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曲销魂

（上） 销魂曲

第一节登台

偷听别人弹奏，本身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又被人当场点破，更觉得尴尬。不过对方既然发声邀请，修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一会。鲲方好的就是热闹，早怕修文游玩一会就要回府，现在有人召请，正中下怀。破天荒的一声不响跟在修文后面，生怕修文突然反悔折头回家。

走近小台，见小台冲南正面墙壁上，镶嵌了一块五尺长的青色石匾，石匾上镂刻着“小吹台”三个古篆大字。沿着蜿蜒的青石台阶，修文和鲲方绕台而上。只见一位垂髫的少女，面前一张三尺的小几，几上放了一架瑶琴，瑶琴旁边摆着一支白玉箫，玉箫上有一块铜钱大红色的瑕，非但没有让这玉箫减色，反而觉得更加有生气。和一本打开的古旧的册子，想必是这《凤求凰》的琴谱。小几上还摆着个三足的青铜香炉，香炉里正燃着大半支檀香，清新的香气让人精神一震。只见那少女背身而坐，见修文和鲲方上来，也不转身。

修文四下打量，发现并无旁人，看来刚才吹箫和弹琴全是这位少女而为。不禁恍然，原来这少女擅长吹箫，却不善弹琴，故琴声比箫声生疏了很多。修文对这那少女的背影深深一揖道：“在下修文，适才路过此处，听小姐箫声动人，无比感伤，情不自禁，侧立聆听，不觉间一曲已终。并不是故意偷听小姐的仙音，还望小姐见谅。”

那少女嗯了一声，好像对修文的回答还算满意，但目光始终放在面前的瑶琴上，并未回身和修文答话。过了良久，那那少女才缓缓开口说：“阁下也算是个知音，能听得出此曲的微妙之处。不过听适才阁下口称可惜，对我的琴声好像不太满意，想必阁下定是一位操琴的高手，可否为我弹奏一曲，也让我长长见识？”

那少女言词看似客气，内里好像很有对修文讥讽试探之意，修文焉有听不出的道理。但修文乃忠厚之人，不善巧言搪塞，虚加赞赏，照实答道：“小姐的箫声确实是达到了浩如明月的境界，不过瑶琴似乎不是小姐专攻，虽然意境还在，手法生疏了些。我说可惜，并不是苛求小姐的琴意，只是觉得似乎这首《凤求凰》和市井中流传的曲谱不太一样。听曲中的转折迎合之意，好似要两人合奏似的。因听小姐箫声动人，却没有一个善操瑶琴的高手和小姐配合弹奏，故称可惜。”

那少女“啊”的一声惊讶，似是对修文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偶然间得到这杜如是改动过的《凤求凰》曲谱，看过之后才知道需要箫琴合奏，始能达到上达天阙，下撼地府的境界，不过这合奏之人上那里去找呢？却是上那里去找呢？”那少女说的有些忘情，竟然把一句话重复了两遍。

过了一会儿，拿起玉箫，慢慢的转过身来，脸上蒙着青纱，看不清面目。修文怕对方怪自己失礼，不敢正视。少女指着桌面上的瑶琴，开口道：“既然阁下能体会乐声中的意境，就请来琴前演示一番，让我看看真正的操琴高手是如何弹奏这《凤求凰》的。”

第二节合奏

修文家传渊源，曾祖父修云当年就是背了一把瑶琴，入邽山求仙，一去不返的。父亲修重在瑶琴上造诣一般，不过也可指点修文入门。弹琴和文章一样，有时要靠天赋，没有天赋，一辈子只是一个匠师，永远达不到大师的境界。修文在音律上好像是天生就熟识似的。小小年纪就把家中曾祖父留下的手记研究的精熟，弹奏的琴声意境之高远，连修重也不得不佩服。而耶氏因修武这方面比不过修文，就大加毁谤。常在修文弹琴时冷言冷语，说弹琴是没有志气的人玩弄的把戏。弹的再好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强不过去街边卖艺。修文也不在意，只管自己沉醉在高雅的意境中，对于耶氏身前身后的喋喋不休，修文当作是对牛弹琴，牛不解意而已。

修文如此琴痴之人，遇到新奇的乐谱不见识一下回去哪里睡得着觉。听那少女让他弹奏，也不推辞，忙走到瑶琴前坐下，低头看那瑶琴，是一把名贵的焦尾古琴，琴上刻了字，月光下依稀是“如是‘两个小篆。莫不成是杜如是用过的古琴？想问那少女，又怕唐突佳人。忙收摄心神，仔细看着曲谱心中揣摩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双手抚琴，仙嗡仙嗡的弹奏起来。

鲲方在一旁还不怎的，那少女一听这琴声，身体一震，当下也把玉箫凑在嘴边，跟着修文的旋律，合奏起这首《凤求凰》。

少女的箫声一响起，在舒缓箫声的应和下，修文琴声的意境竟然大不一样。仿佛一个孤独的男子，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琴声和箫声，在月光下缠绵着，飘飘荡荡，送到金水河畔的小径上，远处树影婆娑，几个路上的行人，也不禁停下了脚步，静静的陶醉在两人的乐声中。这凤求凰北师两人一个箫声悠扬，一个琴声深邃，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到无限的远方。这乐声竟然好像能破开无尽的黑暗，直达天际。

但过了一阵，修文却觉得越来越烦躁，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由得琴声加快，少女的箫声也转而短促有力，琴音附和，好似有一对少男少女互相表达着爱意和相思之苦。此时琴箫声大过刚才不少，路边台下停留停曲的人也越聚越多。每个人都面红耳赤，张大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

越弹越觉得不对，这古谱《凤求凰》之曲，修文很是熟悉。曲中本是表达男女欢爱之事，凤为雌，凰为雄凤求凰暗含的意思为，怀春的少女暗恋自己心仪的男子，却又无法表达，只得用箫声，来让男子知道。这男子也是对此少女心中早就爱恋，一直没有机会诉说。听到少女的箫声，从箫声中体会了少女的情意，心中狂喜，弹琴附和。但这首曲子似乎改动了不少地方，单独箫声或者琴声，听不出有什么不妥，此时箫琴和鸣，竟然有一种让人不能自已的力量，似乎唤起了修文原始的冲动。

修文想到此处，忙运金神控制，却不知这原始的力量，一经金神压抑，反而更加猛烈。修文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连弹了七个强音，刚劲有力，少女却又回归悠扬，慢慢的拉了一个长音，好似少女哀怨，又如深闺的呻吟。台下听曲的路人，再也忍耐不住，嘴中发出荷荷的叫声，有的撕开自己的上衣，在身上乱抓，有的则搂住路边的柳树，在树上乱挠**，丑态百出，却又怪异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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