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缇娜看着亨利,等待他即将到来的怒火。
毕竟,他等了一个人这么多年,最后却被人告知,等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等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
而且还是一个,和他母亲一样冻死的人。
玛缇娜当年赶到的时候,艾琳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她是被冻死的。
他们秘密埋葬了她,并没有告诉亨利,担心他接受不了。
玛缇娜任意一个死法都没问题,但是不能冻死。
这会让他发疯的,同时,他们也用那封信将他稳住。
他们知道,他一定会在这里等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就是每年樱花开的时候,去一趟泰索城,他祈祷能在那里见到他。
其实有时候,玛缇娜也在想,当年就把艾琳的死告诉他是不是会好一点。
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毕竟,一个活着的人会让人等二十年。
但是一个死去的人,忘记她或许就要不了这么多时间。
他对艾琳的那份爱,最后或许会变成一种怀恋。
那样的话,对他们来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二十年的名义夫妻啊,玛缇娜不得不承认,她赌输了。
二十年,亨利依旧在等那个人。
他一直坚持着他的深情,并且告诉他,他可以随意寻找喜欢的情人,只要给安托万家族维持表面的体面就足以。
在结婚之前,亨利·安托万就来找过她,他告诉他,他不会爱她,请求她不要和她结婚,只要她反对,她那个宠爱她的父亲一定会为了她而取消这桩婚约的。
毕竟安托万家族需要这桩婚约,伯爵府却不一定需要。
一切,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人而已。
老套的英雄救美,甚至连英雄救美都不是,因为他当年救美的时候是被打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她用尽了所有手段,甚至让威弗列德伯爵成了一个笑话,他的女儿居然爱上了一个商人的儿子,而且那个儿子还不喜欢她。
可她都不在乎,她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于是,就有了那桩婚约。
他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女人也定会被他忘记。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二十年了,亨利·安托万依旧没有变。
他的心没有变,却从一个年轻人成了一个中年人。
他几乎像是一个苦修者一样,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他几乎放弃了一切爱好,就为了等那个早已经不再存在的人。
但是玛缇娜期待的中怒火并没有到来,亨利·安托万只是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他无神的双目看着玛缇娜,穿过了她的身体不知道落在何处。
“她怎么会死呢?”
他喃喃自语。
“她葬在哪里?”
他站起来,开口问道。
“索罗大教堂的后面。”
玛缇娜开口大了。
“我想去看看她的墓。”
亨利站了起来,看着玛缇娜,认真的道。
“好!”
玛缇娜点了点头,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可她还是坚持站了起来。
仆人走了进来,为她穿上了厚厚的大衣。
索罗大教堂已经重建完成了,新的索罗大教堂少了那种岁月的信息,但是显得更加繁华了。
穿索罗大教堂的后面,对着一座高山。
山上有着很多墓碑。
安托万家族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最后,马车停了下来。
玛缇娜走了下来,指着远处的一块墓碑。
那是一块没有名字的墓碑,墓碑前面放着一堆鲜花。
“每年我都会来祭奠她。”
她沉默着开口。
“他们担心你会发现些什么,所以没有在墓碑上刻上她的名字。”
“但是她确实是死了,就在那天晚上。”
她静静的道。
亨利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块没有名字的墓碑,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墓碑前。
玛缇娜陪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她让仆人将她扶回了马车。
只留亨利一个人待在那里。
亨利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哭泣。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站了一天一夜。
车门被打开了,亨利安托万走了进来。
他的面容很是平静,就像是突然之间,他不爱那个人了一般。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朝着亨利家的庄园而去。
“我想把她的名字刻上去。”
他开口道。
玛缇娜点了点头:“一切如你所愿。”
“那么,你要和我离婚吗?”
她看着亨利问道,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失落。
亨利沉默了。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让玛缇娜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不离婚,她未必会输。
她从来都不是服输的人,在这点上,他和亨利其实还是挺像的。
她们都是固执到可怕的人。
“我从来都不爱你。”
“真的不爱吗?”
玛缇娜看着亨利:“你我相伴二十年,你真的没有一瞬间心动过?”
“一个孤独到靠另一个女人留下的念想活着的人,真的会那么无情吗?”
“我不信,你从来没有心动过,你只是用对那个女人的爱约束自己罢了,约束自己,不对另外的人动心。”
“对你来说,那是对自己爱情的背叛。”
“所以,你真的不曾心动过吗?”
这次轮到亨利沉默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玛缇娜。
玛缇娜很优秀,她很漂亮,她是那群贵族小姐中最出色的,无论在哪里,她都是所有人的焦点。
她本该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丈夫。
是的,玛缇娜说得没错,他无数次动心过,但是最后,他都止住了那些念头。
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一个厌恶背叛的孩子,是不会成为让自己厌恶的人。
他在等待艾琳或许可能的回归。
同时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对一切的兴趣。
有人爱这个世界去爱人。
而有人,因为爱人才去爱这个世界。
亨利·安托万就是后者。
玛缇娜笑了起来:“你果然心动过,说明我玛缇娜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我只是来晚了。”
“真是让人无奈,我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就注定了输一辈子。”
“果然,赌徒最后都不得好死。”
她一瞬间像是释然了,她抬起头,她的眼睛里像是再次有了光。
亨利有点恍惚,一瞬间,他感觉,那个耀眼得如同星辰的女孩又再次回来了。
“我累了,亨利。”
她缓缓开口道;“我们离婚吧。”
“我父亲那边,我会自己出面,不会给安托万家族带来任何麻烦。”
“我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找到一个爱我的人,我会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她看着他开口道,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紧紧的盯着亨利·安托万的眼睛,她会离婚,如他所愿。
但是只要他的眼睛里有过一瞬间的不舍,她就不会嫁给别人,也不会离开这里。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舍得啊。
但是,她失望了。
他的眼睛如以往那般毫无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只有那个女人的事情才能让他失态。
一瞬间,她灵魂里的小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好!”
他沉声道。
“在解决瑞利的事情之后,我们就离婚。”
她开口道。
“你也不想瑞利死吧。”
她开口道。
“我会亲自把瑞利的身世告诉他。”
玛缇娜无比难过的道。
她知道,她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她突然有点怨恨那个女人。
她明明都死了,却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最爱的人,她的儿子。
是的,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把瑞利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必了,他亲生母亲是谁的事情,就不必告诉他了。”
亨利缓缓的开口。
玛缇娜呆住了。
她看着亨利,然后笑了起来。
“谢谢!”他郑重的说道。
……
林克回到异端处理局之后马上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罗德队长,亨利家族的事情让他惊讶不已,显然也没想到有这些内幕。
随后,在商讨之后,决定将这个本来是林克的单独任务变成了一次郑重的超凡事件。
毕竟这其中或许涉及到一个不知名的巫师。
经过商议,决定由安德莉亚扮做女仆全天陪在玛缇娜的身边,理查德从旁策应。
哈维和林克则去找瑞利,然后全程跟在他的身边。
杰罗卡大学。
瑞利并没有居住在学校里,学校有给学生提供宿舍。
但是作为安托万家族的唯一子嗣,他自然不会居住在这里。
他的母亲在学校外面为他购买了一栋大房子,本来最开始,是要给他买一栋别墅的,但是却被他拒绝了。
他认为那样太浪费了。
他不喜欢他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他父亲对他永远是冷冷淡淡的,从不会对他生气,也从不会对他露出笑脸。
他似乎对谁都没有笑脸。
瑞利从小就知道,这个父亲不喜欢自己。
他一开始很生气,直到后来,有人骂他,说他是捡来的野种。
那天,他哭着跑回了家,哭着告诉了母亲,问他是不是捡来的。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看见母亲生气。
那一天,他那个永远温和有礼的母亲冲到了那个骂人的孩子家里,狠狠的抽了那个孩子一巴掌。
然后告诉旁边赔笑的年轻夫妇,如果管不好他们的孩子,她就帮他们管。
那天,她温柔的拉着他走在街上,告诉他,他就是她的儿子,她爱玛·玛缇娜的儿子。
他父亲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他的父亲。
他不明白,她的母亲,如此优秀美丽的人,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他听过很多传言。
说他的父亲在西大陆那边,有一个女人。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直到每年三月的时候,他的父亲都会离开霍里厄,去东大陆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每年都是如此。
已经很多年了,基本他记事起,他父亲每年都会去。
所以,到最后,由不得他不信。
他问过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只是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他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每次,他都能看见她母亲眼里的悲伤。
所以,基本不回家的,除非他父亲不在家。
他已经记不清他们多久没见面了。
也就是这段时间,他的母亲病重,他才选择了搬回安托万家族的庄园。
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了,他打算去给母亲挑选一份生日礼物。
作为安托万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其实他并不是很富裕。
他的父亲基本不会给他任何钱财,除非是必须的东西。
他的零花钱,基本都是来自于他的母亲和祖母。
他平时也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基本留不下钱。
现在的这些钱,是他前段时间帮教授打杂赚来的零花钱。
他的心情很是难过,母亲最近的病状越来越严重了,他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他每天都会去教堂祈祷,希望神能保护他的母亲,但是很显然,神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他已经几天没见到母亲了,最近有点忙碌,他本打算放弃学业回家陪伴母亲的,但是被母亲严厉的拒绝了。
听说在东西路和机械广场中间的地方,最近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场。
那就是他此次的目的,其他地方他也买不起,不过他知道,无论他送的什么礼物,他的母亲都会高兴的收下。
她总是那样。
想到这里,他心情又坏了起来。
他记得他的父亲从来没有送过他母亲任何礼物。
嗯?
瑞利走着走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往常的时候,路上都会有很多人的。
学生,下班的职员。
小贩……
但是今天,确是有点怪异。
街道旁的商铺都紧闭着。
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这看起来有点怪异,要知道平常的时候,这里人很多的,有不少的小贩靠着杰罗卡大学维持生计。
在走着走着。
他发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隐隐间,他觉得是有什么不对劲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袍的女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漂亮到无法形容。
“请问去杰罗卡大学怎么走?”
她走过来,看着瑞利。
她的声音很好听,酥酥麻麻的。
瑞利僵硬的给她指了路。
“我听不太懂,你能带我过去吗?”
她请求道。
她的声音像是含有莫大的魔力,瑞利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水,很好闻。
瑞丽发誓,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香水。
他和那个女人沉默的走在路上。
直到他发现路边多出了无数的树木。
去杰罗卡大学的路上没有树木啊?
他有点疑惑的想到。
我是不是走错了?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每次他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念头就会再次消失,直到他的念头再次恢复正常。
瑞利发现这一路静得可怕,居然一个行人都没有看见。
不对,有人。
瑞利发现,前面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人,他带着圆顶礼帽,拿着手杖。
红袍女子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个年轻人对着两人友好的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手枪,然后扣动了扳机。
红袍女子:……
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