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瑨丰在虞青衣的耳边耳语一番，迅速飘然而去，留下虞青衣独自蹲在地上啜泣，似乎要把埋藏在心底一年的隐痛，淋漓尽致地倾泻出来。
直到身上已经铺了一层积雪，虞青衣才缓缓站起身来。
……
卫子陌顺着余缭音手指方向往下一看，就着对面宫殿映来的灯光，果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藏着一个黑影。
“呵呵，正好，现在我们成了黄雀……缭音，我们跟上去，看看那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好的！”
余缭音突然兴奋起来。
玩猫捉耗子的跟踪，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两人下了半山，悄无声息潜近黑影身后，相隔不过十丈距离。
黑影专注地凝视着宫殿正大门，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收在了眼皮底下。
大约过了半盏茶工夫，黑影有了动作。勾着身子，像一只夜猫子一般慢慢靠近宫殿。
那宫殿，的确是模仿未央宫的模型打造的，只是规模足足小了几十倍，里面的宫殿也没有真正的未央宫那么多，那么庞大。假如没有华表柱和石犼这些皇室王权的象征，倒是很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
宫殿门口没有金甲军，也没有黑甲军，只有几个身着华服的人在宫门来回晃动；两边站着的，却是一袭紧身黑衣打扮的杀手，手里提着清一色的斩马刀。
要从正门进去，有点难。
卫子陌要进宫去，有的是办法，而且还不用惊动守卫宫门的这些杀手。但是他现在不想行动了，前面的那个黑衣人，比他去查看宫殿里面有没有小皇帝更重要。
那黑衣人似乎已经蛰伏很久了，就蜷在茂密的树冠里，要不是树影晃动，加上树上积雪太多，树冠的缝隙里透出了他的黑衣，余缭音和卫子陌也不一定发现得了他，或者不一定那么早就发现他。
风雪之夜，卫子陌和余缭音的打扮反而很应景。卫子陌一身灰衣，而余缭音又换上了她的白色裘衣，和灰茫茫的雪地融成一片。就连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也很难注意到。
亥时三刻的深夜，黑衣人耐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
窜下树冠，绕过宫门……
等黑衣人开始行动的时候，卫子陌不觉惊讶了，因为对方的行动轨迹，和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一样。
……
宫殿里的确有小皇帝，但是没有汪奴，也没有卫夫篱、归掾，更没有王莽。
只有一个人陪着小皇帝，他就是兰庐主人闵先生。
闵先生不仅学富五车，而且还是一个世外高人。他专研宫廷皇室之事，对历史特别有研究，对西汉历朝历代的皇帝更是了如指掌。而且，他还能占卜生死，预料祸福。
此刻，他正在正殿里给小皇帝上“政治课”，如数家珍地把西汉皇帝年表向小皇帝一一道来，生于何年，卒于何时，功过是非，丝毫不差。
“汉高祖刘邦，字季名邦号沛公，生于公元前247年，卒于前195年6月1日，楚国沛丰邑中阳里人，出身平民阶级。从家乡沛县起兵反秦，统一自秦亡后的天下，建立汉朝，为西汉开国皇帝，谥号高皇帝，庙号高祖。汉惠帝刘盈，谥号孝惠，生于公元前211年。公元前194年丁未岁，年仅十七岁时登基，在位七年，卒于公元前一八八年癸丑岁，寿二十四岁……汉成帝刘骜，谥号孝成帝，庙号同宗。生于公元前51年，卒于公元前7年，在位二十六年，享年四十五岁。?汉哀帝刘欣，谥号孝哀帝，生于公元前二六年，卒于公元前一年，汉元帝刘奭之庶孙，父为刘康，成帝养子。汉平帝刘衎，小名箕子，谥号孝平皇帝，是汉元帝刘奭之孙，中山孝王兴之子。生于公元前九年……”
不对不对，闵先生怎么给小皇帝讲起小皇帝本人的生平呢？难道小皇帝还不清楚自己生于何年何月、父母是谁嘛？
但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小皇帝听得很认真，就象听别人的故事。
“皇上，都记住了吗？”
闵先生侧头斜眼，死死地盯着小皇帝。
这架势也不对，就算你闵先生曾经做过太傅，曾经是小皇帝的老师。但那时候的刘衎并不是皇上，你可以以师尊的面目对刘衎训话。而现在就不同了，师生关系怎么也不可能高过君臣关系啊。
神龛上香火排位的秩序是“天地君亲师”呢，“君”仅次于天地，而“师”却是排在最末。
闵先生怎么敢对小皇帝颐指气使？谁给他他这般底气？
“知道了先生，我早就背熟了！”
奇怪了，小皇帝居然对闵先生低眉顺眼的。
“皇上，以后要自称朕，不能再说‘我’字了。”
小皇帝微微一笑：“朕知道了，你不是老师吗？所以朕才没有那么严谨！”
“君臣关系高过一切，即使是面对自己的老师，甚至父母，朝堂之上你就是天子，天子之威仅次于天地！”
“哦……”
小皇帝懒懒地翻了一下眼皮，突然干咳一声，坐正身子，瞬间就恢复了皇帝的威严：“朕要歇息了，闵爱卿退下吧！”
闵先生愣了一下，一个激灵之后赶紧起身，朝小皇帝行躬身礼：“皇上好生歇息，老臣告退！”
“准！”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挥挥手，等闵先生退出正殿，突然小声说：“汪奴，还不伺候朕洗漱安寝吗？”
“老奴在！”
随着尖声尖气地答应声，汪奴从殿后屏风走了出来，伸手搀起小皇帝进入寝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举一动、起起落落，都跟在未央宫万岁殿里一模一样。
小皇帝的寝宫外面，站着一老一少，正是火娃和牧人，都是少华山秘境里一等一的高手。
当然，要逊剑鸠一些。
“火娃，你上去看看！”
牧人感觉寝宫顶上有一些异常，立即吩咐火娃上去查看。自己也立即长剑出鞘，一脸警惕地站在小皇帝的寝宫外面。
这座行宫不比京城禁卫森严，没有羽林军，只有三十多名杀手打扮的黑衣人。小皇帝的贴身侍卫，就是七八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和中年男子，牧人和火娃就是其中之一。
而剑鸠，却是保护闵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