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世长歌行

第六十四章 将破阵(1 / 1)

明动放下秀刀,这是第几百次尝试他已记不清楚,只知道这三个月内,他没有撼动天空上方那悬挂的那二十一把匕首分毫。

那二十一把匕首是由元气凝聚,也是商天行所说的,陌影留下地手段。

自那次与池枯交手后,明动便一直着力于破二一十把匕首,而遗憾地他一无所获。

“休息会?”商天行双手画出奇怪的弧线,悬在上空地二十一把匕首开始慢慢变得涣淡。

待商天行停手,那二十一把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出现。原本压抑地上空恢复了活力与清朗。

雪也再次落下。

“休息会。”明动颓然地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银装素裹。

“何必执意只用刀法去破呢?”商天行走过来。

明动仰头:“对元力的掌控不如元气。况且秀刀对符阵有特别的作用。连秀刀都没用,元力更没有。”

“或许可以试试双管齐下。”商天行笑语。

明动侧目,眼里闪过别样的色彩:“如果是杀你,双管齐下很管用。而可惜的二十一把匕首是死物,就像。。。。”

“就像什么?”商天行陪着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古柔和池枯。

明动欲言又止,良久终是一叹:“需要引子,可惜我目前还没有。”

商天行对含糊的话没有追问,随意的后仰翘起了二郎腿;“看来你已经找到杀老夫的办法了。”

他的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年轻,就像他那张男子般的脸。想想也对,若按境界与年岁推算,商天行正值青年,也不过活了几百年而已。

明动坦然点头:“早就有杀你的办法了。”

“咦。怎么不动手,莫非想多陪陪老夫?”商天行轻哼。

“喔。总要试一试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出去。说实话我不想你死。”明动侧目。

“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商天行不想去想那些琐事,干脆闭上眼。

明动停顿了会儿:“我也帮你报不了仇。”

“你杀了老夫,老夫的仇人不是你吗?”商天行声音渐轻。

“我说了,我并不想杀你。”明动语气渐重。

“是老夫多嘴了。”商天行微微翻了下身子:“打算多久离开。”

“开春之前。算算时间也就这几日了。”明动陪着躺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商天行猛然睁眼,稍事洒然笑道:“明知道自己要死,怎会没点遗言呢。”

“说说看。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明动眯起了眼。

“没什么,就替老夫向师弟带些话。”商天行端坐起。

“什么话。”明动愈发慵懒。

“俗套的老话。”商天行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说怎么知道,猜是猜不到的。”明动催促。

“让他不必报仇。”商天行艰难的扳起了手指。

“你当真心无怨恨?若是我肯定有诸多的不甘。”明动笑着打趣。

商天行看着那张着实令人讨厌的脸,有些气闷道:“有什么不甘的。老夫是技不如人,才被困在这里。”

明动道:“可惜我们来了,便要了你的命。”

“不知者无罪。对了,老夫想问问,倘若你们知道会是如今的局面,还会来找老夫吗?”商天行目光灼灼。

可惜明动看不到,只是简单的回答:“会。但会晚一些。”

商天行露出开心的笑容,扳起了第二根手指:“让师弟记得去师父那里扫扫墓。”

“师父?”明动腾身做起:“说起来,你们的师父到底是谁?”

“别想太多。师父只是很普通的修者,只是将老夫和师弟引进门而已。”商天行干咳道。明动不信:“能教出你们两位,不太可能是普通的修者。”

“老夫和师弟天赋都不错。”商天行会心一笑。

“你继续说。”明动再次躺下。

“希望师弟成家。”商天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明动怔住。

商天行想扳第四根手指,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还有什么要交代,便洒然一笑:“没有了。”

“那该怎么去找云远?”明动侧头,目光灼灼。

商天行先是一愣,随后苦笑道:“老夫可就不清楚了。从八年师弟毫无音讯来看,囚禁他的地儿应该极为隐秘。”

“你又没出去。”明动凝目。

商天行看向池枯。

明动会意:“囚禁云远前辈确实有很多选择。你是否有些猜测。”

商天行摇头。

“看来替你传云远前辈传话是难事了。”明动呆愣了一会儿:“假如我们三个都死了怎么办?”

商天行耸肩:“命运弄人呗。”

“倒看得开。”明动突然加重了声音:“择日不如撞日,择时不如撞时。多看商前辈几眼,怕舍不得离开。就现在动手,如何?”

商天行不明话意,笑道:“不再多留一会儿。”

“再过几日,明风成亲。作为弟弟的怎么也得去捧场,不是吗?”明动再次吆喝。

池枯和古柔停下交谈。

雪仍在飘。

但气氛已不明媚。

明动起身拿起秀刀:“商前辈,对不住了。”

商天行拱手,作出请示。

古柔和池枯拿出符笔。

“不作挽留。”明动咧嘴一笑,却不自然。

商天行毫不在意:“就算你们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请吧。”

“希望前辈见谅。”明动重复着不自然的话。

商天行不再回答,狂风大作,岭间草木纷飞。二一十把匕首重新悬浮再空。

明动起刀:“其实要在这座符阵内杀你太难了。”

“确实很难。”商天行神色平静:“所以老夫想知道你们会如何动手。”

“但也不难。”明动落刀。

符阵内的秋水岭被一分为二。

商天行没有还手,只是静静得等着明动的下文。

“在一进这里,我就和池兄商量过。凭我们三人的实力,能杀你的唯一办法就是。”明动猛踏,秀刀携卷狂风直冲那二十一把匕首:“那就是借这二十一把匕首的势。”

“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但前提是老夫放任你们行动。倘若老夫施一些小手段,你们如何能借?”商天行不动如山。

明动的刀尖逐一点过那二十一把匕首,体内有东西在悸动。

池枯和古柔的符阵同时到来,以玄妙的流转方式包裹住明动的刀气。

“来了这么久,我也问了很多次。前辈似乎是一心求死,那怎会施一些小手段。”明动闷哼,将二十一缕刀气分别嵌入池枯和古柔的符阵。

他的刀气成了枪矛,锋利且冷冽。

商天行无言,便负手看着三个年轻人坐着一切。

明动再起式,那本缥缈的二十一把匕首在顷刻间仿若凝成了实质。

各自摇曳,各自轻吟,各自起舞。

池枯和古柔同时在落符。

那二十一把匕首突然从空中落下。

宛如流星坠地般朝商天行砸去。

商天行很平静:“你们似乎没有练过,怎么做到的。”

这句话算是承认这个举动确实能把他杀死。

“听说过心照不宣吗?”明动眼泛笑意。

二十一把匕首很快,转瞬便至商天行跟前。

“落。”

池枯,明动,古柔同时大喝,显然联三人之力借匕首的势都有些勉强。

好在气机从始至终未断过,不然便成了再而衰,三而竭。

商天行仍负着手,匕首凌至眼尖,亦纹丝不动。

此刻无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这份临时的从容已足以胜过一切。

明动本平静的双眸泛起惊天的波浪,他看向古柔。

古柔看来,眼中波光粼粼。

这是两人自那次交谈后的首次对视。

两人眼中同时涌起莫名的色彩。

明动收刀。

古柔收笔。

那二十一把匕首在商天行眼珠前如烟云湮灭。

池枯凝目,若有所思。

商天行皱眉:“怎么,控制不住了。”

明动没有回答,对池枯抱拳:“池兄,对不住了。”

池枯眼若星辰,仿佛想到了什么。

“功亏一篑了吗?”商天行自语。

“不是。”明动转身一脸严肃。

“那是?”商天行眉头皱得更深。

“前辈,得罪了。”古柔轻语。

商天行彻底陷入迷惑的云雾中。

明动悠悠一叹后,神色骤变。其浑身上下突然涌出鲜红。

那是炽热的杀气。

“冯雪血?”商天行喃语。

“不是。”古柔摇头:“他没有来。”

“那是。。。”商天行拱手请教。

古柔道:“如前辈所说,这符阵是你,你是这符阵。在这符阵里所有东西都是前辈,不管是元气还是其他的东西,而用前辈的东西杀前辈不太可能。”

商天行木讷接话:“所以你们才想到借用陌影的势。”

古柔摇头:“所以晚辈和明动很怀疑前辈这句话的含义。”

商天行扫了眼已渐渐猩红的空气,道:“古小姐,请直言。”

古柔道:“假如是对手对前辈说,用对手的东西杀方能杀对手,前辈信吗?”

商天行恍然:“古小姐和那小子一直把老夫当作了对手。”

“对不住了,前辈。”古柔的神色极其平静:“我们是如履薄冰的人,不得不小心。”

商天行道:“所以古小姐是怕老夫故意说这种话,请你们入瓮算计你们吗?”

古柔坦然点头:“所以我和明动得弄清楚前辈话的真假,以及到底是不是对手。”

商天行开始回忆与明动和古柔的对话:“所以明动那小子才会三番五次问老夫,对死如何看,以及遗言。他并不是心中有愧,而是想看老夫是不是真的想死。”

古柔沉稳回道:“一个真心想死的前辈,才是能成全我们的前辈,才不会是对手。明动与前辈九成的对话皆是试探,包括提及的云远前辈。”

商天行觉得好笑,便大笑起来:“那剩下一成呢?”

古柔平静道:“前辈可当我们虚伪,但有些话却是真。其一,前辈确实乃明动半个师叔。其二明动确实不想让前辈死。其三,不想欠任何人的恩情便不会接受杀死前辈出去的建议,因为无冤无仇。”

良久商天行长叹止笑:“有如此后生,老夫上一次当又如何。”

“承蒙前辈赞誉。”古柔拱手。

“那你们如何出去。”商天行拂袖眯眼:“若不杀老夫,你们出不去。”

“不一定。”回话的是池枯。

“池少侠也参与其中了。”商天行怒目。

“没有。”池枯不会说谎:“前辈说了一句话,除了花前辈无人能破陌影的功法。”

商天行道:“又何关系。”

“前辈,且看。”池枯转身看向明动,目露别样的神采。对醉迷修炼的人来说,明动此时身上绽放的花和雪,以及花雪之间的杀气,是风景,是佳酿。

那本只有商天行才能让其显现的匕首在花,雪,杀气的映照下再次出现,且竟显得那么真实。

“前辈,我最后问一句,若我破了陌影的势,你能出符阵吗?”明动呼吸有些急促,时至今日让他同时控制三种力量还是很吃力。

“没有了架在脖子上的刀,老夫收起符阵就可以走。”商天行吆喝。

“好。”明动爆喝。

大雪落下迅速铺满了符阵内的秋水岭,之后妖艳的花在凡事有雪的地上盛开,瞬间将符阵内的秋水岭染成了红芒一片。

杀气化作妖风游**其间。

鼓**的气息不断消融着那二十一把匕首。

这是一副别开生面的妖景。

符阵之外,仍是白雾漫天,那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眼眸不再浑浊,是无比的清亮,他温和一笑:“言公子,小动要出来了。”

身后的黑脸轻轻应了声便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池昂以睁开了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现在山顶上只剩下玉如意了。”

话落身旁的六人皆屏住了呼吸。

也同时一道剑光起。

池昂七人同时朝山下看去。

那名叫池破的人,背着“空”第一个登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