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有今日,当年玉妃死了之后,朕就应该让人将你掐死才对。” 隆庆帝喉咙里发出怪舛的笑声,吼吼吼听着像有痰卡在喉头一般。 他又转头瞪着沈初。 “还有你,朕自认对你并不薄,你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多次欺骗朕。 都不仅饶了你性命,还恢复了你宁安侯府的爵位,你倒好,居然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反倒联合他们来逼迫朕。 朕真后悔啊,当日知道你女扮男装的时候,朕就应该砍了你的脑袋。 也省得有今日被你们这般算计。” “你们两个这般来害朕,和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沈初和裴渊对视一眼,朗声道:“不管陛下出于何故赦免了沈初,沈初都感激涕零。 但一码归一码,陛下杀害了护国公和镇国公府,还有五万陆家军,这些账不能不算。” 裴渊上前一步,冷冷看着隆庆帝,神情复杂而冷淡。 “你习惯了将所有人视作棋子,任你摆布的棋子,一旦棋子不听话,你便想除掉。 可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父亲身为凉州主帅,凉州城外便是虎视眈眈的北戎人。 他招兵买马是为了护卫大魏百姓,根本没有丝毫反叛之心。” “而你,不过是写了罪己诏,便问我行了吗? 五万陆家军的性命,最后只换来一句道歉,一句留名青史,你觉得行吗?” 隆庆帝眼底闪过一抹恐惧。 “你们还想怎么样?” 裴渊眼眸低垂,半晌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放心,我不会反叛,我父亲当年没做的事,今日我也不会做。 今日事已了,我会带着妻子儿女回到凉州去,重整陆家军。 至于请你退位让贤,是陛下的所作所为令他们寒了心,是他们自发的行为,只因为.....” 顿了顿,他深深看着隆庆帝,缓缓吐出一句。 “你确实不配。” 说罢,他握着沈初的手,转身走向殿外。 沉默也跟着退了出来。 身后只有隆庆帝愤怒的叫声。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 殿内响起众位大臣响亮整齐的声音。 “请陛下退位让贤!” “乱臣贼子,啊....啊啊啊!” 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似乎什么人摔倒一般。 紧接着殿内传来嘈杂的声音,“陛下!” “快,宣太医。” 沈初与裴渊对视一眼,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大步向宫外走去。 似乎里面的嘈杂已经与他们无关。 沈初的手心一层冷汗,湿漉漉的。 裴渊眉头微挑,帮她擦去上面的汗,“紧张了?” 沈初瞪了他一眼。 “能不紧张吗?这么大的事,纵然你已经暗中布局许久,但真到了大殿上,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今日的事,真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若是城阳大长公主不相信我的话,或者她不愿与陛下撕破脸。 若是陛下和安定侯互相袒护,一口咬定陆家军反叛。 若是恒王事先补下埋伏,或者若是梅老先生斥责不了陛下,若是众位大臣没有被督察院众人带动情绪。 甚至若是禁卫军不管不顾,真的听了陛下的命令砍杀众人.....” 裴渊修长的手指轻轻压住沈初淡粉色的樱唇,淡笑摇头。 “不会有那么多的若是,城阳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便是一个爱憎分明,正直坦荡的人,又事关她的夫君,儿子和孙子们,她不会不信的。” 是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亲人都被害死了,她怎么能不恨? “至于安定侯,这些年行事嚣张,周贵妃在后宫也是越发弄权,皇帝心中不满很久了,一旦形势不可控,一定会推他出来顶罪。” “恒王嘛,呵呵....”裴渊冷笑,“咱们在飞鹰卫挑起周卫宗闹事,你和小哥高调相认。 恒王便一门心思认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满心以为今日能将我拉下马来,他不会做过多防备。” “至于禁卫军,禁卫军统领高杰受过我的恩惠,他只要不发话,那些禁卫军内心犹豫,不会敢乱动的。” 只要做到了这些,剩下的就都在掌握之中。 沈初轻笑。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么一出大戏,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都有可能导致最终结果出了偏差。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 宫门外的学子们尚未散去,看到他们出来,纷纷起身行礼,改称陆世子。 隆庆帝写的罪己诏已经被张贴在宫墙上。 裴渊,沈初与沉默三人敛容,郑重其事向学子们行了一礼。 而此时的宫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隆庆帝吐血中风,嘴歪眼斜地躺在床上,却还是努力吩咐暗卫。 “给朕杀了裴渊,不,是陆湛。” 他愤怒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嘶吼。 “杀了陆湛!” 第470章 争执 宫门外,裴渊向一众学子躬身行礼。 “今日之事顺利,全仰仗诸位的力量,陆湛在此代表陆家,代表五万陆家军多谢各位。” 他深深弯下腰去。 沈初和沉默一同弯腰行礼。 一众学子们忙不迭躬身还礼。 “陆世子客气了。” “规劝圣人本就是我等读书人的职责所在。” “不知陆世子今后有何打算?” 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 裴渊转头看向沈初,然后道:“我准备带着妻子儿女回到凉州去,重建陆家军。” 众人纷纷点头。 “陆世子好样的,心里装着我大魏江山百姓啊。” “听说安定侯被抄家下狱了,凉州无主,恐怕北戎人会蠢蠢欲动。” “陆世子过去了,定然能威慑北戎人。” 裴渊向众人拱拱手,与沈初,沉默一道离开。 刚转过天街,李承宣和凌策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 “宫里情形怎么样?” “阿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承宣和凌策几乎是异口同声。 尤其是凌策,他风尘仆仆,一脸疲倦,看起来赶了很远的路。 但一双眼睛却满是激动地打量着沈初,眼眶微红。 片刻,抬手狠狠地揉了揉沈初的脑袋,哑声道: “活着就好,没事就好,大师兄知道你没事,已经在往回赶的路上了。” 三年没见到师兄,乍然一见,沈初也是心潮起伏。 但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最好时机。 众人边走边说。 她简单提了一句自己和云海心的事,然后说了宫里的情形。 裴渊沉声道:“京城要乱了,我和阿初要去凉州了。 你们也收拾一下,出京避一避风头。” 李承宣挠挠头。 “家里我母亲和几位婶娘已经在收拾了,只等我祖母从宫里出来,我们便离开去祖母的温泉庄子上住一阵。” 城阳大长公主历经三朝,早在进宫之前,她便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当。 沈初并不担心他们。 比较为难的反而是凌策。 凌策眉头紧缩,“这件事我回去要和岳父,还有安宁商量一番。” 他和李安宁去年已经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女儿。 凌策跟着威武候在京西大营,和李承宣一样任校尉。 只是他平日里帮裴渊做事的时候比较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奔跑。 前一阵洛衡的风云阁就是凌策带人给挑的。 沈初有些忧心。 她在进宫之前曾拜访过威武侯,本来计划如果一旦在宫里和禁卫军打起来,能说动威武候出面相助。 但威武候拒绝了她。 威武候这些年不肯和任何皇子走得近,一心只忠于隆庆帝。 沈初无奈,只得说了隆庆帝的所作所为。 威武候并没有完全相信,最后只承诺会在他们危急关头,想法救他们一命。 但他不会背叛陛下。 是以沈初跟着城阳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才会那般紧张。 裴渊拍了拍凌策的肩膀。 “皇帝连罪己诏都已经下了,你回去好好和威武候说一说,京城乱象已生。 如果不能及时抽身,必然会沦为几个皇子夺嫡的牺牲品。” 凌策点头。 沈初叮嘱凌策,“我们会在净国寺等你们两日,如果威武候同意,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去凉州。” 众人商议定了,分头行事。 沈初和沉默回宁安侯府去接乔姨娘,顺便封了沈家祠堂。 裴渊回到睿王府,金宝和孙严已经将盘缠和紧要物事收拾出来。 红袖,陆忠和杜松也都在。 看到他们进来,陆忠激动地扑通跪倒在地上。 裴渊扶他起来,“忠叔,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