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丹霞城显得很安静。
虽然距离庄雍两国边境的冲突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丹霞城内森严的守卫依旧没有丝毫放松。
真要想恢复到过去的状态，至少要等到悬羊城新的政令颁布和新一任的镇守赴任。
要不然得话，丹霞城依旧会以临战的姿态保持下去。
而这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宵禁的制度。
商贸区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通道之中空无一人。
如果有人走路的声音大一些的话，甚至还可以听到回音。
这种空旷和安静，给人一种胸口仿佛要撕裂一般的感觉。
在商贸区某个不起眼的兵具铺子里，老态龙钟的掌柜坐在柜台后面，一只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个兵具铺子在这里开设了多少年，怕是对商贸区最熟悉的人都没有办法说出具体的数字。
因为这个兵具铺子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掉它的存在。
仿佛它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般。
正因为如此不起眼，所以兵具铺子哪怕是在生意最好的白天，都几乎没有人会走进来。
如果真有人认真、持续观察的话，恐怕就会统计发现，一个月的时间内，真正踏入这兵具铺子的客人不会超过三个。
而这不到三个人，往往也会见到柜台后那老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掌柜，立刻就会退出这件铺子。
今夜的时光，看上去似乎也和以往一样。
甚至因为宵禁的原因，一个月内那不到三个客人，也不会出现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铺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了开来。
一道消瘦，身穿贴身长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个人站定之后，目光落在那老掌柜的身上，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话还没有讲出口，他就先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随着嘴巴张开，可以隐隐见到他被鲜血浸染得鲜红的牙齿。
“啊，不好意思，吃得太饱了。”脸型瘦长，长着凶恶三角眼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看向柜台后的掌柜，“要是我没走错的话，这里就是丹霞城狩灵卫的卫所吧。”
老掌柜的身子没有动，犹如一尊老朽的雕像。
但事实上，在这三角眼男子讲完话的时候，他浑浊的瞳孔微微一缩，另一条一直放在柜台下面的手臂，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青铜锁扣摸了过去。
但老掌柜的手指还没有勾到锁扣，三角眼的男子就如同一阵风，出现在他的面前，和老掌柜那张如同老树皮一样的脸庞，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三角眼男子一张嘴，顿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老掌柜老眼昏花，也依旧可以看到对方牙缝中的血肉残渣。
“你，被我发现了。”三角眼男子狞笑一声，两根手指陡然伸长，就像是两条长蛇，瞬间缠在老掌柜的脖子上，将其提了起来。
摇曳的烛火下，老掌柜的身影在一旁的墙壁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下一刻，轻轻咔哒一声，影子的脑袋，歪斜了过来，就像是失去了支点，紧紧贴在了后背上，影子的双手双脚，也都垂挂下来，微微晃动，仿佛是悬挂的腊肠。
“太老了，肉会塞牙。”犹豫了一下后，三角眼男子轻哼一声，将老掌柜的尸体扔到一旁，咣当一声，砸碎了一个陶罐。
旋即他翻过柜台，寻找起铺子内通往卫所的入口。
但就在这个时候，三角眼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高高竖起了耳朵。
他的姿势，是真的将自己的耳朵竖了起来。
三角眼男子的身体仿佛可以随意拆卸，也没有丝毫痛感一般，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拼命撑开。
下一刻，他的耳洞就被活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同时他也听得更加清晰了。
“有人来了。”
三角眼男子转过身，面朝墙壁。
他的脸颊上，血水从耳朵的位置流淌下来，滴落到地上。
过一会儿，随着一声闷响，墙壁上的通道打了开来。
首先出现在三角眼男子面前的，是闪烁着寒光的矩尺。
“丹霞城，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幽深的通道之中，传来明的声音。
……
滴答——
滴答——
配药房中，辕小心翼翼地将两滴药剂滴入容器之中，随之将容器的盖子紧紧盖上。
然后他取出一个沙漏，颠倒过来，仔细计算着时间。
辕每天的任务，除了要配置必须得药剂之外，还要开发一些新的药剂。
就在一旁的墙壁上，挂着好好几排的竹简，上面写满了各种配方。
今夜辕就在尝试着调配其中一种药剂。
“崖黍、黄疡蕈……”
“嗯，这两种还都算是常见的物种，加入进去后，调配出来，服下一例药剂，就可以保证至少十八个时辰的充沛精力。
哪怕在这段期间中，不停重复重体力的劳作，也不会感觉到疲劳，并且药效过去之后，也不会产生不良的后遗症。
这种没有副作用的药剂，只要能够调配出来，对于所有的狩灵卫来讲，都可以起到重要的作用。
而且只需要将它稀释一点点，就可以提供给普通人服用。
虽然药效的时间会因此缩短到大致只有六个时辰，但是这药剂最特殊的一点，不就是没有副作用嘛。”
辕仔细盯着沙漏上刻度的变化，他要在精准的时间内，将刚刚说出的两种药材加进去产生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沙沙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拽着一大把树枝在地上拖动。
一开始辕还没有在意，以为是明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自从鄢人狂离开之前，给他锻造了矩尺之后，明整个人就开始了一种近乎变态的自我修行。
除了饮食和休息，他只要是醒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练习自己的斗技和容聚自己的弥识。
辕有种感觉，如今的明距离晋升到他那个天阶的下一个阶段已经不远了。
所差的，可能就只是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