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战记

第一章恬静的女孩沉默的狼(1 / 1)

苍天历10月10日

战争结束了,兰重新回到平静的生活中。

谁也不知道流云川战场上的“女武神”就是这寂寞花园里的小公主,拆去了机炮弹药,“阿帕奇”仍是少女手中的大玩具。

一进十月,草原上一天冷似一天。秋深露重,兰只顾忙着照顾一院子的宠物,早晨一觉醒来,方感到寒气袭人,身上春衫也略嫌单薄。 翻箱倒柜找大衣,无意间,一顶红色的小帽俏皮闯入眼帘。帽子软软的,红色天鹅绒缝制,顶端还挂着一只小绒球,怪可爱的。

这顶小红帽是奶奶送的,三年前的事儿了,也是深秋吧?记不太清了。那时母亲尚还在世,奶奶的眼睛也还没失明。几年过去了,小时候的帽子戴在头上倒还正合适。

“头还没长大。”兰心想。

对着镜子穿好纯白的狐裘大衣,红白相映,怎么看都象块顶着草莓的奶油蛋糕。

“很久没去奶奶家了呢。”收拾停当,兰取出刚刚烘好的烤饼,再加上一瓶葡萄酒,放进小竹篮,去后山探望奶奶。

姐姐照常不在家,兰锁好房门,给鸡们喂好食,唤醒贪睡的小花狗,嘱咐它乖乖看好家,独自一人踏上了后山的小路。奶奶的小屋在山腰的森林中,离园子挺远,遇上天气不好要走一上午。

奶奶是从什么时候就住在山上了,兰可不知道。总之,是很久很久了。 爹娘生前三番五次想接她下山住,双亲去世后,姐姐也曾想请她下山陪妹妹做伴。奶奶始终不肯,说是身体不好,在山上住惯了,一下山准生病。

更重要的原因是要陪爷爷。

爷爷早就去世了,兰只见过他的坟,圆圆的一个小土堆,碑也没有一块。 奶奶说舍不得离开爷爷,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兰看不出那小土堆有何可贵之处,对奶奶的倔强也不以为然,“人死了,自然要根据生前业报因果前往极乐世界或阿鼻地狱,孤守灵冢又是何苦? ”想不通,她就不去想,反正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佛也不强渡无缘之人。

奶奶很疼兰,从小就是。每次兰去奶奶那儿,她都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手,嘘寒问暖的,脸上的皱纹都像在开心的笑。兰也很爱奶奶,小时候很喜欢听奶奶讲故事。尽管都是些讲过几十遍的老故事,可她依旧听得很入迷。

现在长大,自己识字了,能读书了,奶奶那些粗糙的故事就渐渐没什么吸引力了。老人家讲故事总少不了公主和王子,自然也少不了相亲相爱这个永恒的主题。兰不懂公主王子们的想法,但佛经告诉她“空即是色,色既是空”,耳濡目染,虽是豆蔻年华,却真有点“四大皆空”,别说是“爱情”,就连“感情”究竟是什么也不甚了了。她也曾与姐姐探讨过这个问题,可想而知,楠那个粗线条的女人比她更迷糊。

楠工作很忙,当然不可能常陪着妹妹,更不可能去看奶奶。他们家族的规矩又怪,凡事自己动手,绝不雇用奴婢杂役。若大的一片园子只住了兰一个人,难免寂寞,也就常上山去找奶奶。不是为了听故事,只想有个人做伴。

※       ※       ※

山路两侧满是杂草与灌木,十月上旬草还没有枯萎,大部分绿油油的,一个劲得疯长。想是很久没人走过了,有几处山路已被野草掩埋,若非冬季将至,不用多久,整条石径就会消在荒野中。

走了大约一刻钟多一点,山路转进了松林。虽是冬天,满林红树、落叶松、马尾松仍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天气本就有些阴,又是清晨,林中更是阴森森的怪怕人。

兰一点儿不怕。这条路她自小到大走了不下数百趟,从没出过危险。虽说后山也属于天狼山脉,却连只野猫都没有,大好的林子全被松鼠、麻雀们霸占。

林子中部偏右有个小池塘,兰照例要在池边的青石上休息。拭去额角得汗渍,轻轻拂去石上的青苔,再铺上一方小手帕,兰面对池中一叶浮萍坐下。

池塘中积满了雨水,附近都是松树,水面上不像其他池塘那样漂浮着残枝落叶,显得格外洁净。兰就这样恬静的坐着,思维也完全溶入了那一池秋波,没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的另一位游客。

战争结束了,罗喉的日子却更加难过。自魔域归来参战后,他的领导与指挥才能立刻在实战中得到认可,在军中的威望也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义兄芬利斯。他功高震主,身为族长的芬利斯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为了削弱他的权力,先是将亲子三郎插入罗喉的“飞艇战队”,接着又明升暗降,调任他为陆军副总指挥官。“流云川”一战飞艇部队全军覆没,三郎战死当场。

芬利斯痛失爱子,却无法找到那神秘的“女武神”报仇,一口怒气全转泄到罗喉身上,恨他见死不救。当下以指挥失误之名革了他的军职。

罗喉被贬,族内上至长老,下至士兵都极为不满。三郎狂妄自大,死有余辜,罗喉固然无力回天,但其竭尽全力减少损失,身先士卒掩护撤退全军上下有目共睹,有功无过,何罪之有?倘若换了他人领军,不全军覆没才怪!

罗喉不是懦弱之辈,芬利斯欺人太甚,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但想到义父待自己恩重如山,大恩未报,怎能与兄长反目成仇?对于“三郎”的死,罗喉也有点内疚。若非自己错误估计了敌军战力,千算万算没算到凭空冒出个“晴空阿帕奇”,他又怎会白白送了性命?

强自压下不满与愤慨,罗喉挂印而去。“反正战争结束了,有个机会赋闲隐居倒也不错。”

两个月来,日日游山玩水修心养性也真是怡然自得,只是午夜梦回,每每都是那“晴空阿帕奇”忽而和藏在里面的“女武神”。

蓦然惊醒,坐在**忆起当日一战,不由得百感交集。

被她害的一败涂地,却又救了自己一命。罗喉真心希望永远不要重逢在战场上。

※       ※       ※

今天起了个大早,闲来无事,便一路沿山麓行来。越走越远,不知不觉的来到这林中小湖。惊叹环境优雅怡人,罗喉童心大起,当下现出苍狼形态(与其他族人不同,罗喉可以在狼与人之间随意变化)跳进水池,痛痛快快洗了个冷水澡。沐浴之后正蹲坐在一块巨石上小憩,林中歙娑之声传来,定睛望去,头戴小红帽的白衣少女姗然而至。

罗喉先是惊诧“想不到这深山重林之中,竟还有人迹……”随即便迷失于她无与伦比的美貌中了。 罗喉见过的美女也不少,却从没有过今日林中湖畔的惊艳之感。

“惊艳”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冷艳”。仙子般的“小红帽”自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度,让他自惭形秽。本想悄悄的躲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又让他不忍离去,甚至忘记了自己尚是苍狼之身。就这样呆呆的注视着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辨不清前世今生,还是梦境中曾经相逢……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种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兰与罗喉,一个无心,一个无意,就这样静静的沉没在秋的氛围中。她看着水,心儿空明如镜;他望着她,心中满是伊人倩影儿……

许是心有灵犀,兰感到了身侧那份熟悉的存在,微偏螓首——果然,一双绿的深不见底却又纯的不含一丝渣滓的眸子,正痴痴的地盯着她。眸子的主人正伏在青石上,雄健彪悍的身体,肌肉匀称而优雅,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野性与高雅和谐的统一的苍狼,就那样静静坐着,像座大理石雕像。

“好漂亮的狼!”她暗自惊叹,竟忘了应有的恐惧。

“小红帽看到我了!”罗喉紧张的忘了狼的尊严,差点逃走。“咦?不怕我!”

兰从小就喜欢小动物。

猫啊,狗啊,小刺猬,小白鼠之类的养了一院子。动物们也都喜欢她,喜欢这位温柔美丽的女主人。

“这么漂亮的狼不该算是野兽吧。”兰也把它当成了宠物,细细的欣赏着它身上每一寸肌肉,每一分线条。

“可惜我不通丹青……”兰有把它画下来,带回去细细欣赏的欲望。

罗喉又何尝不是?跳下岩石,轻快的来到“小红帽”身前,就那么威风凛凛的站着。碧绿的眸子没有一丝放松,仍眨也不眨的望着她,满是倾慕。在它眼中,“小红帽”就是中秋夜里狼山顶峰上高高悬着的明月——无限向往,却又高不可及。

“高不可及”的兰伸出了手,温柔的,抚摸着它光滑的脊背,丝般柔顺的毛发,最后纤手划上了额头……

罗喉感动的想哭。

“小红帽”的爱抚是他打出生以来最幸福的最愉快的享受。微风带来了她淡淡的女儿香,却吹不散额上玉手传来的无限暖意。一人一狼,美女与野兽,就这样无言的交流着,时间也为之静止,为之屏住呼吸……

松林中,池塘边;恬静的女孩,沉默的狼。

罗喉鼓起勇气,想作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吻吻“小红帽”的手。突如其来的不适感,使它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要命,他饿了!

非常饿,在这要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