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瓦萨的雨总是带着颜料与铁锈的气味。
霍尔达德·杰克站在「午夜画廊」对面建筑的屋顶边缘,浅灰se长发被雨水浸透,贴在黑se高领衫上。他没戴帽子,此刻发丝如帘幕般垂落,半掩那双非人的红瞳。
画廊正在举行雨果·「knock」的新作展《内在旋律》。透过落地窗,霍尔达德看见人群簇拥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一个男人跪在浴室磁砖上,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表情既痛苦又狂喜。se彩运用jing湛,光影处理完美,血腥被美学包裹得令人窒息。
这完美得令人作呕。
「他越来越过火了,霍尔。」耳机里传来乌迪尔的声音,背景有键盘敲击声。「第五起了,手法一致:受害者都被取走某件器官,现场摆成仪式x姿势,墙上用受害者的血画着同样的符号。」
「警察还没连起来?」霍尔达德声音平直,没有起伏。
「不同辖区,不同手法报告。但你知道,我能看见模式。」乌迪尔停顿,「他在模仿你,兄弟。不,他在致敬你。」
霍尔达德的红瞳微微收缩。
下面画廊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被记者围住。雨果·「knock」——正羞怯地低头回答问题。他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大眼睛,柔软的棕se卷发,身高大约一米七,穿着略显宽大的米se毛衣,整个人散发着无害的气息。当他抬头时,眼神纯净得像从未见过黑暗。
但霍尔达德知道那双眼睛後面藏着什麽。三周前,他清理一个贩卖儿童的窝点时,在现场发现了不属於自己的完美,屍t摆放的角度、伤口的jing确度、连血ye喷溅都被某种美学意识控制过。第一起案件後,还有一张手写卡片,用优雅的斜t字写着:
「你的作品启发了我。期待见面。——仰慕者」
第二起案件後,卡片变成了:「你的沉默是最大的认可。」
第三起:「我们本质相同,你只是不肯承认。」
霍尔达德从不留下「作品」,他只留下「结果」。乾净、高效、不留痕迹。而这个模仿者...他在创作。
「他今晚会再动手。」霍尔达德说,雨水从他下巴滴落。「展览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是他的宣告。找到下个目标了吗?」
「正在交叉b对。」乌迪尔敲击键盘的声音更快了,「雨果的画不是随机的。每幅画完成後一周内,就会出现对应的命案。最新的那幅浴者是四天前完成的,所以...」
「所以今晚或明晚。画廊什麽时候结束?」
「十点。他通常会留到最後,跟几个重要买家交谈。」乌迪尔停顿,「霍尔,你要介入吗?这不在合约内。」
霍尔达德没有回答。他看着下面那个害羞的画家,看着他假装不经意地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不,不是假装,他真的在看向这里。雨果的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然後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扮演无害的天才。
他们的目光隔着雨幕和玻璃短暂交会。
狼看见了同类。
***
同一时间,六条街外的「遗忘时光」古董书店。
奈瑞莎·科尔温锁上店门,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息」。雨声敲打着橱窗,店内弥漫着旧纸张、皮革和灰尘的熟悉气味。这家书店从她姨母手中继承而来,已经经营了四十二年。
「今天生意怎麽样,亲ai的?」阿姨的声音从後间传来,伴随着茶具的叮当声。
「卖了一本1940年的植物图监,和两套侦探。」奈瑞莎走向後间,r0u了r0u眉心,「雨果的画展x1引了不少外地人,有人躲雨进来逛了逛。」
阿姨——每个人都这麽叫她,连奈瑞莎也从小这麽称呼,正坐在摇椅上织毛衣。她七十多岁了,银发整齐地挽成髻,眼神依然锐利如昔。
「敲门人。」阿姨若有所思地重复,织针并未停顿,「你去看展了吗?」
「经过时瞥了一眼。」奈瑞莎给自己倒了杯茶,「有点...太强烈了。不适合挂在家里。」
「艺术有时候不是为了装饰。」阿姨轻声说,然後改变话题,「地下室那个旧箱子,你整理了吗?」
奈瑞莎叹气:「还没。那里堆满了姨母的东西,我每次打开都觉得像在打扰她的安宁。」
「她不会介意的。事实上,」阿姨放下织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h铜钥匙,「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这个箱子里有她的一些日记,还有一些关於这座城市的记录。你应该看看。」
奈瑞莎接过钥匙,冰凉沉重。「为什麽是现在?」
阿姨望向窗外的雨夜,眼神变得遥远。「因为涅瓦萨正在改变。有些东西在苏醒,有些记忆不该被遗忘。尤其是当狼开始被人模仿的时候。」
「狼?」奈瑞莎困惑。
阿姨只是微笑,重新拿起织针。「去看看吧,亲ai的。也许你会找到为什麽这家书店叫遗忘时光的真正原因。」
奈瑞莎握紧钥匙,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她转身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门,没有看见阿姨脸上闪过的忧虑,也没有听见阿姨极轻的低语:
「小心敲门声,亲ai的。永远要问清楚是谁在敲门。」
***
晚上十点十七分,雨势转强。
霍尔达德站在一栋废弃纺织厂的三楼,戴着黑se手套的手轻轻推开生锈的铁门。帽子已经戴上了,长发完全藏起,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无特徵的影子。
工厂内弥漫着、霉菌和新鲜血ye的气味。
他不需要灯光。他的红se眼睛在黑暗中能捕捉到足够的轮廓。厂房中央,一个人t被摆放在旧纺织机上,姿势与雨果画中一模一样——跪姿,双手捧着空缺的x腔,头部以一种既虔诚又亵渎的角度仰起。
心脏不见了。
墙壁上,用血画着那个已经熟悉的符号:一个圆圈,内部有三条波浪线,像是声音的震动,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三声敲门。」一个声音从y影中传来。
霍尔达德没有转身,右手滑向腰间的刀柄。
雨果从柱子後走出,仍然穿着画展上的米se毛衣,只是现在上面沾着深sew渍。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某个深红se的器官。
「第一声,是试探。」雨果的声音变了,不再是画展上那害羞的高音,而是低沉、平稳,带着某种音乐x。「看看门後有没有人。」
「第二声,是预告。」他走近一步,大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告诉屋主,访客即将进入。」
「第三声,」雨果停在十步之外,举起玻璃罐,「是邀请。门总是会开的,无论屋主愿不愿意。」
霍尔达德终於转身,红瞳在帽檐y影下如两点余烬。「你不是在模仿我。」
「当然不是。」雨果笑了,那笑容纯真得令人心寒。「我是在完成你。你清扫罪恶,却不留下任何证明。我清扫罪恶,并将其昇华为艺术。我们是同一枚y币的两面,霍尔达德·杰克。或者,我该叫你...卡达?」
霍尔达德肌r0u紧绷。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名字。
「不用惊讶。」雨果将玻璃罐小心放在一台旧机器上,「我研究你很久了。你杀的人,每一个都该si。贩毒者、人口贩子、nve待儿童者...你是涅瓦萨的影子审判官。而我,我是你的记录者。」
「你是疯子。」
「疯子、天才、艺术家、杀人魔。」雨果歪头,声音突然变成一个小nv孩的甜腻音调,「标签有什麽意义呢?我们都是脱离常轨的存在。」
然後又变回低沉的男声:「今晚这个,是东区三个地下妓院的老板,专门诱拐移民nv孩。警察找不到证据,法院不会审判他。现在他成了艺术,而他的财产,我已经匿名捐给了受害者援助基金会。」
霍尔达德盯着他。帽檐下的表情无法辨读。
「你想做什麽?」他最终问道。
「合作。」雨果张开双手,像在拥抱整个黑暗的厂房。「你负责选择目标,我负责创作。或者反过来。我们可以净化这座城市,同时创造真正的艺术。」
「我不创作艺术。」
「但你追求完美。」雨果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狂热,「我看到了!你对每一处伤口的位置,对每一种工具的使用,对每一次消失的方式...完美,霍尔达德。你是完美的化身。而完美,正是最大的艺术。」
霍尔达德的刀在一瞬间出鞘,抵在雨果的喉咙上。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雨果没有退缩,反而仰起脖子,让刀锋更贴近皮肤。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喜悦。
「是的,」他喘息着,「就是这样。纯粹、直接、完美。杀了我,如果你认为我该si。我不会反抗。」
霍尔达德的红瞳盯着那张年轻无害的脸,盯着那双扭曲的眼睛。刀锋压入皮肤,一丝血线出现。
然後他收刀了。
「你不值得脏了我的刀。」霍尔达德转身走向门口。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对吗?」雨果的声音从後面传来,带着胜利的颤抖。「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承认吧,霍尔达德,我们是相同的物种。豺与狼,都是猎手。」
霍尔达德在门口停顿。「再杀一个人,我会亲手结束你。不是艺术,不是创作,只是...结束。」
雨果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混杂着雨声。「我等着你的第三声敲门,亲ai的狼。」
霍尔达德消失在雨夜中。
雨果站在原地许久,然後小心地拿起玻璃罐,轻声对里面的器官说话:「他犹豫了。这很好。犹豫是连接的开始。」
他掏出手机,发送一条加密讯息:「开始下一阶段。准备好新的画布。」
然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奈瑞莎的阿姨,站在「遗忘时光」书店门口,旁边是一个高大灰发男人的模糊侧影。
雨果的手指抚过那个模糊的男人。「找到你了,老师。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完美之狼的真正传奇。」
奈瑞莎在地下室里打了个冷颤。
她刚刚打开那个旧皮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本皮革日记,日期从四十年前开始。最上面一本的扉页上,姨母优雅的字迹写着:
「涅瓦萨的记忆:那些被遗忘的清道夫」
她翻开第一页,第一行字就让她屏住呼x1:
「今天,接受了第三次测试。他的红瞳在黑暗中像狼一样发光。他们说他是完美的武器,但我只看见一个迷失的男孩...」
楼上传来阿姨的声音:「奈瑞莎?该上来了,雨太大了,我怕停电。」
奈瑞莎合上日记,心脏狂跳。?完美之狼?
她不知道,就在她读到那个名字的同时,六条街外的纺织厂里,两个扭曲的灵魂刚刚完成了第一次对峙。
而她平凡的生活,已经开始崩解。
窗外的雨声中,似乎混杂着某种节奏:
叩、叩、叩。
像敲门声。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