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走在前面的裴渊又踉跄了下,却很快就站稳了。 她叹息一声,忍不住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殿下,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裴渊蹙眉,“你胆子大得很,还会害怕?” 沈初扯紧他的袖子,“我害怕有蛇啊,你说这树丛里会不会突然窜出条蛇来? 不行,我得拽着你,要是有蛇,你可别丢下我。” 裴渊想甩开他的手,却忽然想起赛龙舟那日,她被一条蛇吓得面无人色的模样。 他的手僵在空中忽然甩不动了。 沈初扯着他往前走去,“咱们快走,免得一会儿蛇真的出来了。” 裴渊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感觉到衣袖被紧紧扯着,行走间他温润的手指会蹭到他的手腕。 裴渊的嘴角悄悄扬起。 从前没发现,沈初竟还是这般细心的人。 想牵着他走,却还记得顾及到他的自尊心。 就这样,还敢说对他没有半分异样的心思? 呵~ 两人回到盐场专门用来给盐工们住宿的木屋里。 木屋里是一排大通铺,一间木屋可以睡十个人。 盐工们发生暴乱,导致盐场一下子少了很多人,加上还有人在外面煮盐,大通铺上竟然没有人睡。 裴渊听沈初说了木屋里的情形后,直接道: “你睡在里面最靠墙的那张铺上。” “好。”沈初没反驳。 就算再扮成男人,她毕竟还是女子,心里接受不了和一帮男人挤大通铺。 虽然眼下屋里没别的盐工,但万一突然进来个人呢? 还是靠着墙根和衣休息一下就好。 她刚躺下,就见裴渊也脱鞋上床,直接躺在了他旁边。 沈初惊得倏然坐起来,“你...你也睡这里?” 裴渊挑眉,“不然呢?我应该睡哪里?” 沈初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干笑两声。 “那什么...我睡姿不太好,怕惊扰到殿下,要不你往旁边躺躺?” 裴渊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 “沈初,你在别扭什么?咱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沈初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过?殿下不要胡说。” 他该不会是发现净国寺那夜的事情了吧? 裴渊冷哼,“挖坟那天夜里,你偷偷爬上了我的软榻,这么快就忘记了?” 沈初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 “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裴渊躺下,双手交握,枕在脑后。 沈初抿了抿嘴唇,紧紧贴着墙躺下来,尽量拉开与裴渊的距离。 她今儿真是太累了,此刻又困又乏,躺下很快就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听到裴渊迟疑的声音。 “沈初,你睡了吗?” 她含糊地回应一声,“嗯。” 裴渊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你能不能靠过来一点?” 沈初:? 睡意全被吓跑了。 第167章 睡不着,想靠你近一点 没等她回应,裴渊又连忙道:“或者我靠过去也行。” 沈初后背紧紧贴着墙,两手紧紧拽着衣襟,满脸惊恐。 “殿下想做什么?” 裴渊幽幽地道:“睡不着,想靠你近一点。”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两分迟疑,就像是黑暗中找不到家的孩子似的。 沈初想起无法入睡的事情,“我给你的荷包呢?” 裴渊默了默,“咱们现在是逃难的难民,身上带着荷包会让人起疑心的。” 倒也是。 他们来盐场的路上,将原先身上的衣裳,连同裴渊的玉骨扇都埋在了山坳外的一颗大树下。 “所以我可以靠过去吗?”黑暗中裴渊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 沈初抿了下嘴唇,很想十分强硬地说一句:“不可以。” 裴渊叹息一声。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无法入眠,睁着眼等等,一会儿天就亮了呢。” 沈初在嘴边徘徊的那句“不可以”顿时说不出口了。 那种深夜无法入眠,眼睁睁熬着等天亮的滋味,她也曾深有体会。 裴渊累了整整一日,身上还有伤,若再休息不好,很快就撑不住了。 他们毕竟还要一起暗访呢。 裴渊若真倒下了,还得拖累她照顾。 她这不是心软,只是出于暗访的需要。 沈初抿了抿嘴,含糊道:“我们现在是兄弟,不是吗?兄弟睡觉挨得近些也无妨。” 黑暗中,裴渊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的吗?你不会又怀疑本皇子对你有非分之想,第二天又翻脸吧?” 沈初闷声道:“不会,我怕你睡不好生病拖累我。” “我身体好得很,才不会生病。你其实心里还是担心我的吧?” 沈初顿了顿,从侧躺变成平躺,不耐烦地道: “你睡不睡?不睡拉倒。” “睡。”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裴渊朝这边挪了过来。 她能闻到裴渊身上清洌的松香味中夹杂着一丝汗味。 一只手碰触到了她的手臂。 她浑身一僵,裴渊已经将她的手臂拉过去,放在了枕头边。 她轻轻侧过头去,借着盐场映射进来的灯光,看到裴渊趴在旁边,半张脸枕在曲着的手臂上,已经闭上了双眼。 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靠着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扯着她的袖子。 很快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沈初盯着他的睡颜看了片刻,渐渐睡意惺忪,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管事就在外面甩着鞭子叫盐工们起床了。 “赶快起来煮盐了,一盏茶的时间起不来,老子就去踹门了。” 话音一落,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听着像是管事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才多长时间没来盐场,你就敢这般苛待盐工们?” 外面传来清脆的鞭打声。 管事惨叫连连。 沈初和裴渊对视一眼,开门出去了。 盐工们都出来了,聚集在了盐场上。 管事正趴在地上哭喊,“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见老爷为交不上货发愁。 小的只是想为老爷分忧啊,不是有心苛待盐工们的。” 被管事称作老爷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留着八字胡,身材瘦削,脸颊凹陷,满脸怒气地又甩了几鞭。 江宏志高声道:“我将盐场托付给你,是看在你素日里办事勤勉的份上。 没想到你既不给盐工们吃盐,还打骂苛待盐工们。 他们都是章家用了多年的老盐工,你让我将来有何脸面去见夫人啊?” 长鞭狠狠抽在管事身上,几鞭子下去,管事后背的衣衫全被抽烂了,后背血肉模糊一片。 可见抽鞭者是下了力气的。 盐工们脸上纷纷露出解气的神情。 尤其是王老伯,攥着拳头小声道:“管事的心狠手辣,打死也不为过。” 沈初轻声道:“王伯,这位就是江宏志了吧?” “没错,就是他,怎么如今瘦成了这般模样?” 沈初仔细盯着场中的情形,若有所思。 管事起先还有力气求饶喊叫,江宏志狠狠又抽了几十鞭下去,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江宏志冷哼一声,才吩咐手下将奄奄一息的管事拉下去。 “今日惩戒他是因为他苛待盐工,但毕竟是为章家管了几年的盐场了,留他一条性命吧。” 手下叹了一句老爷仁慈,将管事抬走了。 江宏志转过身来,目光在盐场上扫了一圈,然后敛衣深深拜了下去。 “各位,江某对不住你们啊,在这儿向你们赔礼道歉了。” 盐工们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形。 “江老爷这是做什么?” 江宏志叹了口气,神色哀伤。 “各位都是跟了章家多年的老盐工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你们也知道,我夫人在年前就生了一场重病,小女孝顺,贴身照顾她娘,不幸也染了病。 江某紧急之下接手盐场,才知道夫人在病之前接了好大一笔订单,言明必须尽快交货。 江某刚接手盐场,千头万绪,一时难以上手,又忧心答应客户的订单不能如期交货。 所以不停地催促管事们加快煮盐,但江某发誓,从来没有下达过让管事苛待大家的命令。” 江宏志说到这里,神情惭愧。 “直到后来赵大人来巡盐场,我才知道了盐场发生的事。 我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惩罚了两个管事,令他们不许再苛待你们。 还另外拨了银子出来,让管事发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