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璇玑立刻开始犯迷糊。猫儿般蜷缩在司凤的脚边,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什么都是一副朦朦胧胧的模样。
司凤爱怜的问:“困了?”
“嗯。”璇玑不停的打哈欠:“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累,比和人打了一架还累。”
“那就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她自然是累的。
那天为了护住自己,她不惜用定坤剑绞碎打妖鞭,不惜和天下人为敌,不惜忤逆她的爹爹和她的昊辰师兄。
她虽然不通六识,不懂情爱。但她肯拿命来维护自己,难道还不能够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吗?
自己何必还要去计较那些旁枝末节?
心灯送到自己手上就灭了,又如何?
也许只是因为她根本不懂得“倾心相待”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含义?
既然如此,他就要做她心里最值得倾心相待的那个人。
她不懂得爱,他会一点一点的教她明白。
她不知道情,他会一点一点的让她品味。
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执念,除非生命最后一刻,否则绝不放弃。
璇玑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过了片刻似乎觉得不够舒服,又拉过他的手垫在自己的脸下。然后满意的翘起嘴角,甜甜入梦。
少女的脸颊白皙细腻,乌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宛如开在枝头的娇嫩鲜花,教司凤不由看得入了迷。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女的眉骨滑落到鼻尖,又从鼻尖滑落到双唇,在那里流连忘返,不舍离去。
璇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东西,“咯咯”笑起来,然后舔了舔嘴唇,嘟囔道:“……我要吃叫花鸡,核桃仁肉丁……”
司凤不由的笑出声,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贪吃?就连睡着了,梦到的都是美食。
夜幕渐渐降临,海面上的风从原来的温暖变得略有些寒冷。
司凤抱起璇玑,回到自己一开始居住的山洞,脱下外套铺在地上,然后将璇玑放上去。
外套太单薄,聊胜于无。
璇玑睡着睡着,就把身子蜷缩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冷的感觉,但身体的本能还是教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取暖。
司凤犹豫了很久,终于叹口气,在璇玑身边躺下。
她的睡姿有多么销魂,他是知道的。但他却实在见不得她受一点点的苦,大不过自己多忍耐忍耐也就是了。
果然,司凤躺下才片刻,璇玑就像个蚕宝宝似的蠕动过来,手脚并用挂到他身上。如此也就算了,偏她还凑到司凤脖颈边闻了又闻,满意的叹口气,呓语道:“好香,是司凤的味道。”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司凤身体僵直,连指尖都不敢挪动一下。生怕一动便是情不自禁,是不可收场。
这丫头,一贯的只管撩拨,不管灭火。
他闭上眼睛,一遍遍默念清心咒,借以平复体内的火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入睡。
天色微亮,天边尚且还悬挂着几颗星子,闪闪烁烁。
司凤猛的睁开眼睛,轻轻挪开璇玑的手脚,起身朝外走去。
海边站着一条墨色的人影,负手而立。
“师傅。”
司凤面向那人,双膝跪地。
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半张飞鸟面具。墨色的衣衫上,用金色丝线织着一朵朵绚丽的牡丹花。
“难为你还认得我这个师傅。”大宫主语调平平,声音不辨喜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对司凤有再造之恩,司凤没齿难忘。”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恩深意重,那么现在就随我回离泽宫,好好修习心法。过得几年我退位,你便接了这离泽宫宫主之位,从此以后笑傲江湖,快意人生,岂不美哉?何苦要把精力耗在一个女人身上,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说着,俯身就要去拉司凤
司凤却跪着倒退了几步,然后恭恭敬敬冲他磕了一个头:“师傅见谅,璇玑待徒儿很好。徒儿已经把心交给她了,发誓此生此世和她不离不弃,因此是不会和师傅回离泽宫的。”
“你说什么?你已经把你的心交给她了?那你是不是也打算把你的命交给她?”
大宫主勃然大怒:“离泽宫上上下下几百条命,莫非你都打算交给她?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他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转着圈,突然在司凤面前停下来,半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傻小子,你醒醒吧,那些仙门正派有多么道貌岸然,你挨了两记打妖鞭还不长记性吗?她可是少阳派掌门褚磊的女儿。倘若她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你认为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她的爹爹会接纳你吗?别傻了!跟我回去吧。”
司凤抬眼直视着大宫主,目光坚定,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对他说,也仿佛是在告诉自己:“璇玑她不一样,她一定会接纳我的。”
大宫主眼中的讥笑之意十分浓厚:“她有多不一样?是不是不一样到,即使种出来心灯一交到你的手上就灭了,即使她心中倾心以待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也能傻乎乎的骗自己,以为你对她的情意最终能感天动地?”
心灯的事情,是司凤心里无法磨灭的痛。大宫主的这番话让他瞬间变得脸色煞白,却依旧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自己的这个徒儿究竟有多倔强,多深情,早在十三境惩戒司,大宫主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一次他可以用柳意欢威胁司凤,这一次却毫无办法。
他又是失望又是心痛:“本来我还打算好好闹一下四大派,替你出口恶气,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让我这么失望的决定。罢了罢了,你非要一意孤行,我又能奈何?只当我离泽宫没有你这个徒儿,你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他说出这么狠心绝情的话,心底里其实是盼着司凤回心转意。
然而司凤就那么静静的跪着,始终一言不发。唯有微微湿润的眼角,流露出了他心里的不舍和痛苦。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和璇玑的情路坎坷,荆棘遍布。会遭到无数人的反对阻挠,甚至从中作梗。
只是旁人再怎么反对,与他何干?
而眼前这个人不同,他将司凤从小养大,情同父子。为了不和璇玑分开,司凤无奈割舍,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师傅,您老人家珍重。”
司凤双手加额,伏于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这就是他给大宫主的答案。
“你,你……”大宫主凄凉一笑:“你真是疯魔了!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不要……”
不要走我的老路。
他重重一跺脚,仿佛一只展翅的凤凰,踩着海浪,迎着晨风,飞掠而去。
司凤的身影在清明的月色下,好似一尊玉雕,良久未动。
直到树丛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司凤才站起身来说道:“若玉,出来吧。”
大树后转出脸上带着刀疤的若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此处地方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若玉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司凤英明。”
“你来的正好,身上可带有续骨膏?我的已经用完了。”
若玉吃了一惊:“你被打妖鞭打断骨头了?”
“嗯,有一点。”
“哪里?”
“断了左侧的两根肋骨。”
若玉:“……司凤,我觉得你好变态。断了两根肋骨,还能若无其事行动自如。”
司凤含笑看他一眼:“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的两根肋骨也打断,让你陪我一起疼。”
若玉连连摆手:“呵呵,不用不用。”
“那你还不快过来帮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