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娃像个哑巴，很少说话。听到牧人的吩咐，立即退到院子中间，脚尖一点跃上门前两米高的石犼，再用脚尖点了一下石犼的头顶，燕子穿檐一般，整个人在空中旋了一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人就上了两丈高的寝宫飞檐处。
小皇帝寝宫的正上方，果然窝着一团黑影，已经揭开几块瓦瓴。
“有刺客！”
很少说话的火娃突然大叫一声。
目的不是怕眼前这团黑影，而是提醒下面的人注意，谨防暗处还有刺客。
喊声未落，火娃身子一晃，就像一只白猿一般卷到了黑影面前，长剑指向黑影。
黑影猝不及防，抬起手中兵器和火娃过了三招，却不恋战。身子一晃就飘过万岁殿，就像一只黑布做成的风筝一般飘到了后面的宫殿上去。
火娃知道遇上了高手，却也毫不畏惧，身子一旋紧跟上去。
一黑一白两团影子，就这样在未央宫的宫顶弹跳着，飘向少华山西侧。
牧人听到火娃的惊叫，第一时间闯进皇上的寝宫。
小皇帝也被惊醒了，已经翻身坐起，倒也显得镇定。汪奴坐在龙榻一侧，闭着眼睛，白皙的手指很有节奏地轻叩着身边的案几。等牧人晃到离开龙榻还有两丈的是时候，突然抬起手掌朝牧人做出了一个推出的动作，牧人顿时止步。
小皇帝真正的贴身侍卫是汪奴，牧人是知道的。不管是金刀护卫还是谁谁谁，要是小皇帝不愿意，汪奴就会一掌将其距之……十丈。
他的金刚掌，至今还没有遇到过敌手。
当然，卫子陌除外！而且两人估计也不会沦落到过招的地步。
“远了，去了西山方向！”
牧人仗剑禀报了此刻的消息，就要去追！
汪奴慢悠悠地说：“罢了，小小毛贼而已，交给下面的处理吧！”
牧人诺了一声，赶紧退下。
小皇帝的这个行宫，似乎只有汪奴和闵先生说了算，至少目前是这样。
少华山秘境里的小型宫殿，方圆不过两里，小得可怜。黑影轻功了得，上纵下跳，一口茶、咂咂嘴的工夫，就窜出宫殿范围。等火娃跳下宫殿后面的红墙之后，已经不见了黑影的踪迹。
秘境本来隐秘，黑衣护卫的保护重点都在“万岁殿”，加上人人武功高强，自信惯了，所以就没有在宫殿周边安设护卫，黑影很轻易就逃脱了。
这也难怪，要是没有兰庐主人闵先生的允许，谁又进得了这片秘境呢？这里四面环山，都是高耸入云的峭壁，除了长了翅膀的生物能飞进来，蛇鼠要翻过山脊，也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至于人嘛，汪奴可以，但是他进出自由，不需要翻山越岭。
唯一的进出通道是南面的山洞，平常都是封闭了，除了采买人员进出之外，外人根本进不来的。
黑影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这是个问题！这个问题，除了黑影自己，就只有卫子陌知道了。
假如没有这个水下密道，卫子陌要进入秘境皇宫，也会选择西山那座高峰。
西山是很高很陡，但是和南麓绝壁相比，那就不堪一提。
……
黑影逃出宫殿窜到西山，发现火娃没有追来，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峭壁，长吁一口气，伸手抓住从山上垂下的藤蔓，“噌噌噌”几下就窜上了峭壁陡峰，在潇潇风雪里像一只顽劣的黑毛猴。
西山高约一百丈，黑影花的时间，却只有平常人走几十丈平路那么简单。山陛中途换了不下十根藤蔓，爬上峰顶，然后又抓住藤蔓，从山那边纵身而下。
到了山脚，仰望了一下山顶，仿佛他都不相信自己有这般本事。
雪，越来越大。
黑影原地站了片刻，身上洒满了落雪。
“哎，他怎么就成了皇帝呢？也好！也好……”
黑影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欣慰，摇摇头，转身要走。
生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他本来就是皇帝啊！有什么好不好的？”
黑影大惊，眯着眼前看去，前面的风雪里出现一团相对固定的灰白影子。
那是卫子陌。
就在黑影抓着藤蔓攀上峭壁的时候，一直躲过火娃跟踪而来的卫子陌，也跟着攀着藤蔓爬上了封顶，然后跟着下了西山。
两人相距不过十丈，卫子陌一身灰衣，在风雪里悄无声息、幻影无形。加上黑影心事太重，所以没有发现卫子陌。
但是卫子陌也看不清黑影的面目，因为对方遮住脸的。
当然黑影也认不出卫子陌，因为卫子陌的脸上也挂着一块灰布。
出乎卫子陌的意料，那黑影居然没有立即向他出招，反而淡定地站在原地，冷冷地说：“不错啊，身手如此了得！居然还瞒过了在下……很好！有你们这样的高手保护他，我倒是很放心了。”
黑影把卫子陌当成了秘境宫殿里的护卫。
不过黑影这番话，倒是让卫子陌纳闷了：此人半夜三更潜入兰庐秘境，爬上宫顶揭开小皇帝寝宫的瓦瓴，难道不是为了行刺小皇帝吗？
现在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担心小皇帝安危，暗中来保护的一样……
难道他也是龙骠营的人？
卫子陌决定试探一下，于是就诵起三年前来兰庐时的那首“接头”专用的诗句：
凭栏翘首粉腮瘦，
暗夜低眉相思肥。
赤霞翠峰鹤影褪，
羽巾蓝裳人不归。
黑影怔了一下，也跟着吟诵一说五言绝句：
三年江湖泪，
今夜近咫尺。
可怜风雪冷，
无缘诉相思。
卫子陌顿时一愣，什么意思？难道龙骠营的接头暗号好改了？
对啊，按照义父卫夫篱的说法，为了保险起见，每次龙骠营行动的接头暗号都不一样，也只有执行任务的相关死士知道。
所以……这黑影是在和自己吟诗作对，好一番闲情逸致。
可惜卫子陌除了练武，并没有多少文学素养。不会写诗，不会填词。何况现在还是临场发挥，更是要他的命。
于是急忙朝黑影拱手，问道：“兄台是哪个分舵的？既然如此关心皇上安危，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分舵？”
黑影沉吟了一下，急忙警惕起来：“在下是……隶属于西域分舵，的确很关心……”
“呵呵，西域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