歇歇。接下来的事我来解决。”见她露出对自己信任的微笑,有莘不破只觉得胸中一股骄傲涌起,手按鬼王刀,跨入水中,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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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洗水晶宫

水月阵出现破绽了!

有莘不破一跳入水中,无论是湖外的师韶、羿令符,还是正在召唤“水之鉴”的水王水后,都感应到了这个巨变。

羿令符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天门,也不是桑谷隽去的那个方向!嘿嘿,没想到真让师韶说中了,第一个破门而入的居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有莘不破!”

芈压雀跃起来:“有莘哥哥成功了?”

“还很难说。”羿令符道,“要看有莘不破的动作够不够快!溯流伯川夫妇已经快完成召唤了!”

果然,师韶的乐声也变了,原来只是以中正平和的调子来调和水王水后**迸发出来的情欲,现在已变成撕破脸皮的直接用乐音攻击了。

羿令符不准芈压看大相柳湖高空中的**场面,芈压便向师韶那边看去,只见他已经换了一面战鼓,一捶一声雷震。鼓声上干九霄,下达湖底,把大相柳湖搅得天翻地覆,一通鼓擂下来,竟然把水族的宫殿房屋震塌了一大半。

河伯在天上听到鼓声,回过神来,骇然道:“这鼓声!难道是登扶竟来了?”

“不是登扶竟,是师韶。”

“师韶?那个盲小子有这样的造诣?”河伯一时没意识到是谁在搭话,顺口接了一句,突然醒悟过来,惊叫道,“谁?”

“还能有谁?”话声中一个人从云海里浮了出来,全身衣服斑斑驳驳,连头发也是凋残零落,竟然是江离!

河伯大骇道:“你还没死?这片云海可全是毒……”突然语塞,原来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离脚下云海的颜色竟然变淡了!不但如此,整个云海左一片,右一片,正在慢慢恢复正常。江离非但没给毒死,反而在净化云海里的阴毒。

河伯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这……你怎么做到的?”

江离道:“看看你背后。”

河伯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棵巨大的树,枝叶上抵天空,根系竟然已经遍布整个云海。

江离道:“这是榑(fǔ)木[45],不知长于何处,不知生于何年。只听说,在它的生命观念中以八千年为一季,两万四千个岁月在它如同一年。以我们人类这点有限的智慧,根本无法体验到它已经历过的岁月与生命。我特地把它请来,净化这片被你们这些短视的人污染的云海。”

河伯道:“你、你怎么召唤到它的?”

“那木马,用的就是榑木的一截枝干。”

云海在榑木的净化下,慢慢褪尽了阴毒,恢复正常。河伯突然又狞笑起来:“笨蛋!你这个笨蛋!这棵榑木根本就没有攻击力,你把它召唤出来以后又能怎么样?你能用它来攻击我吗?哈哈……但是,召唤这样的太古神物,你的真力却一定损耗严重,净化了这片云海,只怕你的力量也所剩无几,到时候看你怎么抵挡我禺强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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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禺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禺强了。”

“什么?”河伯俯视禺强,一看之下,一跤跌倒在龟甲上。禺强的蛇头蛇尾和四肢都已经收了起来。榑木的根系竟然伸了进去。河伯疯了一般狂叫道:“你要对禺强干什么?你要对禺强干什么?”他近来屡受挫败,今日更被江离一步步逼到整个身心接近崩溃的边缘,此时说话气急败坏,全没一点一代高手的风范。

江离的脸平静得像远山的月亮,说:“我在干什么,难道你没感受到吗?”

“感受?”河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突然一股暖烘烘的气息从脚下涌起,沿着生命之源的渠道融入他的经脉,竟然在消解他体内的阴毒。这比发现江离没死更加令他难以置信:“你在替我解毒!”

“我不是在替你解毒,”江离说,“是在替你们消解罪孽。”一个玄龟的头慢慢伸了出来,接着是它的四肢,再接着是它的尾巴。

“冥灵!”河伯欢呼了一声,趴在龟甲上不停抚摸,一时间竟然完全忘记和江离还处于敌对状态。

江离见他真情流露,低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冥灵慢慢恢复行动力,爬近江离的脚下,向他致礼。河伯见状全身发抖,尽管江离已经疲惫不堪,但河伯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对他出手。他颓然道:“你……你赢了。”

突然空中一个声音笑道:“好感人啊!要皈依新主人吗?”

江离微微抬头,空中一片缺角的芭蕉叶,叶子上托着一个少女。

河伯惊道:“燕其羽!”

江离看见她也吃了一惊:这不是有莘不破说过的那个令桑谷隽倾心的女孩子吗?他只在毒火雀池远远望见过她,但这女孩那种中性化的特殊气质却令人一见难忘。

江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燕其羽?听说你把守的是地门。”

燕其羽笑道:“不错。”

江离心中一沉,知道桑谷隽只怕要糟,问道:“桑谷隽呢?”

“还没死。”燕其羽说,“不过也差不多了。这男人也真不简单,垂死一击,居然把我拖了这么久!”说着抚摸了一下座下的芭蕉叶:“还弄伤了我的羽翼。”

桑谷隽的蚕丝没有伤到燕其羽,却仍把她拖了很久,否则燕其羽早来一刻,只怕整个云海的战局都要改写。

江离道:“桑谷隽喜欢你,你知道吗?”

燕其羽听了一怔,道:“喜欢?他干吗要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又需要什么理由。”江离道,“有时候见到了,就知道自己喜欢。”

燕其羽本来是抱着完成任务的简单心情来大相柳湖的,这时听了江离这两句话,竟然呆了。

江离道:“若不是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你认为你能击倒他?”

燕其羽却傲然道:“当然能!”突然反问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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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见到你真人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胡说!”燕其羽道,“见到我真人之前就喜欢我,那不可能!”

“他没见到你,却先见到了你的影像。”江离叹了口气,简略说了桑谷隽在“五行地狱·水狱”中见到燕其羽时的情景,这情景他也是听自有莘不破的转述。有莘不破转述时略带着点嘲弄的味道,但这时候燕其羽再听江离转述,却听得呆了,想起刚才和桑谷隽对阵的情景,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燕其羽的眉毛柔顺下来,但随即挺了挺,怒道:“我不信!”

“不信?”

燕其羽冷笑道:“你不过是想瓦解我的战意罢了。”

江离道:“你我一战是一回事,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多多少少能明白桑谷隽的心意。”

“心意?”燕其羽冷笑道,“你说他之所以被我打败是因为喜欢我,难道他不知道败在我手里就意味着离死不远?难道喜欢一个人会连命也搭上不成?”

江离道:“当然。”

“当然?”燕其羽道,“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我问你,你有对谁这样过没有?”

这句话可真把江离给问倒了。

燕其羽看见他没法回答的神情,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说谎。废话少说,看招!”

巨大的风力竟然把云海撕裂成两半,江离大惊,就要飞起,陡然间胸口一痛,真气不继,竟掉了下去。一股旋风倒卷,把江离卷入了燕其羽的风轮。

风声中榑木渐渐消失。河伯怒道:“住手!”燕其羽笑道:“怎么?玄阴心结一解开,就忙着要给新主人摇尾巴吗?”

河伯怒道:“天门由我把守,用不着你来多事!”

燕其羽大笑道:“你可别搞错了状况!我可不是水后的手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可是在天上,是我的地盘!”手一挥,一个大风刃向河伯袭来。

河伯正要催动冥灵反击,但冥灵体内的余毒才堪堪净化,生命之源早已耗尽,一阵空间扭曲后,消失在云海间。河伯措手不及,连“河盘川带”的防御也来不及发动,就被风刃打下云头,跌下高空。

当江离还在净化云海的时候,有莘不破已经闯入水晶宫。上次在小相柳湖,有采采用分水诀分开湖水,信步而下,如走楼梯,走入湖底,这次却得实打实地潜下去。他闯入碧水水晶的隔水界,到达水晶宫的时候,师韶已经擂起第二通鼓。所有地基较浅的建筑都已经倒塌殆尽,只剩下碧水殿还巍然不倒。

水族辈分最高的萝灆和萝莎正指挥水族的男男女女抢救被陷在倒塌房屋中的族人。一看到有莘不破,心中大骇,萝灆高呼道:“保护主殿!”水族众人密密麻麻地拥上来。萝莎高声道:“人墙!人墙!”

水族勇士冲了上来,水族的祭师在后发动咒语。老弱病残则一起向门口挤去,把碧水殿的入口塞得半点缝隙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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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怒喝道:“滚开!”鬼王刀扫过,水族的勇士又有哪一个能挡得住他一个回合?水族的祭师发动各种咒语,但双方实力相差太远,只能稍微拖延有莘不破的脚步,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有莘不破初时还顾念着采采,手下颇留情面,只用冲力把水族的勇士撞开,到了后来人越聚越多,杀性一起,怒喝道:“再不滚开,老子就开杀戒了!”

水族的男人们像野兽一样嘶吼着拥上来,终于有一人把血洒在了鬼王刀上。鬼王刀舔了血,光芒大涨,有莘不破眼睛红了,凌厉的“精金之芒”挥出,碰到兵器盾损刀断,遇到人就鲜血横飞。一个、两个、三个……鬼王刀的威力越来越大,到后来水族的男人一排排地倒下,女人们挡不住,被有莘不破冲进了碧水殿。

碧水殿是好大的一座屋宇,正中央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碧水水晶,比小相柳湖的那块碧水水晶大上十倍。水晶中水王水后夫妇的召唤仪式已经接近尾声。这块大碧水水晶旁边还有一块较小的碧水水晶,水晶中困着一个女孩子,正是采采。

萝灆见了有莘不破的气势,知道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不由得声泪俱下,连斗志也丧失了。萝莎却大声叫道:“围住大碧水水晶!不能让他靠近!”

有莘不破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水王水后头顶的空间扭曲越来越明显,知道胜负就在这一刻了。然而更让他吃惊的却是被困在风轮中的江离。

天门就在碧水水晶的正上方,水王水后巨大的幻影也正是通过天门反射出去。天门外江离已经全无还手之力,他的近身防护力还不如桑谷隽,更远远不如有莘不破!被燕其羽可以媲美有莘不破“刀剑乱·大旋风斩”的风轮扯入,绞得血肉模糊。

“滚开!”有莘不破气急,把拦在他面前的一个水族踢开,但很快又挤上来一个老女人堵住缺口。

水族的男人早已死伤殆尽,拦在面前的全是女人!

有莘不破破口大骂:“滚!滚!滚!去你妈的!”

老弱们一个个被推开,但推开一个,又涌上来一堆!

“姐妹们!不能让他前进半步!再让他前进半步,我们就要灭族了!”萝莎刚才被有莘不破的刀锋斜侧扫到,只剩下半边脸,满身是血,却仍然歪歪斜斜地支持着不肯倒下。

有莘不破怒骂道:“你们自己不想灭族,却要水漫天下,要害死天下所有人!这什么鸟道理?”

萝莎哪里会回答他,竭尽全力哭叫着:“上啊!上啊!只剩下一步了!挡住了他,我们就赢了!为了我们的未来,拦住他啊!”

“杀!杀!杀!”有莘不破心中大叫着,却仍守住灵台最后一丝光明,左手推人,右手抓住刀勉强控制着自己,手筋突起,忍得生疼,高声叫道:“溯流伯川!你不是男人,拿这些老头女人做挡箭牌,你出来,挡得住我三刀老子就乖乖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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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听他胡说!”萝莎厉声叫道,“挤死他!累死他!上啊!大家上啊!”

女人们像蚂蚁一样涌过来,自相践踏,有几个压在最底层被自己人踩死;还有几个年纪老迈的在拥挤中早就断气,尸体却仍被后面的人推着向有莘不破涌。

有莘不破几次要动刀,但一想起江离会不高兴,马上抑制住自己。突然一滴血滴在自己脸上,鼻孔闻到一股清馨的气味。有莘不破心头大跳:“江离!是江离的血!”仰头一看,隐约见风轮中护住江离全身的草木早被撕裂得七零八落,血水像雨点一样飘洒下来。

“不——”

“姐妹们努力啊。”

有莘不破见到好友命垂一线,热血上脑,已经接近暴走的边缘,再听到萝莎那惹人厌恶的声音,立刻鬼叫道:“臭巫婆!再说一句我先拿你开刀!”

一个奇怪的影子悄悄盘上有莘不破右手,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一刀向萝莎凌空劈去,噗的一声萝莎人头落地。有莘不破一呆,大叫一声,鬼王刀的刀罡披**开来,人头一排一排地落地,尸体堆满了大碧水水晶的底座!

半空中水后凄凉地笑道:“哈哈!成了,成了!溯!我们成功了!”水王却已经力竭而死,无法应和她了。水后哭道:“族人啊!我只能用这‘水之鉴’替你们报仇了!有莘不破,我要你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远处师韶大惊,大鼓噗的一声打破了。

羿令符惊道:“糟!芈压,得动手了。”

芈压道:“不是说至少要把天门打开吗?”

“来不及了!说什么也得搏一搏了!”拉开落日弓,把重黎之精炼成的“祝融之羽”往天门射去。

燕其羽在天门上,见了来箭心中一凛,不敢召风阻拦,那箭被天门阻住,消解掉了锐气,射到大碧水水晶上的时候已经冲力全无,只剩下一团火芒悬浮在水后头上。天门随即又自我修补合拢。

碧水殿中只剩下有莘不破一个活人还站着,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抬头仰望着那团天底下最厉害的重黎火光,生命之源有所感应,突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哈哈哈……”水后疯狂地笑着,“你们败了!我们也完了,大家同归于尽吧!‘水之鉴’啊!祖神啊!让我们报仇吧!康回冯怒——万国倾颓!”

一种无声无息的变化正慢慢散化开来,还活着的人都知道“水之鉴”已经开始影响水的冰点。燕其羽在天上大笑!师韶则在远处叹道:“完了。”羿令符则握紧了拳头。突然三人一起惊起:“那是什么?”

燕其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却凭直觉当机立断,抓起奄奄一息的江离远远逃了。

水后本已被疯狂充斥的心灵也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低头一看,只见一片大火扑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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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簇威武的光芒从湖底暴发出来,一瞬间把‘水之鉴’送回了远古,把整个大相柳湖都烤干了。

燕其羽远远回头一望,喃喃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得赶快回去向仇皇大人禀告!”

一声天籁般的鸣叫回**在这西陲雪原上,师韶满心欢喜,听得如痴如醉。

“好厉害啊!”芈压说,“比毕方还厉害啊!”

“那当然了。”羿令符道,“这是玄鸟凤凰啊!”

第一要务:上天山

有莘不破在无意识中触动生命印记,召唤出玄鸟凤凰,惊走了燕其羽,焚灭了水后,烤干了大相柳湖,送走了“水之鉴”。

凤凰虽然出现,有莘不破却早已失去了知觉,无法与之沟通,他的生命之源也不足以支持玄鸟在这个世界停留。玄鸟在三声鸣叫后自燃,其元神在烈火中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但它留下来的余烬和“水之鉴”的余威、重黎之精结合在一起,却抟成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火云。

火云顺着东南风向西北飘去,一路越烧越大。

师韶和羿令符这时已经会合,见状不约而同惊道:“不好!”

芈压道:“怎么了?”

这一惊一问之间,羿令符还来不及回答,已经有数十座雪峰在火云的笼罩下开始消融倾颓。温度的急剧变化导致峰巅积雪不稳,数十座大山开始出现雪崩!雪水、泥浆、岩石和还未消融的冰块轰隆隆胡乱翻滚,片刻被烤干的大相柳湖便恢复了三成水量!

羿令符惊道:“完了!让那火云继续肆虐下去虽然不是水漫天下,但对下游来说只怕也是百年一见的大灾难!”

师韶吸了一口气,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喊道:“两位宗主!还不肯出手吗?”

独苏儿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回来:“现在让我出手也没用啊。我哪里对付得了那片火云!有莘小子自己惹出来的,让他自己解决。”

师韶道:“都大人!你也不管管吗?火云再飘过去,可就是大河的源头了!大河泛滥,夏都也得遭灾!夏王追究起来你只怕难以推脱!”

独苏儿笑道:“他只怕也没办法。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这里也就你一个人能以音乐跨越时空。何不弹奏一首《天魔乱》?”

师韶道:“《天魔乱》?那没用。啊——”突然醒悟过来,安坐地上,调弦试音。

他们所在乃是一块高地,被火云烧融的冰水泥浆已经把大相柳湖灌满,溢出来四处奔流。洪水从高地下冲过,轰轰然如万马奔腾。但这巨响既乱不了师韶的心神,也压不住他的瑟音。一曲极哀怨的古调远远传出去,竟然刺破空间的局限,传到某个不可知的地方去。

天空中出现一阵扭曲,芈压叫道:“看!难道又是什么幻兽吗?”

师韶停了瑟,正色道:“不可乱说话!”

芈压吐了吐舌头,再定眼望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一个梦幻般的美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眼神一扫,仿佛一眼就看穿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仿佛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全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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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韶正要说什么,空中那人伸手一指,火云上空出现一道裂缝,裂缝后面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那个暗黑空间似乎有着无穷的吞噬力,本来向东南移动且已铺满方圆千里的超级火云被那股引力所牵引,竟然停滞下来,跟着被倒拖,向那无底的黑暗涌去,一接触到裂缝的边缘便马上被吞噬,吞噬得越多,那道裂缝就越大,裂缝越大,吞噬的速度就越快。

芈压看得口干舌燥,突然感觉脚下一飘,那裂缝吞噬完千里火云,接着连地下的潮水、沙石也被引动。

芈压大惊:“不是连我们也要吞了吧?”

师韶叫道:“宗主!快快收手。无底洞再扩张下去整个世界都要被吞噬了!”

天上那神仙般的人物不作一语,又是一指,转身不见。其人消失以后,高天上那道裂缝慢慢吻合,天地间也渐渐恢复平静。

羿令符看着已经融化了的雪山,心道:“情况虽然不再恶化,但已经融化了的雪水只怕也会给中下游带来一场不大不小的洪灾。”

芈压目睹这天地巨变,实在不相信那是人力所能为,跌坐在地上,问师韶道:“师韶哥哥,那个神仙是你朋友吗?”

师韶叹了口气还没接话,羿令符道:“那不是神仙,是魔鬼。”

“魔鬼?可这人长得好漂亮啊。”

羿令符叹道:“这事情以后再说吧。先找有莘和桑谷隽去。可别在混乱中死掉,那可就冤枉了。”

师韶突然道:“来了。”

“什么?”

师韶道:“雒灵。”

羿令符一怔。

师韶道:“从地下来。好像在找我们。”拨动琴弦,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调。不久一个土包子在他们附近垄了起来,土包子破开,现出一个丝球。

芈压舒了口气,道:“是桑哥哥。”

丝球裂开,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躺着——坐着的是雒灵,躺着的是有莘不破和桑谷隽。

羿令符快步过去,检查两人的伤势,道:“不破是体力透支,等精力恢复就好。桑谷隽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没半个月醒不来。”

芈压道:“可护着他们从地底上来的不是桑哥哥的力量吗?”

羿令符看了雒灵一眼,道:“是你雒灵姐姐在操纵这股力量。”心中却道:她不仅仅是操纵桑谷隽的力量那么简单,而是趁着桑谷隽昏迷侵入他的心田加以操纵。侵入别人的心田本是一件很忌讳的事,但这次雒灵所为并无恶意,因此羿令符也就不说什么了。

芈压道:“那我先给桑哥哥煮道醒魂汤去。”

羿令符道:“不!桑谷隽是在生死之际牵引大地之力疗伤,还是让他睡到自然醒来为好。你给不破煮点能恢复体力和精神的东西吧。”

芈压应声好,走进“一品居”。

羿令符心道:“没想到这一役我们会遭到这么大的挫折!江离被擒,有莘不破和桑谷隽看来短期内是起不来了。三个最活跃的高手一齐遭难!师韶说过要回东方。我身边只剩下芈压一个小孩子,再加上一个不肯开口说话的雒灵,要让商队继续在这边荒中走下去,这副胆子不轻。不要再遇上什么大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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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韶虽是盲人,却仿佛能看破别人的内心,问道:“担心什么?”

羿令符道:“江离。眼下这两个小子应该死不了。”

师韶道:“那个驱风的人我知道,是仇皇用飞廉[46]之血造出来的,挺可怜的一个女孩子。”

羿令符道:“仇皇?”

“就是都雄魁大人的师父!”

羿令符惊道:“上一代血祖!他不是已经……”

“复活了。”师韶道,“我到天山找寻剑鸣之声,不小心误入他的藏身之所,听见他复活的欲望。幸好当时他行动不便,虽然想杀我灭口,却终于奈何不了我。”

羿令符道:“这水族召唤‘水之鉴’,难道也是他背后操纵?”

师韶道:“或许是。只希望江离能半途逃脱,若给擒到天山,虽然仇皇未必就杀他,但我们再要把他救出来可就难了。”

“无论多难,我们……也要去!”有莘不破醒了过来,他挨着雒灵勉强坐起,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

羿令符道:“你召唤出了玄鸟。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什么?”有莘不破又惊又喜,“我请出了玄鸟?”

羿令符微微一笑,把在外边看到的事情跟他简略说了,又问起大相柳湖内的情形。

有莘不破道:“雒灵在人门接应我,我潜入湖底,杀……杀了进去。后来见到江离危险,心中发急……唉,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羿令符皱眉道:“你杀了很多人?”

有莘不破黯然良久,道:“不是很多人,是所有人。男女老幼,一股脑全杀了。”

羿令符和师韶大吃一惊。师韶道:“别多想了,那也是不得已。”

有莘不破不愿多提那次杀戮,问道:“后来呢?江离怎么样了?”

羿令符道:“玄鸟出世的前一刹那,那个控风的女孩子警觉地预先跑了,江离应该被她制住了。”说着又将火云出现的事情说了。

说到那个神仙般的人时,芈压煮了一碗鱼[47]汤出来,雒灵接过,喂有莘不破吃。

有莘不破也不管那汤有盐没盐,那鱼有骨没骨,一股脑吞下,问道:“那人这么厉害!师大哥,你哪里结识的朋友!”

师韶叹道:“朋友?也不知算不算。也算认识吧。我曾误入他的住处,我听了这人的叹息,这人听了我的瑟音。”

有莘不破道:“这人到底是谁?”

羿令符道:“还能有谁!这样的本事,天底下有几个?”

有莘不破心中一凛,道:“是江离的师父,还是传说中的天魔?”

羿令符叹道:“要是太一正师来到,情况也许会比现在更好些。却不知为什么遇到这样的大事四大宗师独独只有他未曾现身。”

师韶点了点头。有莘不破道:“唉,天魔……那只怕比江离的师父更难遇上。真是可惜,以后能再见到这位宗师才好。还有他那惊天动地的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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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不要!”羿令符道,“这个人一出现,多半没好事。那无底洞更是想也不要想它!”

“怎么会,天魔不是帮了我们吗?”

羿令符道:“天魔这次出手的动机是什么,我们谁也搞不清楚。不过我们最好不要和天魔有所纠缠,不然以后见到季丹大侠只怕会落下些尴尬。”

“季丹大侠!”听到这个名字,有莘不破热血一涌。这个男人不仅是他的偶像,也算是他半个师父。“季丹大侠和天魔有什么恩怨吗?”

师韶叹道:“听说在季丹大侠新婚之夜,就是天魔藐姑射招来无底洞,把他的新娘、亲人、朋友乃至故乡草木都吞噬掉的。”

第一次听见这事的芈压张得嘴都合不拢,道:“原来这人这么坏!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要伊的帮忙了。”

羿令符正色道:“西北雪原的稳定关系重大,只要还是个人就该出一份力量,不应把一些私人恩怨夹杂进来。再说,这样的大事也不仅仅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也没资格说要不要人家的帮忙。”

芈压受教,垂下了头。

有莘不破听到这个消息,却想起了和季丹洛明第一次见面那晚他对自己说的话。“原来那个人就是藐姑射!”有莘不破心道:藐姑射和季丹伯伯的关系可不止是仇人那么简单。想到那晚季丹落寞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阵怅惘。这时候觉得手一紧,原来是握住自己的雒灵用了用力气。有莘不破朝她看去,雒灵却是无意间握紧他的手。有莘不破见她正出神地望着天空,心道:她在想什么?

羿令符咳嗽了一声,这对情侣一起回过神来。

羿令符问道:“不破,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看来短期内没法指望你了。”羿令符道,“现在水族的事情已了,大相柳湖被你那么一折腾,再被泥沙冰团冲了几次,只怕那个水底世界是完蛋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想它了。当前第一要务是上天山!”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对!我们马上出发,一定要尽快!江离落入那个什么仇皇手中,现在这个血祖已经够可怕的了,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师父!想想就令人担心!”

羿令符却道:“去是一定要去,但不是尽快,相反得慢慢走。”

“什么?还慢慢走!”

羿令符道:“虽然不知道仇皇复活后现在功力达到什么程度,但总之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所以我们在到达天山之前,你和桑谷隽必须把伤养好。那个控风的女孩若立志要杀人,这会儿江离早不在了,我们急也没用。”

有莘不破嘘了一口气,道:“也是。”

羿令符道:“商队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理了,静心养伤。还有就是回想一下你召唤玄鸟时候的体验。说不定到时候大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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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韶指着西北道:“越过这茫茫群山,约两千三百里左右,就可以到达剑道。不过从这里到剑道全是万丈高峰横截,无路可通。”

羿令符手一指,道:“看!”

芈压喜道:“七香车!”

七香车本来就是件难得的宝物,这一年来受江离精气培浸,再加上若木去世后化做一截桑枝依附其中,因而更是灵性十足。在云海中,它被打散后并没伤及元气,大变过后自发重组,此时正在吸收天地精华。

师韶道:“可是七香车没法把整个商队运过去啊。”

芈压灵机一动,道:“我们还有有穷之海!把商队装了,再坐七香车飞过群山。”

羿令符道:“这主意倒不错。不过七香车要飞过这茫茫群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成。用过以后,有穷之海只怕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了。”

有莘不破笑道:“还好我们商队宝贝够多,否则可就麻烦了,准备一下起程吧。我是跑不动了,到时把我一并装进去吧。”转头对雒灵说:“你要不要去见见你师父。”

雒灵闻言站起来,感应良久,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莘不破奇道:“她老人家不见你?”

雒灵又摇了摇头。

“莫非她老人家已经离开了?”

雒灵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芈压道:“雒灵姐姐,你这闭口界太麻烦了!早点练成吧!芈压想跟你说说话。”

雒灵仍然微笑着,头一低,师韶却听见了一下无声的叹息。

都雄魁笑道:“干吗躲着不去见见你徒弟?”

“嘿!盯着你啊。我刚才一个不留神,你就向那小子动手!说话没有口齿,四宗里面,就你最不要脸!”

“谁说话没口齿来着!”都雄魁道,“我答应你不伤他,可没答应过你其他事情。何况刚才那一下子,我明明就是帮他。”

“帮?他需要你帮吗?他又不是刀子举不动!要你自作主张控制他的右手让他杀人。”

都雄魁笑道:“他口里都喊‘杀杀杀’了,手却不动!老子看着不耐烦,顺水推舟而已。反正他已经动了杀意,那个女人,就算是我杀一半,他杀一半。其他那些,可都是他自己动的手了,和我无关。”

“哼!很多时候,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你我心里明白!别以为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想把江离从他身边带走,是不是?算了,江离走了也好。不过以后别再碰这个小子了。”

都雄魁冷笑道:“若碰了呢?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不成?”

“你说呢?”

“嘿!”都雄魁对名震天下的心宿其实也十分忌惮,他还有求于人,不愿两人就此闹僵,道,“这事就不提了。没想到藐姑射这次竟然会出手。”

“这人做的事情,哪一次我们能想到?季丹结婚那晚的事情,才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从那以后,无论这疯子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诧异了。嘿嘿,你要转换话题也不用扯上藐姑射,不如说说‘小水之鉴’的事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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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雄魁笑道:“‘小水之鉴’?不要也罢。”

“不是说好了么?你为何反悔?”

都雄魁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那有反射之能的‘小水之鉴’干什么,但……但你想拿来跟我交换的信息,嘿嘿!我已经知道了。你要说的是我血宗那个老头子没死的事情,对吧?”

“嗯,那小妮子一出现,你果然就猜到了。加上毒火雀池那次,他已经是第二次派出这小妮子了。真是奇怪,难道他已经完全复原?否则怎么敢如此张扬?”

都雄魁冷笑道:“完全复原?那不可能!哼!现在就算完全复原我也不怕他!”

“那老头的事,我没兴趣。可惜,看来‘小水之鉴’是泡汤了。”

“那倒未必。”都雄魁道,“我们可以把约定改一下。”

“哦?我可想不到什么可以打动你的事情。别告诉我条件是让你去杀我徒弟的情郎。”

都雄魁道:“你放心!这小子我迟早要宰掉,不过不是现在。这样吧,我可以帮你激发那两个娃子的隔代血继,但你要跟我上天山,帮我一个忙。”

“呵呵,原来是要我帮你对付那个老头。”

都雄魁冷笑道:“那是本门家事,岂能让你插手?是另一件事。”

“究竟是何事?”

都雄魁沉吟不语,似乎在想如何措辞。

“莫非你想对祝宗人的徒弟动手?”

都雄魁笑道:“知我者,莫若苏儿。”

“呸!少恶心!唉……”

都雄魁奇道:“叹什么气?”

“我叹祝宗人和伊挚不该去干什么补天的蠢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搞得他们一个人神俱灭、一个元气大伤,他们的徒弟哪会像现在这样任人摆布?”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想补天也就算了,如果存了这个心愿,那时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都雄魁道,“一旦成汤起事,伊挚固然无法抽身,祝宗人也非卷入不可,这可是数百年不遇的鼎革巨变,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在这场巨变中活下来?”

“唉……他们太一宗就是这样,一面追寻茫茫不可知的天道,一面又无法抛开对芸芸众生的挂怀,殊不知天道讲究的是遗世而独立,人道却要入世化俗,两者背道而驰,如何能得而兼之!”

都雄魁笑道:“他们哪里是不知道,只是妄想两者兼而有之罢了。嘿嘿,当年申眉寿倾向天道,不理人事,结果被大夏王疏远,给祝宗人留下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祝宗人却反其道而行,来个大发慈悲,哈哈,补天!哈哈,想救天下众生,结果落得个尸骨无存。哈哈,哈哈,哈哈……”

“好歹一场道友,你竟然这么没良心。嘿嘿,祝宗人的大徒弟没好下场,不知道小徒弟将来又会如何。”

劫后余生

采采睁开眼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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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醒过来?”

不醒过来,她至少不必面对现实: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朋友屠杀自己的族人,而最讽刺的是,她还不止一次地幻想能靠这些朋友来挽救水族的命运。有莘不破错了么?好像没有。因为他这样做是为拯救他的故乡和他的亲人。但妈妈的话也没错。事情的确像水后所预言的那样发生了:闯进来的平原人,毫不留情地把水族杀得一干二净。

整个血腥的场面,采采在小碧水水晶中看得一清二楚,有莘不破拿着屠刀斩下一个个人头的场景不断地飘浮在她的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刻采采甚至相信,那个狰狞的男人才是有莘不破的真正面目。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采采低声抽泣着。

“采采……”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采采一阵颤抖!小涘!

采采这才回过神来,打量周围的情况。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在自己的脚边,有一眼温泉热滚滚地冒着,把这个初春的寒意驱赶得不剩一点,只留下一片温暖和春情。她回过头来一看,搂住她的,果然是洪涘伯川。

“小涘,你果然还没死!”采采忘情地抱住他,突然发现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

“啊!”她惊叫着推开怀里的少年,然而有限的距离却让他们更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身体,一种更加强大的**力从彼此的身上散发出来。

小涘抱住了她。

“不!小涘,我们不可以。”

小涘的呼吸粗得就像**的野兽,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抚摸她。

“不!小涘!”采采知道自己必须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否则连自己的堤防也要崩溃,“小涘,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还活着?”

“嗯……”小涘迷迷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那个有莘不破砍了一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伤口却合吻了。采采,我们一定是在天上了……这里好温暖,只有你,只有我……”

“小涘,别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采采忍住羞涩,察看小涘的伤疤——那道伤疤竟然从左边肩头一直延伸到右胯。

采采大吃一惊,说:“小涘,转过身去,我看看你的背部。”

小涘转了过来,他的背部赫然也有一道伤疤,仍然是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胯。看这样子,有莘不破那一刀分明是把他砍成了两截,那小涘怎么还可能活着?

“莫非,这里真是天堂?或是地狱?”

“我不管!”小涘转过身来紧紧搂住她,“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不!不要!”采采软弱地抵御着自己的欲念,但她的**已经挺起来了,口中无力地呻吟着,“小涘,不要。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理会人间那些条条框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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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们很可能还活着啊。爸爸说过,世上有一个很厉害的人,无论多厉害的伤势都能治愈。甚至连死了不久的人也能复活。他说过,当年他就是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才活了过来的。小涘,我们一定又遇到这样的人了。我们……我们还没死。”

“那更好!”小涘的声音也犹如呻吟,“我们在一起,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让水族重新兴旺起来,好不好?”

采采一听,连心也颤抖起来。

“采采,你问过我,我们有千万个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却没有一个在一起的理由。现在有了。我们必须在一起,不然水族就要灭亡!我们必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水族继续繁衍下去!让祖神共工的血脉流传下去。”

“可是……小涘……”

“采采,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水王,你就是水后。我们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将来他们长大了,学好了本事,再给爸爸妈妈,给你,给我,给我们的族人报仇!”

“报仇!报仇!不!我不要!”

“难道族人被屠杀的仇恨,就这样算了不成?”

“可是小涘,我们斗不过他们啊!”

“我们斗不过,就让我们的儿孙去做!平原人总有软弱的一天,我们总有强大的一天!采采,我要和你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让他们把我们的血,还有我们的仇都流传下去!”

采采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身体到心灵,她的堤防已经彻底垮了。

“多完美的仪式啊。”

“确实很**,水族的女人就是骚!”都雄魁想起了阿芝,随即冷笑道,“不过我从来不知原来你也有这种癖好,看得这样津津有味。”

“去!别把我和你这下流坯子扯在一起!我欣赏的是他们的心声。那么极端,又那么热烈;那么抗拒,又以欲望和仇恨来瓦解这抗拒!只有死而复生后的繁殖愿望,加上血海深仇的深刻印记才能爆发出这样完美的孽缘。”

都雄魁笑道:“现在‘水之鉴’已经到手,这两个小的你打算怎么处置?”

“随你便吧。”

都雄魁道:“既然如此,就任他们自生自灭。我倒很想看看他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后代来。”

“你能看到?”

都雄魁笑道:“别忘了我已经练成了不老不死之身!嘿!再过个一两百年,等他们这一族再繁衍多些,我再来掳一批回去做女奴!”

“你可得小心些,别玩出火来!共工的血脉可不是好惹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水族首脑的觉醒多半和你那个老头子有关。不过水族的力量还远未到达极限,要是完全觉醒的话,只怕你未必对付得了!想来多半是那老头子又想利用这一族的力量,又害怕再造出个共工来连自己也对付不了,所以在激发他们的隔代血继时才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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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雄魁傲然道:“哼!他怕,不代表我也怕!再生出个共工来也不要紧!水漫天下?嘿!哪能和我们四宗的终极灭世相提并论!”

“随你吧,反正我就快抛弃这个世界了,几百年后的事情,我既看不到,也没兴趣管。”

有莘不破等回到了商队。他的体力和真气的消耗比预想中要严重得多,到第三天才站得起来。桑谷隽运用作茧自缚之功,在蚕茧里一直昏迷不醒,但羿令符等人都能感到蚕茧中的他,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羿令符一边放出龙爪秃鹰,探明了通往天山剑道的风路;一边整顿商队,准备出发。师韶不改初衷,要顺着大江回中原了结心愿,有莘不破挽留不住,只好置酒为他饯行。有穷四老均有礼品赠送,师韶却半分不受,道:“我一个瞎子,沿途乞讨便是,这些带在身上,累身累心。”

铜车早已上岸,芈压把所有通灵水马都放了,师韶也登上了特地为他留下的竹筏。有莘不破道:“如果见到伯嘉鱼,代我向他致谢。”

师韶奏起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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