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心有戚戚,没话找话道:“你的父母都是凡人吗?” 云时宴轻点下头,又道:“我还有个妹妹,他们都只是凡人。” “那你是怎么开始修仙的?”桑宁好奇:“是参加了宗门选拔吗?” 据她所知,凡间根骨俱佳适合修炼的人本并不多。每十年,各修真门派都会广开山门招收弟子,但实际上这些弟子都要经过严格筛选,最后能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当然,像桑宁原身所在的合欢宗就比较特别。因为宗门中大多数弟子都靠采.补来提升修为,对自身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尽管如此,合欢宗的名声在修真界内委实算不上好,想正经修仙之人也不会把合欢宗当作目标,导致合欢宗的弟子数量和其他宗门弟子也差不了多少。 不成想云时宴却摇了摇头:“我八岁时,有修士到村里除妖,他们说我适合修仙,就把我带回了云......带回了宗门。” “才八岁啊,那么小。”桑宁悄悄嘀咕:“果真天才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 云时宴:“......” 八岁修仙其实不算早了,修真界的有些宗门甚至都不收八岁以上的弟子,倒不是别的,只是修仙本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年岁越大,沾染了越多的凡尘俗事,道心就越不纯,即便修仙,也会容易走岔路。 “你会不会很想家,你后来有回家看过家人吗?”桑宁好奇道。 云时宴沉默了许久。 修真界内的宗门试炼选拔虽严格,但即便通过了试炼,大多人初时也只是做个外门弟子。 若是这些外门弟子,每年确实可以回家一次探望亲人,但是他不一样。 他在那些人的口中,是修真界内万年难遇的修真天才,也是云渺宗未来的希望。 人人都羡慕他能被收为玄清的嫡传弟子,可他却不能回家。每年只通过凌波镜与父母和妹妹说上几句话。甚至因为他们是凡人,要靠封印了灵力的灵符才能启动凌波镜,但灵符中灵力有限,就连这样的寥寥数语都显得奢侈。 整整十年,他尝试过偷跑却被护山大阵阻拦,借着下山历练的机会回去也被师兄弟发现。 一直到他晋升元婴期的那一天。 那一天啊...... 他在大雨滂沱中,终于见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父母和妹妹。 他们满身鲜血躺在泥泞之中,表情惊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那位师尊玄清道尊很早便说过,他天资聪颖,乃修炼奇才,唯一一样,便是对凡尘俗世,对父母亲人的感情太深,并不利于修行。 云时宴始终记得,那时他回答玄清道尊说:他并不执着于修仙,即便因此无缘仙途大道,也并不遗憾。 而自从他亲眼目睹家人死去的惨状后,他便发了疯了一样的修炼。 他成了云渺宗的宗主,成了剑尊,离飞升仅一步之遥。 可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是在他以为自己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发现这一切全都是谎言。 是他被自己信任敬爱的师长同门,一次又一次推入地狱。 所以, 这个道貌岸然的修真界,又有什么非要存在的必要呢? 第31章 岁屏 窗扉虚掩, 落日的余晖整片整片地铺躺在窗棂,将外头梧桐叶子的落影照进屋内。 岁屏在满室昏黄中睁开了眼。 鼻尖隐约漂浮着淡淡的药香,身下是柔软温暖的床褥。 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那些飘渺而又痛苦的记忆让她觉得无比心悸。 闭了闭眼, 待这股心悸散去, 她才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 透过虚掩的窗扉, 看到院中一颗梧桐树下摆着一张竹制的躺椅, 时不时有微风吹过,枝叶摇曳, 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哪里? 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可算醒了。” 岁屏茫然转头看去,出现在她视线之中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少年,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抬着下巴, 朝气蓬勃。 少年对上她的眼神,颇有些不耐烦:“别看了, 都伤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个数吗?快躺下吧你。” 这语气,实在是老气横秋得不得了。 岁屏已经活了很久......嗯,如果她这样子也算活着的话。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大都要顺着捋毛才不会发莫名其妙的脾气, 于是很顺从地便躺了回去。 少年对她这般“听话”似乎很满意, 挑了挑眉, 将手中的药罐往桌上一搁:“药我放这里了, 等凉些了记得喝。” 说罢,扭头便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岁屏叫住他,见他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她才露出了个笑容,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 岁屏愣了下。 不知道? 她抿了下唇:“那是你救了我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流光。”流光顿了下, 像是很不情愿似的,又接着说了两个字:“不是。” 说罢,便又要开门出去。 不是? 不是他救了她吗? 岁屏:“等——” 流光猛地回过头,没好气道:“你烦不烦,伤还没好就这么多话,等人回来了你自己问去。” 岁屏被这么一呛,也并不生气,只是指了指他的手:“抱歉,我只是想说你的手好像烫伤了,最好要处理一下。” 流光闻言,登时耳尖一烫,觉得更加气闷了。 他可是神兽螭龙哎! 自降身份给个凡人煎药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她竟然还来提醒他,他因为掌握不好火候只能用自己的炎火来煎药结果烫伤了自己这种丢人,不,丢龙的事。 她......简直不知好歹! 流光这胸口这气,直闷到桑宁和云时宴回来还没撒出去。 桑宁也懒得管他这孩子脾气,知道岁屏醒了,脚步一转忙不迭地就看岁屏去了。 岁屏这会儿已经喝了药,见到桑宁,总算放下了那颗悬了半天的心。 她朝桑宁笑笑:“我只不过是把你们从雪地里捡回去,你们却救了我的命,我这回可算是没有捡错人。” 这回?是还有上回吗? 桑宁抿了抿唇,却没有追问别的,只是指了指院子里的流光,笑道:“不只没有捡错人,也没有捡错蛇。” 岁屏怔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桑宁话中的意思。 她意外得瞪大了眼睛:“他就是那条小白蛇?” 桑宁颔首:“要不是他跟我报信,我们也不会知道你们出了事。” “可是......他也被抓了吗?” 岁屏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她那会儿醒过来看到那人时怕极了,完全没注意到那间屋子里除了她和那人,还有别的......呃,别的蛇在。 桑宁下巴点了点,道:“他是被抓了。不过他比你好点,浑身上下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岁屏闻言,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她沉吟了下,道:“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回家,就不在此处打扰你们了。” 那人恨她,想杀了她,她逃不过,却也不想连累无辜旁人。 更何况是他们救了她,她更加不能恩将仇报,引来那等禽兽不如的东西的报复。 “再住几天吧。”桑宁道:“我快要成亲了,你留下来当宾客啊,不然这里也太冷清了。” 岁屏懵了下:“成亲?和谁?” “云时宴啊。”桑宁朝她眨眨眼。 岁屏沉默了。 半晌,她才又道:“你真的不觉的他很可怕吗?” 此时,在屋里打坐的云时宴蓦地睁开了眼。 “是有些。”桑宁叹了声气:“他有点厉害,如果以后跟他吵架,我肯定打不过他。” 云时宴:“......” 难不成她觉得他会打她? “那,要不就不跟他成亲了?”岁屏问。 云时宴面无表情端坐在榻上,漆黑眼眸中,窥不见一丝光亮。 桑宁想了想,摇头道:“我都答应他了。” 岁屏:“......” “他要是敢跟我吵架,不等到他动手,我自己就先跑了。” 云时宴:“......” 翌日,天刚蒙蒙亮。 岁屏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瞧见床榻前蓦地出现个清瘦挺拔的人影,顿时吓得魂都快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