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文德殿外。
“沈尚书。”
宁珩之目光平和地看着沈望,心中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羡慕。
世人常说他是大燕历史上最有权力的首辅,依靠天子对他的器重和信任,门人弟子遍布中枢地方,宁党之名无人敢驳。
一晃他已五十七岁,再过三年便临花甲,面前的沈望却只有四十六岁,足足比他年轻十一岁,且入阁只差临门一脚。
“元辅。”
虽说方才在御前有过一番争执,但是走到沈望这个地位,养气功夫早臻化境,面上不会流露丝毫冷硬。
“陪老夫走这一段路,如何?”
宁珩之面带微笑,态度和煦。
沈望亦笑道:“这是下官的荣幸,元辅请。”
二人并肩前行,宫中内侍远远跟着,不敢上前惊扰。
初秋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地面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遭唯有沉稳而几近无声的步履轻响。
宁珩之的目光望向远处宫殿重重叠叠的琉璃瓦顶,语气显得随和从容:“沈尚书,方才在御前你我虽各执己见,然皆是为社稷考虑、为君父分忧。陛下圣心烛照自有定夺,你我辅弼重臣,当以和为贵同心戮力才是。”
沈望微微侧首,唇边泛着浅淡的笑意,赞同道:“元辅所言极是,下官深以为然。朝堂议政本该存异求同,为国举才如育嘉木,既需悉心护持,亦少不得剪枝扶正。景澈年少锐气确有莽撞处,然其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所纠之弊亦非空穴来风。”
“赤诚自是难得。”
宁珩之目视前方,声音低沉醇厚,继而道:“然治国非凭一腔孤勇。扬州乃盐漕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过犹不及的道理,想必沈尚书比老夫更深谙于心。盐引之制,维系朝廷财源命脉,更牵连九边粮饷及河工赈济诸事。一场认窝大会久拖不决,底下人心浮动,上面周转维艰,此中牵扯岂是一个弊字便能全盘概括?”
沈望心里清楚首辅大人的用意。
表面上宁珩之依旧是想让他劝说薛淮暂时停止对扬州本地大族的查办,使得盐运司能够尽快举行认窝大会,实际上他只是在试探沈望的态度,从而推断出薛淮密折的内容。
沈望面上笑意不变,平静的语调同样蕴含着力量,徐徐道:“元辅,盐政积弊确如沉疴,若以猛药治之恐伤元气。然而若因害怕惊动池鱼,便放任巨鳄盘踞水底,吞噬鱼虾侵蚀堤岸,久之池水皆腐堤堰崩溃,殃及者岂止池中之鱼?至于认窝大会……下官以为,倘若会前能将污泥浊水涤荡一番,盐政或能更见清明顺畅,所谓清者自清,浊者便需涤荡。”
宁珩之的脚步略缓一分,侧目看向沈望,眼神深邃如古井:“清浊之分,难就难在如何界定。执尺之人若过于求全,疑邻窃斧者众,则易失公允,更伤及无辜。商脉通衢维系民生利(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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