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兵士感觉到了那些人的几分怪异。 但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只是傻傻地看着那些浑浑噩噩的身影越来越靠近。 「这些人的行动……怎么感觉不想是个人?」 他这般想着。 本能使得他的脚步不由得向后退开一些。 而另一个恍惚如置身于梦中的兵士仍旧站在最前面。 眼看着其中一道身影越来越近。 三步。 两步。 一步。 两人甚至已经能透过面纱闻到最靠近他们的那个人身上传来的一股恶臭。 在闻到那股味道之后,站在最前边的兵士原本恍惚的脸上顿时就是猛地一震。 瞬间变得清醒起来。 再见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张开他那已经龟裂的双唇,露出一排褐色的牙齿。 一股更为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 此人抬起一只手。 便攥住了那个兵士。 恳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救……救我们……带我们去……” “鬼、有鬼啊——!” 这兵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那个人一把推开。 转身便要逃离。 却在扭头的瞬间,发现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紧紧地关上。 他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 但还是先行撤退到城门之下,奋力拍打着厚重的石门,撕心裂肺一般地嚎叫着。 “开门,快开门啊! 闹鬼了,大白天的闹鬼了! 开门,放我进去!呃啊啊——”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存在,这些人的模样活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 第一时间便以为大白天的闹鬼了,背靠着石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本被他推到一旁的身影再度颤颤巍巍地向他走来。 “好疼。” “身上好疼。” “好饿啊。” “有没有吃的,给一点。” “带我进去,我要进去。” “去看大夫,我要去看大夫,我不想死……” 沙哑的声音就如同一把把小型的利刃落在他的耳中,令他越是惶恐。 才过去数息时间,这兵士便感觉身下已经是涌现出一股温热。 但此时早已顾不得其他。 眼看着距离他最近的那道身影再度朝他伸出了手臂。 这兵士便心里一横,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朝着对方笔直地砍了下去。 但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兵士砍下去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 等惨叫声响起后,便悄然将眼睛细开了一道缝隙。 瞧见那道身影已经是倒在了血泊当中,成为了他刀下亡魂。 也不过如此! 兵士的心里不由得大定。 这些看上去如同鬼怪一般的‘玩意’并非是不可战胜。 一时间他目露凶光,看着剩下的几个身形,咧嘴狂笑道。 “来啊!你们接着来啊! 还想要老子的命。 老子砍了你们! 杀了你们这群恶鬼!不是人的玩意,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跳出来,简直是找死!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哈哈哈哈!” 心中的畏惧在下一瞬间化作愤怒。 最初的退缩更让其心中燃起旺盛的怒火。 好似要将眼前这些害得他出丑的存在尽数化为灰飞才能平复当下他的情绪。 而在第一道身影倒下之后。 剩下来的几道身影中,便有一人发了疯似的朝着那兵士死扑过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人。 第三个人…… 这兵士虽然看上去有些慌乱,但他到底还是有修为在身的。 手起刀落,带着刺鼻腥气的血溅落到他的身上。 压得他连连咳嗽。 那些发了疯似的身影接连倒在他的面前,直至最后,唯一站着的只有他一人。 “咳咳,咳……”他大口喘着粗气,又听得身后门扉转动的声响,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王八羔子,咳咳……居然胆敢丢下老子一个人跑路,你知道老子快半条命都没了吗!” 但闻身后传来一连串嬉笑。 另一位兵士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这个……这不是条件反射嘛。 你这不也没什么事情嘛。 对了。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骸骨都是怎么来的?” “骸骨?” 此人一愣。 看向那几具倒在地上的身影。 眼中又闪过几分恍惚和畏惧。 此前他明明是看得清楚,那几道身影是有血有肉,但现在倒在地上的却仅有那么几具没了皮肉的骸骨。 莫非……真的有鬼? 念及至此。 他的手里也不由得一颤,将自己的刀也丢了,搀着那个结伴的兵士就往城内走。 “别管它了,快带我进去! 去叫那两个新来的顶上,老子我去歇会儿……” “这不是刚上勤,怎么就又歇了? 是等不及想再去玩玩儿那个面纱了吧。 那幻境也是有意思,居然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不是藏雪宗的那几位前辈明言那只是虚幻,我怕是真的会永远地陷进去。” “废话,老子打生打死,那可不就是累着了,年轻人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咱们过去不也是一样做过来的。 这叫丰富人生阅历,阅历懂不懂! 走走走,先喝酒去。 天还早着呢就想着做梦。 你也没好多少!” 结伴的兵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拽着另一人朝着城内走去。 玹溪的城门总共有六扇。 此处并非是人流做多的一处,哪怕从早到晚,能遇上个几十个人,就已经是稀奇事了,所以一时半会儿少两个人看守,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 这数十年来,也都是这么过的。 在他们的身影背后。 那些骸骨正逐渐分崩离析。 细碎的残渣以风为媒,涌入了城中。 …… 病疫来得悄无声息。 在所有的生灵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安逸的时候。 就仿佛是一块雪白的画布上被突兀地泼上了一片黑墨,令人猝不及防。 “戴上面纱,快戴上面纱! 只要戴上了面纱,病疫就不可能侵蚀我们分毫! 这是王爷流传下来的力量。 是藏雪宗的大能为我们准备的智慧。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 这面纱果然就是和我们密不可分的存在,那些外来人还看我们有些奇怪,我看奇怪的是他们!” “封闭城门,隔绝一切生灵的出入! 从现在开始,不允许有一只蚊蝇进入! 外边想必早已是被病疫肆虐。 现在能活下去的只有我们。” “四十余年的病疫卷土重来,这一回决不能重蹈覆辙!” “监天司在筛查病疫来源,还请诸位减少外出。” “我们会确保每一位生灵的安全,避免每一次的死亡!” “还请相信监天司,相信我们的王爷,相信藏雪宗。” 呼声盖过了别的声音。 穿着黑袍的人取代了街上的行人,开始于空寂的四方游荡。 如是一天、两天……许多天过去了。 生灵在迈向死亡。 这是一个趋向于加速的过程。 起初只是某个人突兀地咳血。 随后那个人咳得几乎将自己的内脏都要吐了出来。 苦涩的药就像是喝水一般灌到那个人的喉咙里,可死亡的脚步却并未得到一点牵绊。 直到那个人死去之后,获得的也不过是累累白骨。 “一切都会过去的——” “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生灵死亡!” “染上病疫的只是少数,还请诸位切莫外出!” 活着的生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整日战战兢兢地看着窗外来往的黑色人影。 那些人都是监天司的修士,专门负责巡查城中一切。 若是遇上了染上病疫的人,便会将其带走。 十五天。 十六天。 天气转暖,仿佛有阳光自天穹的云雾当中照射下来。 虽然那只是一种幻想,但仍旧令人暖心,或许……会结束的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某个生灵这般想道。 然后下一刻。 门外传来了粗暴的敲打声。 …… “生灵在迈向死亡。” 姬轩将手中的青铜古灯收起。 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纤柔的少女。 这已经是他十多天来说的第七遍了。 但眼前的少女却总是没能够改变心意,纵使早已知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沽溪城的沦陷你也看到了。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阻止的。 生灵在迈向死亡,而你却什么也做不了,你也不可能做到。” “可、可是大人不是也说过,这些都是平溪的百姓!” 少女银牙紧咬。 面色已然是带着几分惨淡。 三天前她亲眼目睹了一座城池的灭亡。 而其灭亡的原因却不是来自城外的病疫,而是来自城内的乱象。 她并不清楚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知道的也仅有姬轩轻描淡写的一句‘城内有特殊的阴气正在汇聚’。 “是啊,这些都是平溪的百姓。” 姬轩长叹一声。 在病疫未曾扩大的时候,他亲眼见证了那些原本生活在乌農镇的生灵的末路。 五瘟神完全有实力在瞬间要了他们的性命。 但祂却没有这么做。 而那些已经染上病疫的生灵,他们也并非死在病疫之下。 反倒是先一步死在了自己的同族手中。 “那些渴望活下去的人,最后连城门都没能进去。 可祂们……却是能自如地登堂入室。 真是可笑。” 虽然这么说。 但姬轩的脸上却是有几分阴沉。 乌農镇的生灵可以说几乎全灭。 这般造成如此大规模死亡的事件,按道理天道不可能不察觉。 他这两天一直在等着,看燕宁那位帝君会不会有所动作,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天穹仍旧是灰蒙蒙一片。 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也不曾有丝毫间隙。 或许。 便如那次一样,天道……不曾注视到这里吧。 “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等时机彻底成熟的时候。”君子非玉的这妖女好生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