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祝时晏又走到云骄身边,给他引路。 云骄与他颇为默契,他才一抬手,对方就自然而然地搭住他腕子。 两人沿着深巷没走多远,颍川百草生又在后面叫住他俩。 “云仙长……有件事……” 祝时晏见他吞吞吐吐,直觉有诈:“说!” 颍川百草生面露难色,闪烁其词:“小生写过一本话本……不,确切来说,是半本。而这本的原型……是云仙长您……” “……” “……和祝时晏。” 他说着,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双手呈上。 他在祝时晏要杀人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道:“不巧的是,这本正是用那支秃毛笔写的。” “……” 解决颍川百草生的麻烦之后,云骄与弟子回到无心苑,带回秃毛笔一支,造谣体小说半册。 祝时晏从袖中取出那本书,只见封皮上写着书名《判官渡我》。 云骄独门绝学叫做《步虚剑法》,又身怀宗门使命,断世间因果,人送尊号“步虚判官”。 “嗯……这书名……”祝时晏喃喃道。 这书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书名是什么?”云骄问道。 祝时晏这才想起,云骄看不见书名。盖因云骄平日里行止自如,容易使人忘了他双眼已盲的事实。 “……我不认得这四个字。” 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云骄仍道:“那真是可惜。我还想知道书中写了什么。” 他竟不拆穿,给小徒弟留足了面子。 祝时晏顿时感到惭愧,找补道:“师尊平日如何读书看卦?” “让铜板念。” “师尊,换我来吧!这书只有书名不认得,这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也好。” “以后都让弟子来给你念书看卦。弟子愿永远做师尊的眼睛!” 云骄没作声。 略一思忖,祝时晏改口道:“直到师父醒来,弟子都是师尊的眼睛!” 这回云骄点了点头。 果然,徒弟再好再亲,还是要给祝时晏让位。 祝时晏顿时感觉酸酸的。 自己醋自己,算个什么事儿呢? 只听云骄又道:“净缘送来的两箱公文和账目,你晚上念与我听。” 祝时晏两眼一黑:“两箱?都要念吗?” “还有一项任务。” “师尊请说。” “颍川百草生那些谶书,为免引起祸端,需要尽数处理,也交给你来。正好当做你入门的历练。” “但是弟子不知如何处理。” “不难,只是入门法术。” 云骄便仔细给他交代处理方法。 需要先准备材料,蛇颈龟取最大,南冥珠取最圆,二月兰取最蓝,孔雀羽取最艳。研磨七七四十九下,混入朱砂墨中。再布下阵法,于每个时辰准点时分,划去谶书上的字句,整点过一刻之后则不灵,每日子时不可施展此术。 祝时晏听得头都大了。 他一向擅长剑术,对丹术符术阵法等都不太擅长。 但既然云骄把此事交给了他,只好尽力去办,结果光是准备材料就耗去一整天。 他按照云骄的描述布下阵法,严格遵守每一项细节,结果那朱砂墨却无法再谶书上留下痕迹。 显然,他失败了。 百思不得其解。这阵法虽然麻烦,但不算什么困难复杂的法术,试了几次竟都以失败告终。 他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琢磨此事。 铜板倒是为他高兴:“宫主终于开始教你本事啦!不用拿那根竹竿在院子里戳戳戳了。” 傍晚,待处理的谶书送到了。放在最上边的,正好是那本《山鬼》。他翻开那书,忽然想到昨晚在书房,云骄问他——《山鬼》成书于十八年前,当时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时晏? 颍川百草生却说,此书写于几年前。那么,是颍川百草生记错了?还是云骄记错了? 祝时晏看着房里横七竖八的书堆,陷入沉思。 这些书都是出自那支秃毛笔,而那支秃毛笔购于几年前。 如此看来,是云骄说错。但他当时语气如此笃定。难道说,他故意说错? 他在诈他? 是不信任?还是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 祝时晏摸了摸腰间的玉符,也不知这东西能保他现身多久。 忧思许久,最后把心一横——随他猜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认就是了。 现下没有什么比赖在这个院子里更重要。 净缘送信给云骄。询问他新收的弟子表现如何,满不满意。 云骄问铜板:“净缘现住何处?” “净缘禅师说黄昏结界破了,宫中无能人,他要亲自守护参阳仙君,代替结界之缺。所以他搬到了附近的衡川居。” “离无心苑多远?” “走一百步可到。” 云骄放下手里的信纸:“那他为什么写信?” “他说不想再看到宫主您。” 铜板低了头,又小声道:“他还说,您过目完那两箱公文和账目,才肯见您。” “那便不见罢。你回他,时晏聪颖灵慧,心性纯良,我很喜欢。” 出门后,铜板没去回话,先跑到东厢的书堆里通知祝时晏。 “宫主方才跟我说,他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