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纳斯在山脚下的草地上等待着，或许才过去了半天，但与人分离的煎熬折磨着它，心脏像被放在火焰上灼烧，龙拿爪子按住那里。

是焦虑，闻起来有一股烧糊的味道。

它在原地转了几圈，直到脚爪下的植物被磨得光秃秃的，龙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人类的家园寻找海莉西。

隔着很远的距离，一阵腥臭的混合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阿特纳斯差点吐出来，它想屏住呼吸，臭味却越来越浓重，龙盘旋了几圈，最后小心翼翼地落在石头墙的角落。

人类的身体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顺着石头的缝隙流淌出去，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对上它的目光，龙的黄金瞳眨了眨，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动不动。

龙在人低矮的房屋之间穿梭，努力弯下脖子寻找人的踪迹，但它只看到空荡的街道。阿特纳斯心中不好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多，它开始喊叫人，可它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人的名字是什么。

有一种酸楚的感觉漫上它的鼻尖，龙又回到石墙旁坐下，想要等这些人类醒来后询问他们人的下落。

随着夕阳逐渐沉下去，一队外出狩猎的人类朝着这里走来了。

他们也闻到了这阵浓郁的血腥味，匆匆奔向城门，龙打起精神，挥舞着翅膀扑向他们。

“是女神的红龙！”

“怎么长得这样大？”

面对超出掌控范围的巨兽，人们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他们连忙去它身旁寻找光明女神的踪迹，但随着龙掀起翅膀露出身后的景象，一幅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将他们钉在了原地。

这座人类在冰雪中建起的城池此刻已沐浴在春日下，微风吹拂过一具具尸体，除了一些明显的利器损伤，更多的人脖颈被扭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像是临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事物而圆睁着双眼。

龙看到人们退后了脚步，几根尖锐的长矛已经对准了它，恐惧和仇恨一点点渗进腥臭中，龙不知所措起来，但它对这并不陌生，于是主动张嘴吃掉了这些情感。

只要让所有痛苦和纷争都消失就好了，为什么人类还是将武器刺向它的身体？

龙的翅膀被一支长矛贯穿，剧烈的疼痛让阿特纳斯发出长长的嘶鸣，它蜷缩起身体，用金色的眼瞳望着周围的人类，只想问他们那个会散发出香甜气息的人在哪里。

没有人告诉它，也没有人在意，龙狼狈地躲避着更多攻击，可是这次没有人挡在它前面，它在这里再也嗅不到一点香甜的气息。

人们试图赶走这头胆小的巨兽，阿特纳斯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飞走，绕着城门不停嚎叫着，直到天色彻底昏黑，它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最终，龙趴在城后的山腰上，它的心脏因为吃掉太多负面情绪难受起来，肚子也饥肠辘辘。

它吐出清晨时海莉西留在它这里的醋栗——是人还没有吃的早餐，龙嗅了嗅那几粒果实，上面还带着些她身上的味道，它使劲用鼻子拱着它们，伤心极了。

“好饿……人、人去哪里了……”

饥饿的巨龙忍不住咬破了一粒醋栗，里面的果肉又苦又涩，人类的食物原来这么难吃，龙嚼着嚼着，酸涩的汁水充斥了它的口腔，变成几滴泪水从龙的金眼睛里涌出来。

阿特纳斯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明明在遇到人之前，它也是这样的，会被野狼撕咬翅膀、被人类用木棍殴打、一个龙躲在山洞里看星星，为什么现在它却会和人一样流泪了呢？

一定是爱，爱会让龙快乐，幸福和哭泣。

人在临走前承诺过，它每一次醒来都能看到她，说不定明天醒来，她就出现在龙的尾巴下面了。龙想到这里，连忙止住哭泣，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阿特纳斯第一次做了梦，梦中人从天上掉下来，将它砸醒了，醒来的龙伸长脖子仔细闻了一遍，尾巴失望地耷拉下去。

对了，人说过，要去城里拿一些“钱”回来。它重新打起精神，如果它拥有足够多的“钱”，人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聚集在城中清理尸体的人们看到那头龙匆匆飞过来，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幸存者不敢轻易靠近它，全都警惕地望着这个被光明女神抛弃的家伙。

“给我‘钱’，”阿特纳斯昂起头，用粗哑的嗓音发出几个音节，“我会实现人类的愿望。”

见人们不为所动，它又补充了一句：“任何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