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微微扬起,被沈砚周用大手给堵住了嘴,“你不嚷,就不知道。” 干冷宽厚的触感擦着她的双唇,酒精冲撞,人就变得没了理智。 姜槐下意识的,撅了个嘴。 温热的湿气,有她刚刚用舌尖擦拭过唇畔的水盈,烙烫在了沈砚周的掌心。 他几乎是瞬时变了眸色。 那份藏在心底的,每晚这个时间都会汹涌蓬勃而发的欲望,在一刻具象化。 他强忍着,克制着,手掌却慢慢收拢,想要让她的唇离他的掌心更近一些。 谁曾想,卡着她的脸颊,生疼。 小姑娘厌弃的把他的手掌用力拉开,皱着眉,“我不说就是了。” 手掌心的温度陡然遗失,沈砚周险些就要不受控制的把人拉进怀里,狠狠磋磨。 半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未动。 姜槐则完全被那份小龙虾吸引,本想去厨房找个大盘子,想了想,又怕姜淑云闻到味道,起身来把几个窗户全都打开。 热气扑面而来,打散了一屋子被空调聚集的冷气。 恍惚间,姜槐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那一年她高考结束,成绩不错,虽然没有上北青市的顶级高校,但托沈砚周的补习,擦线上了末流985。 姜淑云兴奋的恨不能大摆宴席。 她和前夫离婚后就离开了老家,与各路亲戚没有来往,更别说亲生父亲的抚养费。 可姜淑云在这一刻,却让姜槐往奶奶家打了通电话。 “就说你考上了大学,考的很好,问你爸要学费。” 姜槐哪里肯。 那个人从七岁开始就离开了她的人生,虽然也是有愉快的属于一家三口的记忆,但稀少惨淡,印象中离婚最后的原因是,那个人让姜淑云生儿子。 她至今都记得,那么漂亮又娇气的女人,叉着腰,把自己护在身后,怒骂那个和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人,“裴大勇,算我当年瞎了眼嫁给你了,你要生儿子就去生,愿意跟谁生就跟谁生,槐槐我一个人养,一定养的很好,比你将来的儿子好。” 所以姜槐大部分时候,都是顶顶听话的小姑娘。 娇生惯养的姜淑云,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把她养大不容易。 那是她第一次忤逆她。 她绝不肯给生父打电话。 “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有联系,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好,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事情。” 姜淑云却是倔强的,硬生生的把手机塞进她的手里,“我听说他后来那个小儿子,高中都没读完,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打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槐槐比带把的强多了。” 这是姜淑云的执念,却不是姜槐的。 十八岁的姜槐完全不能理解姜淑云心底的这口气,更何况,站在青春期的尾巴上,这样的事情,在她眼中是“丢脸”的。 去向生父炫耀自己的高考成绩,用要学费的方式。 她没有办法接受。 “那你自己告诉他好了,我不说。” “姜槐!!!你高考完了翅膀硬了是吗?!他是你爸爸,你给他打个电话人之常情。” “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 那一天几乎可以用不欢而散形容。 姜槐是哭着跑出去的。 她在小花园里哭了十分钟,被蚊子叮咬的满身都是包,这才讪讪起身,捏着沈鹏飞给她的奖金,去门口的商场里买酒喝。 她尚且不满十八岁,余着两个月,怕老板不卖给她,拿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做幌子。 告诉人家,她高考结束了,是成人了。 大型超市购物,哪里会在意这些,姜槐拎着一兜形态各异的啤酒,五颜六色的瓶身,各种味道。 可不能回家喝,姜淑云还在,也不能去二楼,沈鹏飞因为姜槐最近谢师宴的事情,调了班,最近半个月都不会出远门。 小花园也不能去,再咬一身包,会痒死。 这一刻,小姑娘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恨不能把所有难过的情绪都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就连老师上课叫答题,没有回答出来的难过都回想了起来,眼泪珠子般啪嗒啪嗒的落下。 淌了一地。 最后,是被从北青市回来的沈砚周在家门口的奶茶店捡到的。 点了一杯黑糖波波奶茶,一边喝着,一边托着腮看着外面的光影渐渐变暗。 就在日头即将下落,尚留最绚烂的橙黄余光时,有人背光而入,看不清表情,只看得到笔直挺拔的身形,和宽肩窄腰的诱人。 一条长腿迈入,姜槐下意识的就用舌头舔了下唇。 反应过来时,沈砚周已经坐到了她的面前。 “离家出走?” 姜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易拉罐,“只想找个地方喝点酒而已,但是我无家可归了。” 那天时姜槐第一次进入所谓日咖夜酒的小馆子。 恒瑞大厦的顶层,露天的天台,有人在这里包了一片天地,半玻璃包围的室内调酒室和用巨大遮阳伞撑起的,室外饮酒区,构筑了整个小店。 日落昏黄后,和城市的灯光一起,亮起五颜六色斑斓的光影。 这是孔铮的第一个创业项目,仗着恒瑞大厦是他父亲的产业,弄了这样个供朋友们玩乐的地方。 姜槐不安的搓着手指,拘谨的拎着那只巨大的塑料袋。 沈砚周原本是把它放到了吧台上的,但与那些精致的酒品格格不入,姜槐不好意思,又给取了下来,就这么拎着,坐在小沙发上,局促不安。 沈砚周去楼下找孔铮,让她原地等他几分钟。 回来时,就看到小姑娘落难小狗似的,恨不能要把自己缩进沙发里似的。 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寻她的主人,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整个人扑上来。 沈砚周从不知道,那双在那一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眸子,会是他日后六年,每日咀嚼回忆,聊以度日的慰藉。 那天是姜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酒。 不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啤酒,而是孔铮亲自调试的,带着果浆气泡水和一点点酒精的特调。 像是口味奇特的水果茶,姜槐多喝了些。 后来人醉了,沈砚周才发现,那基酒的度数惊人,只是已经为时已晚。 小姑娘喝得一双眼睛通红,鼻头和两腮全都是散不尽的潮红。 勾着他的胳膊,咯咯笑个不停,控制不住似的,兴奋又雀跃。 颠来倒去说着同样的话语。 比如,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十八岁了,十八岁就可以谈恋爱了。 再比如,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久很久,等到她十八岁那天,她就要表白。 她睁着一双水润乌亮的杏眼,端着一张桃子般的脸庞问他,“沈崇,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她没有叫他哥哥,而是大名大姓的喊他沈崇。 一年后沈砚周改名的时候,看着曾用名的两个字,想到的就是那天的女孩儿。 他喜欢你。 沈崇告诉你。 只是沈砚周要对你失约了。 姜槐被暖风吹的清醒了些,越发的觉得沈砚周不对劲。 选了个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一双眼睛忽闪,早上卷好的长睫毛已经有些斑驳,睫毛膏落在眼底,像是一颗小小的泪痣,落在眼角的位置。 和沈砚周对话是需要平复情绪的,特别是现在这种需要把自己稳定住的时刻。 姜槐做了半响心理斗争。 再抬眸,看向他时,还是挡不住的撞进那双眸子时,控制不住的心跳。 没出息的很。 长呼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哥,你今晚为什么过来?” 沈砚周的手没有停。 带着手套,把小龙虾一个个扒好,放到一旁的盘子里。 每一个都是漂亮的,躬身的粉色小虾仁。 一旁垃圾袋了,已经堆了满满的虾壳。 等到最后一个扒好,他这才卸了手套,把垃圾袋收紧,扔出,洗手,一气呵成。 盘子推到姜槐的面前,嘴角挂着笑,姿态坦荡,人斜靠在沙发上,慵懒疏离,算不上温润优雅,也当得起一句美色诱人。 “明天回去就顾不上你了,我这几年在国外本就照顾你少,难得回来了多做一些。” “以前也没见你跟我这么生分。” 这话说的道貌岸然的,姜槐竟然找不出半分可以辩白他的突破口。 好像真要是跟他掰扯下去,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当下蔫了下来,哦了一声,连带着那盘子小龙虾也不想吃了。 沈砚周笑得越发的促狭,带着一种诡计得逞的愉悦,人不由的向前探去,离她近了些,长臂伸出,刚好可以勾住她的鼻尖。 轻轻一刮,“怎么,姜姜有些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