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两个人。

一个咎由自取，一个一厢情愿。

杨慕灵并不后悔，要真论起来，只对后者有些许歉意。

她在医院等到的回答并不肯切，声音虚虚实实，总没办法给人踏实的感觉。

让人有些愤怒，说着情情爱爱，真正给机会的时候犹犹豫豫。

杨慕灵提心吊胆瞥见录取通知书上面的名字时，一颗心总于落地。

但是愤怒还没消散，两边都爽约了，心里才畅快点，开启了新的旅程。

流程她都很熟了。

根据前面几次事件的经验，得出结论，睁眼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

为了避免被动，这次她将主动出击。

杨慕灵脸上冰冰凉凉的，嗅到了一股油墨香，耳边一阵严肃的批评声。

她毋得睁眼一看。

小办公室内对仗的摆了四张办公桌，纸张书本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窗外一片碧绿，传进来低弱的学生嬉闹声。

自己穿着得体的衬衫半裙，滑开手机，桌面是一张学期课表。

她猜测自己应该是一位老师，还是大学老师。

杨慕灵满意的点点头，身为社畜的本能觉醒了。

上班时间久了会发疯，不上又觉得空虚。

大学水课老师，就很好了，学生不爱听，老师念ppt，中间再穿插一段自己的留学史。

这工作简直不要太有面。

杨慕灵捂着嘴，眼睛笑的像月牙。

“你出去吧。”对面姚明珠是她好搭子，刚训完一个翻墙逃课的，满脸的愁容还未散掉。

她叫了杨慕灵一声，歪头望她，“笑啥呢？”

她声音不算小，还没走出门的学生回头和杨慕灵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煞气让她一愣，转开脸。

她真的没有嘲笑。

迅速把视线挪到姚明珠的身上，“怎么了？”

“明天的电影票，我买了哈，下午1点的。”姚明珠把订票信息在她面前晃了晃，招回她的魂。

这是近期刚上映的悬疑片，好评如潮，早在上个星期她们两个就越好了。

杨慕灵不能爽约，“好啊。”

话刚落地，门口就有一个男学生敲门，身形高挑，脸上挂着谦逊的神情，走到旁边，俯身在桌边写假条时，能闻到淡淡的柠檬清香，很提神。

杨慕灵接过他的假条，“三天事假吗？”

“嗯。可以吗，老师？”顾贺脸上有点紧张。

杨慕灵顿了两秒，故意逗弄他，“可以，注意安全。”

签好名，留了一份存档，剩下半张裁好递给他。

“记得回来找我销假。”杨慕灵叮嘱他。

学校并没有规定回来要到辅导员这里销假。

但顾贺也不好意思反问，内敛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盯着门口空档的地钻，杨慕灵心中的主意正在慢慢生成。

但内心异常纠结。

虽主动引诱枉为人师，可，她本来就不是老师，况且，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加固完自己的信念，开始寻求时机。

杨慕灵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一室一厅，环境还不错。安全系数也很高，除老师外，进来都要登记。

她在衣柜里挑了件外套挂在衣柜外。

刚过秋分，空气已经开始冷起来。

杨慕灵早早就躺下了，闭上眼，总睡不着。

这个房子格局和她没来这里之前租的很像，只不过环境没这里好，床也比不上这张软。

被子把她裹的密不透风，眼圈一片昏暗，呼出的二氧化碳在棉被里凝成绵密的水珠，均匀的盖在脸上，潮的发热。

杨慕灵想起了以前读大学时最爱吃的一家甜水店，清甜的荔枝冰总是早早售空，每次都要逃课去排队才能买到。

杨慕灵在梦中咂摸了一下嘴唇，呓语出声，“好甜……”

她在梦里吃冰贪多，临近电影开场才堪堪赶到。

姚明珠一早就在门口着急的来回踱步，催促的消息都发了好几条。

杨慕灵在姚明珠面前停稳，喘着气，“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哈。”

姚明珠翘着嘴，没追究，催着她进去，“电影开场了，等会完了再批评你。”

杨慕灵连声应答。

电影散场，姚明珠还在投入的讨论剧中的剧情，发出一阵惋惜，“主角最后死的太惨了。”

杨慕灵挽着她的手臂，“别伤心，下部就复活了。”

姚明珠：“好冷。”

杨慕灵笑道：“等会吃什么？”

姚明珠摇摇头，望着杨慕灵，她还陷在电影里。

杨慕灵提议去吃冰。

姚明珠搓搓手臂，似乎被还没见面的冰块冻住了，“你请。”

杨慕灵欣然接受，“当然，我的赔罪礼。”

她在软件上搜了几家店铺，选了一个评分高的，但离这里有点距离的老店。

姚明珠本不愿意去，刨冰不都一个味吗，何必舍近求远。

杨慕灵求了好久，又搭了一顿晚饭进去，姚明珠才同意。

只因为详情页面中的实拍店铺特别像她大学常吃的那家。

毕业之后很少回去，更别说停下来吃一碗甜品，记忆中的味道也变得单一了。

姚明珠驱车半个小时到了。

进店，坐下，拿过菜单，“我不客气啦。”

杨慕灵笑着点头，“多吃点。”

这东西哪能多吃，冷天吃完一份就竭尽全力了。

姚明珠点了份芒果牛奶冰和一份巧克力蛋糕。

菜单调转，杨慕灵早已心有所属。

上餐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低着头，动作很利索。

走过来时，留下一抹不属于食物的清香。

杨慕灵特意歪头看了服务生一眼。

诧异的出声，“顾贺你怎么在这？”

顾贺被戳破身份，脸皮涨红，支支吾吾片刻，紧握住托盘，只说了句，“我在工作。”

杨慕灵并没觉得有所不对，后一想，请假来打工，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身居其位的火就上来了，语气有点严厉，但仍压着声音，“你请假是为了来打工？你搞得清楚什么是重要的吗？要是有困难我去帮你申请助学金，不要……”

话还没说完，被顾贺小声打断，“老师，我是帮家里忙。”

前几天顾贺妈妈腰扭了，但她固执，觉得不是大事忍忍就好了，结果病情加重，需得卧床休养。

得不偿失，在养病还担心店，不舍得关，怕老主客来了吃不到。

没辙，顾贺请假帮两天忙，等他爸走亲戚回来接手。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极地概率的碰见了杨慕灵，刻意藏着脸，还是被看见了。

这下换杨慕灵脸红在原地了，老师身份一定有什么魔力，看见不合常理的学生就下意识的纠错。

杨慕灵讪讪一笑，“这样哈，那你忙。”

她全程都尽量避免看向点餐台，以免视线对撞，她更尴尬了。

姚明珠心大，只觉得是一个小插曲，尽情的享用面前的下午茶。

时不时还去尝杨慕灵的奶酪蛋糕，撇了撇嘴，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眼睛一转，开始聊起了八卦和下次吃什么的话题。

杨慕灵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等她说到兴起，便点头附和，等她皱眉不悦，便更坚定拥护她。

这下午茶吃的还算愉快。

杨慕灵直到出门前都没再看见顾贺，估计在后厨正忙。

她不懂生意经，三两桌的顾客要在操作台忙这么久吗？

不过他家的好吃，也值得让人等。

姚明珠突然叫了声。

杨慕灵被惊醒，“怎么了？”

姚明珠盯着她空空如也的手，略失望，“周边玩偶没了。”

杨慕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快就挪开，搓搓手心，安慰她，“没事，有缘它会回来的。反正下次还要去看主角复活。”

姚明珠嗤的一笑，把她轰下了车。

她不住教师公寓，她家在学校附近，和爸妈一起住。

一回到这四方天地，杨慕灵就忍不住觉得孤独。

路上学生成群结队，抱着书本你推我，我搡你，一路闹到教室。

而她这个逆行者夹紧腋下的布包，走的越发快。

她肩膀一痛，迎面相撞，对方的书本散在地上。

“不好意思。”杨慕灵率先道歉，蹲下来帮他拾书。

对方却默声，捡起一本书，愣在原地，等杨慕灵把书交还给他，才注意到对方的容貌。

宽大的灰色卫衣帽遮住大半张脸，视线隐匿在阴影之中，周身围绕着侵略性的薄荷冷香。

杨慕灵立马撤回视线，不多纠缠。

木着脸错开继续往前走。

林净潮同样相对左移，来来回回，僵持不下。

杨慕灵顿住脚步，朝左边一指，“我走这边。”

直到回到公寓，那森寒的眼神和懒散的动作都还刻在她脑海中。

隐隐约约，似成相识出现在不止一个人脸上。

以前人的音容面貌开始变得模糊，经历的事情也变成一条白线。

这也许是系统的设计，模糊过去，才能聚焦当下。

杨慕灵不去深究，她现在比较期待缘分降临，网住一只小狗，而她会给它食物和爱，彻底圈养它。

这一定是一件值得记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