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舞师大人让我来的。”汮兮走上前来,此时莫菊已经退了下去,“舞师大人说,近日公主殿下有些心神不宁,让我来为您奏乐,希望你能尽快完成飞天舞。”
“啊,辛苦你了。”神乐明白,昨日自己的步伐怎么也配不上乐曲,那乐师也是满脸愁苦。在南疆都知道汮兮精通音律,考虑到两人的关系较为密切,师父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能为殿下奏乐,乃是汮兮的福气。”说罢,汮兮拿出一只蓝色的瓶子,“那日世子殿下对汮兮的救命之恩,汮兮没齿难忘,这个瓶子是家父在大泱带回来的清目水,据说是贡品,每日清洗眼睛三次,颇有奇效,我想,或许能对世子殿下有些帮助。”
“清目水?”神乐惊呼,她听说过这药极其珍贵,千金难求,神乐也希望能协助姬魅夜的眼睛早些恢复光明,忙招呼他出来。
看着那树后面走出来的人,汮兮呼吸一凝,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焦尾琴,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有多大变化。
自然滑落在肩头的青丝,精致的容颜,妖邪的眼瞳,慵懒的眼神……
看到多了一个人影,姬魅夜很快认出来对方是谁,脸色当即不好看了起来,更何况……他讨厌有人介入他和神乐之间,此时,这个叫什么什么的女子,真是讨厌死了。
以至于神乐拉他来,要为他清理眼睛的时候,他还摆着一张臭脸,闹起了脾气,怎么也不肯配合。
“小夜!”神乐厉声将他摁在石凳子上,“就一下就可以了。”
“我不!”他别过头,双眼瞪着汮兮,“让她出去,这里是我们的地方,她为什么要来?”
“不可以这样,汮兮她现在是我的乐师,而且,人家给你送药来了。”
“她是你的乐师?”他听了更是不高兴,这意味着接下来很多日子,神乐都会和汮兮在一起,“你让她走,我能做你的乐师。”
汮兮一听,心里酸涩起来,仍旧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着。
<!--PAGE 13-->
“别闹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想不想看到我跳舞给你看?”
只有用这个威胁他了。
密长的睫毛染上了欢喜,他立马变得乖巧,仰着头任由她将药水涂在自己的眼睛上,微红着脸道:“我想。”
舞师很快就要来了,清洗完之后,他虽然不舍,还是乖乖地离开了。神乐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汮兮走上前来,用神秘的口吻道:“您似乎对世子殿下很不一样。”
“啊?哪里不一样?”话音一落,她不知道为何,脸突然烧红了起来。
汮兮脸上泛着一抹狡黠的笑容,踮起脚,在神乐耳边道:“看来,殿下现在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你想多了。”神乐忙解释道。
“汮兮不会想多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汮兮一心一生,早就确定下来要奉献给神,当然,会比别人看得清——您就是喜欢世子殿下。”
话说到这里,神乐的脸更加红了起来,眼中却有了一丝悲伤和不确定。
见此,汮兮立马长叹了一声,“只是……不知道汮兮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神乐心里隐隐猜到是什么了。
“公主有心,但是这世子殿下未必有心。毕竟现在的世子殿下看起来心思并未成熟,懵懵懂懂,甚至还很孩子气!在南疆这个年纪的世子殿下早该继承族位,或者像笙澜殿下一样辅佐朝廷。”汮兮顿了顿,露出一分为神乐担心的忧虑表情,“他的几位哥哥及笄之年都已娶妻,而他……恐怕,至今还未懂何为男女之情。”
神乐心里微微一凉,汮兮说的话一针见血,也是她最担心的。此时的姬魅夜,心智的确没有他人那样成熟,而且……他和她四年相处下来,他或许将她当成了姐姐,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殿下,此事你可暂且一放,说不定还有转机,我想姬魅夜殿下恐怕需要些时间。”见此,汮兮又开始安慰起了神乐,“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需要您将儿女私情放在一边,毕竟,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侍月女神的职责是协助皇室,并在适当的时候提出建议,所以,汮兮明白她今日的一席话并不唐突,反而恰到好处。
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舞师已经来了,神乐此时正站在方台上,要开始今日的练习。
汮兮注视着神乐的动作,心里有着难言的激动——终于,她要看到传说中的飞天舞了。
耳边,清幽的琴声响起,神乐回头看了一眼师父,深吸了一口气,踩在只能容下一人的方台上。
“等等。”舞师大人走上前,将一个手心大小的碟子放在神乐脚下,“殿下,到时候您在高台之上,就如同踩在这白瓷盘子上。今日请在上面练习吧,记住,不要将它踩碎了。”
<!--PAGE 14-->
神乐点点头,气运丹田,脚尖踩在玉盘之上,凝眉静心,踩着汮兮所奏的乐律,轻身旋转。那轻盈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飞舞,与此同时,甩出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飞天舞的灵魂在于:身形优美,舞姿动人,犹如仙子踩在云上献舞。
优雅的旋转,此时的她犹如一只蝴蝶一样,脚尖点在那一瓷盘上,翩翩起舞。
每一个脚步,每一次起跳,每一次凝神,每一次旋转,近乎完美。
汮兮惊愕地看着眼前起跳的女子,手上的动作几乎都有些迟疑。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天舞,她期盼多年终得一见的飞天舞。此时,水袖浮动,衣裙翩翩的神乐就如天上的仙子般。
而这还仅仅是第一式,据说飞天舞的最后一式能震撼天地,所以只能在祭祀时才跳出来,练习的时候除了舞师,乐师都必须离开。
“嗯,很好。”耳边传来了舞师的赞扬声,便见她伸手将大汗淋漓的神乐扶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殿下,那日您也以这样的状态和心态,定然能跳出最完美的飞天舞。”
“谢谢师父。”难得得到师父的夸奖,神乐高兴地看向汮兮,“那也是因为汮兮的琴弹得太好了。”
“谢殿下夸奖。”汮兮扯出一丝苦笑,指尖紧紧地扣住琴弦。
眼前身穿着黄色舞衣的神乐,那自信的笑容,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让她觉得眼睛刺痛。
“汮兮,你先下去吧,明日再过来。”舞师吩咐道。
“是,那汮兮下去了。”说罢,她慢慢地退下去,刚好看到神乐站在舞师大人的身后,悄然朝着远处高兴地挥了挥手。
随着她的眼神看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不远处,青丝恣意飞扬,那张完美的脸如此惊艳,让人移不开眼睛。汮兮用力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走到拐弯处,步子悄然放慢了一些。
“殿下,现在您再跳一下最后一式吧。”
最后一式,果真是最后一式!
完美的飞天舞吗?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神乐的飞天舞一定不会是完美的。
南疆的气氛日渐浓了起来,那种惶惶不安因为边境连连战败的消息不停传来,深深地恐吓着不曾经历过战争的百姓。
那种恐慌,犹如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为此,神乐殿下的及笄典礼不得不推迟,现在距离祭祀之日只有五天。
境况越发危急,然而,白族和姬族手握兵权,却是迟迟不肯发兵,月重宫的态度也让人极为恼火。
“你就是不肯发话,让其他两族发兵?”月光洒落在圣湖之上,天空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月牙,神蕊皇后的脸看起来有些惨白。
“娘娘,您忘记了吗?月重宫从来不参与军事,这是千年来的规矩。”祭祀大人站在她旁边,语气冷淡,碧蓝色的眸子望着泛着波光的湖面,“况且,还有五日便是祭祀大会,我已经占卜过,神不允许此时再发兵。”
<!--PAGE 15-->
“神不允许发兵?”神蕊皇后眼中射出一丝恨意,注视着祭祀大人,“还是,师涯你不愿意?”
祭司大人脸上勾起一抹浅笑,转头迎上神蕊皇后的目光,“皇后您是在担心皇上的安危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上天注定,而非我的意思。如果娘娘您非得认为是师涯所为,那师涯也无可狡辩。”
“你在恨我?”
“师涯是月重宫的祭司,心系百姓,不知道恨为何意。”他的口气有一种陌生的疏离。
神蕊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来到禁地,已然深夜,**的少女已经沉沉睡去。神蕊悄悄坐在她身边,轻轻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凝眉看着她。
熟睡中的少女的眼睛、眉毛,是那样的像自己的丈夫。她的鼻子、嘴唇、下颚……
“母后?”神乐恍惚醒来,看到自己的母后吓了一跳,“您怎么来了?”
“还有几日就要跳飞天舞了,舞师说你近日跳得非常好,我便来看看你。”
“儿臣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嗯。”神蕊点点头,声音虽然柔和了许多,但脸上还是没有多少笑容,“那你先睡,我得回宫了。”
“母后,父皇在边疆怎么样了?”神乐拉住母亲的手,焦急地问道。
背对着自己的女儿,神蕊眼里泛起一丝痛苦,语气平淡道:“一切都很好,你无须担心其他的,好生跳好飞天舞,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转机的。”说罢,她便匆匆地离开了。
“哒……哒……哒……哒……”
空旷的屋子里,一身着黄色舞衣的少女踩着自己哼出的节拍,在屋子里悄然起舞。
她身形轻盈,慢慢地旋转着,裙摆扫过干净的地面,映出她婀娜的身形。
手高高地举起,然后甩出去,水袖绽开,弧线完美。
而墙上,自己的影子也如一只蝴蝶那样优美动人。
看到自己的影子,少女杏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意,唇角妖娆地勾起。她的前方正放着一把焦尾琴。
门突然被推开,一抹白色身影立在门口。
黄衣少女惊慌回头,不过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汮兮!你在做什么?!”清语难以置信地看着汮兮穿着黄色的舞衣独自起舞,看了看四周,忙将门关上,急切地走了过去,“你疯了吗?你竟然穿着公主殿下的衣服?”
“姐姐,还有三天,三天便是祭祀了。”汮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脱下衣服,走到窗户边,打开一个小盒子。
清语上前一看,面色当即惨白,猛地摁住了汮兮的手,将盒子关上,“汮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一个月变了很多,没事的时候就朝公主殿下那里跑,现在,你把这衣服、这东西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汮兮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将盒子拉开一条缝,里面一条碧绿的毒蛇吐出猩红的芯子——这是南疆少有的剧毒灵蛇。
<!--PAGE 16-->
“你想杀神乐?”看到那蛇,清语脸色陡然惨白,声音不由得哆嗦,“你想被灭族吗?”
“姐姐,我不是想灭族,而是想拯救我们的族人。”汮兮推开清语,“我也杀不了神乐,但是,三日之后的祭祀上,我一定不能让神乐跳出完美的飞天。我要让她没法跳!”
“你……汮兮,我们四年前就进入了月重宫,并发誓要一生留在这里,静心放下情欲修行法术,不再过问我族和皇室之间的纠葛。
“什么?”汮兮冷笑,“姐姐,你真甘心一生做一个尼姑,一生都待在这个该死的月重宫。难道你忘记了,四年前我们是怎样无奈地来了这里,我们白族是怎样被皇室压制的吗?你没看到爹爹多憔悴吗?”
“但是你毁了神乐的祭祀又如何?这个时候,边疆战乱,只会让民心更加慌乱。”
“错了,神乐一旦连飞天舞都无法跳,此时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皇室将会彻底失去民心和月重宫的拥护,即便是熙族想要拥护他们,都已经不可能了。这个时候,整个南疆的皇族势力就要重新划分了,他们没有资格成为最尊贵的人。”
“汮兮,你的真实目的真的是为了我们白族吗?”清语叹了一口气。
“自然!”
“我是你姐姐,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清语脸色沉了下来,“你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心里不甘,在第一次看到神乐的时候你就不甘。”
“姐姐,你果真是了解我。我承认我是在嫉妒,凭什么他们就能成为皇室成员,凭什么她一生下来什么都拥有,她霸占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而我们,大好的年华凭什么要这样耗下去?”她绝美的脸浮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你想取代神乐?”
“取代她?我不想取代她,我只是想让她失去所有。”
“我看你真是疯了,我劝你最好放手,不然……”
“晚了,姐姐,我已经做了。”汮兮眉眼弯弯,嘴角的笑容越发妖娆,“你看吧,这南疆要彻底翻天覆地了。”
“小夜,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习舞了。晚上我需回皇宫,你在这里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神乐看着乖巧坐在身边的他,心里很是担忧。
“我要跟着你。”他忙拉住她的手,“这一个月,君上那个疯子天天都跑过来,我要待在你旁边保护你。”
“宫中人很多,而且离黑暗之河很远,他没法去的。你也别和他纠缠,那人奸诈狡猾,他又知道你的弱点,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行,我就要和你一起。”说罢,他一把将她拉过来,想要抱她。
“等等。”神乐脸色当即一红,止住了他的手,“小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姬魅夜蹙眉,眼中有一丝迷茫,“喜欢就是……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PAGE 17-->
“罢了,罢了……”她叹了一口气,心里莫名酸涩。
汮兮曾说过,姬魅夜此时粘着她,并非建立在某种男女感情之上,而是一种像亲人的依赖。
他这种心智的喜欢,就像喜欢一张让人安心的床,能给他好梦,能让他睡得香甜。如果没有那张床,他可能会寝食难安,但是不会去死。
小夜,神乐眼中溢出一丝哀伤,汮兮说,真心喜欢一个人,会为了他去死,如果你不在了,我想我也会死吧。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呢?而你,对我是依赖还是喜欢呢?
神乐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白玉般的手指,“小夜,三日后的祭祀大会,你会来看我跳舞吗?”
“会,一定会。”他点点头,睫毛染着阳光,极其认真地看着身前的她。
手被她紧紧握住,温热从指尖传来直达心底,他能感觉到对方注视自己的目光。他的脸顿时微微一红,那枚金粉月牙当即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娆。
“那好,我这就去练习,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嗯,乐儿。”看到她起身,他忙拉住她的衣袖,“昨天祭司大人说我的傀儡术就要练成了,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就会看到一切了。”
“真的?”她吃了一惊,“真的可以看到了吗?”
“是的。”他点点头,完美的脸上有一份羞涩,咬了咬薄唇,“乐儿,我的眼睛好了之后,我陪你去殿堂读书好吗?等我眼睛好了,我给你奏乐,陪在你身边好吗?等我眼睛好了,让我摘下你的面纱好吗?”
公主殿下的面纱本该在及笄之日就摘下,却因为战争,及笄的典礼不得不推迟。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动,眼角微微的酸涩之后,她的睫毛湿润了,亦学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
“快去练习吧。”
他注视着那一抹熟悉的黄色身影犹如翩翩飞鸿一样落在石桌上,轻盈得犹如一阵风。
那个熟悉的旋转,那个优雅的点足,那个完美的舞袖……
他将笛子放在唇边,目光深深地凝望着她,开始吹奏他为她新作的曲子。
天上神乐,踏云来,携风去,悠知我心?
“啊!”突然,一声尖叫传来,笛子的第一个音符戛然而止。
他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那石桌上跌落,然后没入了花丛中。
“乐儿!”他慌忙跑过去,看到神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变冷,犹如一块寒冰。此时,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全身瑟瑟发抖。
“乐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灵蛇……小夜,灵蛇……”神乐气息紊乱,“灵蛇咬了我。”
“灵蛇?”他全身血液当即凝固,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在南疆最毒的蛇当以灵蛇为首,被咬的人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就会昏迷过去,“它咬到你哪里了?”
<!--PAGE 18-->
“右脚,脚踝。”
神乐刚说完,就感觉到姬魅夜将她抱在了石凳子上,然后在她身前蹲下,飞快地脱了她的鞋袜。
因为眼睛看不清,他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紫色,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脚踝处道:“乐儿,是这个地方吗?”
“是。”她喘了一口气,视线亦开始模糊,然而被咬处突然一热,吓得她当即尖叫了起来。
低头看去,只见他颔首,柔软的唇突然贴在了她的脚踝处,舌尖探到被咬的地方,用力地吸吮,将那毒素吸出来。
“小夜,你疯了吗?快住手啊!”神乐大惊,挣扎着,一向听话的他这一次却没有如她吩咐的那样放手,而是用力地扣住她的脚踝。
“你是笨蛋吗?你是傻子吗?”从来不骂他傻子的她此时破口质问他,眼泪却悄悄滑落,打湿了自己的面纱,“你自己会中毒的。”
然而他并没有停止动作,如墨的发丝轻轻地扫过她白皙的小腿,甚至能感觉到当他每次吸吮时,那密长的睫毛碰触到了她的肌肤。
“小夜。”毒素被逼了出来,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那苍白的脸隐现紫色。当他嘴里吐出最后一口毒血的时候,她忙跳下,将他抱在了怀里,“小夜……”
“乐儿……”他抬手隔着面纱抚摸着她的脸,“乐儿,我想要看你跳舞,我想要看你跳飞天舞。”
“好,我跳。但是,你要坚持一下,我现在带你去见祭司大人!”说完,扶着他站起来,然而她脚上一痛,整个人抱着他都摔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虽然毒素被逼出来,可是伤口还在,脚裸肿得老高。不说跳舞,就连站起来她都难以做到。
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怎么能跳飞天舞啊?天啊,抱着姬魅夜,她的心里有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恐慌和害怕。
三日后她怎么办?
“小夜。”怀里的人身子在变冷,毒素飞快地进入了他身体。
“乐儿……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喜欢了。”他傻傻地笑了起来,“喜欢,就是像小夜喜欢乐儿一样喜欢。”
“嗯,我知道了……”神乐将他抱在怀里,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汮兮,汮兮。”
听到呼唤声,远处的汮兮正抱着焦尾琴过来,其实,她这次来,只是看灵蛇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
寻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神乐眼睛溢满了泪水,恐慌地坐在花丛中。
汮兮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她的步子并没有加快,反而下意识地放慢了。
“汮兮,你能听到吗?”看到对方在四下搜寻,神乐忙大声喊道:“是这边,小夜中毒了。”
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汮兮扔下手里的焦尾琴,提着裙子飞快地朝神乐跑过去。
“天啊!?殿下,世子这是怎么了?”汮兮的声音不自禁地哆嗦,看到姬魅夜蜷缩在神乐的怀里,青丝凌乱,那张绝美的容颜此时一片惨白,连薄唇也不例外。
<!--PAGE 19-->
“刚才我被灵蛇咬了,小夜他将毒吸了出来。”
汮兮的目光落在神乐的脚上,那脚踝处果真还有蛇的牙印,只是……心里突然没有了痛快的感觉,反而是无法宣泄的恨意。
世子殿下竟然不顾生命危险用口将毒逼了出来。
清脆的口哨声传来,灵鸟从天而降,神乐抱着小夜骑了上去,而汮兮则赶紧去找祭司大人。
天空一片漆黑,几颗稀疏的星辰挂在天空中。
马上就要到新月之日了,已经看不到月亮,甚至连那月牙都找不到踪影。
神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毒素虽然被控制了,但是祭司大人说,没有五日他不可能醒过来。
青丝犹如黑莲一样散开在雪白的床单上,让他本就如雪如冰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惨白,那轻蹙的柳眉,密长的睫毛,那粒掩藏在月牙下的蓝色泪痣,那线条完美的鼻翼,那紧抿的薄唇。
“小夜,你快醒过来啊。”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小夜,你给我立刻、马上、醒过来啊!”
可是**的人依然昏迷,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中一痛,却强颜欢笑道:“小夜,不要等五日后才醒啊,三天之后就是祭祀了,我要为百姓跳舞,要为百姓祈福,你答应了要来看我跳舞啊,你不能失信啊……”
“殿下。”门口传来了莫菊的声音,虽然隔着门,但是依然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焦急。
下午就该回到宫里了,而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她还没有动身。
“殿下,该走了。”看到她不动,汮兮走了上来,“世子殿下没事的,他只是会稍微晚点醒来。灵蛇虽然含有剧毒,但是世子殿下体格异常,祭司大人说他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的。”
听到不断的有人在催促自己,神乐才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被自己握得发热的手,不舍地站了起来。
可是她身子却一个踉跄,脚上是钻心的疼。
“殿下,你要小心。”看着神乐脚踝上的伤,汮兮故作好心安慰。
“我没事……”神乐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瞳中布满了疲惫的血丝,“汮兮,这几日我无法回到月重宫了,世子殿下麻烦你照顾一下。”
“世子殿下对汮兮有救命之恩,而且,他是殿下极其重要的人,照顾他是汮兮的责任。”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热情,也不显得冷淡。
“那辛苦你了。”又凝望了他好几眼,神乐才咬牙转身离开。
此时,她每走一步,就如赤脚走在刀刃上,举步维艰。
看着她的背影,汮兮唇角勾起一丝讥笑。
神乐,我看你如何跳飞天舞?恐怕到时候你会从高台上摔下来吧。
空寂的大殿上,所有的宫人都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就连太医此时都面色发青,后背溢出冷汗。
<!--PAGE 20-->
“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宫人们如大赦般退下,飞快地离开寝宫,只剩下跪在白玉石阶上那个娇小的身影。
神蕊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双眼冷冷地打量着跪在下面的神乐,然后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丢在她身前。
“皇室存亡就看明晚你如何做了!”不再多言,这句话已经表达出这些年来她对神乐的失望了。辛辛苦苦保护好的继承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差错。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皇室?
神乐以额触地,已经无颜面对自己的母亲。
四年的艰辛学习,到了最后时刻,自己竟然站都站不起来。
大殿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咬着牙站了起来,然后点足,起身……
啪的一声,她摔在了地上,殷红的血从伤口溢出。
她又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旋转,然而不到第二式,她又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神乐,不要灰心!
她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仅仅是要忍着痛,已经让她的衣服沾满了汗水。
那一夜,宫人们看到,公主殿下彻夜都在练习,一次次地摔倒,一次次地站起来。
汗水沾湿了头发,她脸色惨白,眉间却有着骇人的坚毅和执着。
此时舞师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切,难过地摇摇头。
现在神乐的情况,定然无法将飞天舞跳完,甚至能跳一半都算是好的了,更别说要邀请出月神,她能站在那十八米的高台上不摔下来,已经算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哎,这一下,南疆将民心大乱啊。
从来不过问这些的舞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地离开了,只剩下那个一直倔强着不肯放弃的小人儿。
这一日,整个南疆都处于一种神圣的庄严气氛中,因为,十五年才举行一次的祭祀大会终于开始了。这一日,在南疆皇城的正中心的高塔之上,祭司大人将会亲自出来为大家祈福,最重要的是,南疆未来的继承人,也将以飞天舞的传人出现,并且在今夜为大家邀请月神。
千年以来,历代传人每次跳飞天舞的时候,都能将新月请出云端,甚至在历史上曾出现过两位公主殿下邀请出了半月的事情。
月圆的形状越大,这意味着继承人的能力越强大,也更有能力庇护南疆。
南疆已经经历了近一月的战争,被外族侵略,千年来一直生活在这片安定的神秘土地上的百姓,第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不但连连战败的消息传来,百姓又得知对方的皇帝是一个嗜血好战的暴君,人人都惶恐不安。
祭祀大会上,公主殿下的邀月,可想而知对皇室和百姓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在战事连败的情况下,他们渴求在精神上,能得月神的庇护。
神乐穿着明黄色的衣服,站在宫门外,俯瞰着那千余阶梯,面容掩藏在面纱之下,那双金色的眼瞳溢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恐慌。
<!--PAGE 21-->
此时,阶梯的两边,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两旁,目送着公主殿下,一步步地走下阶梯。
双手紧握,放在小腹前,飘逸的水袖从手腕垂落,扫过裙摆,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走下去。
然而刚走一步,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身形也有些不稳。
莫菊不忍心看下去,悄然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等到了皇城中的时候,已经接近落日黄昏,天空彩霞满天,犹如少女羞涩时红晕的脸庞。
高台之上,祭司大人一身白色的袍子站在祭司台上,他碧蓝色的眼睛有一种常人无法看穿的淡然和宁静,犹如一片永远不会起波澜的深邃碧海。而他的前方,又有一个专门为公主殿下搭起的足有十八米的舞台,而舞台仅有小方桌大小。
祭司大人的身旁,站着两只踩着莲花的幻兽,幻兽的旁边则是两位侍月女神,以及她们将来的继承人——白族的清语和汮兮。
再后面则是月重宫的弟子,似乎都来全了。凡是月重宫直属弟子必须前来,而姬魅夜作为祭司大人唯一的徒弟,却没有来。
心,前所未有地抽痛,神乐的呼吸凝滞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小夜啊,今日你说了要来看我,为何还没有来呢?
你可是和我勾了手指的呢。
突然,公主殿下的身形没入后台的帷幔帐子中,她骑上了召唤来的灵鸟。
“殿下!”不知何时,汮兮突然出现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殿下,你不可以去月重宫,皇后的人在那里守卫。”
“那他还好吗?”神乐眉眼一片凄然。
“不好,恐怕两日之后也难以醒过来。”其实,大人说姬魅夜恢复得很快,然而在这关键时刻,汮兮必须要神乐心中痛苦,从而一败涂地。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汮兮,“祭司大人不是说很快就会好吗?”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好像是他体质出现了异常。殿下,您先不要担心这个,现在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的脚伤怎么样了?”
神乐顿时头晕目眩,扶着自己的腰摇头苦笑,抬头看着天际——最后一抹光慢慢没入地平线,与此同时,大地陷入了黑暗,皇城中的百姓齐齐跪在地上。
而祭台上,传来了祭司大人那缥缈得让人敬畏的声音。
手心上,亘古的月光
那道伤一笑而过的苍凉
翘首觐向你伫立一方
是你作为神裔的力量
那是神乐出生时的颂词,此时,所有的百姓都跟着祭司大人重复唱着,语调缓慢……
那些颂词犹如魔音一样,驱使着她慢慢地走到舞台的下面,甚至脚下的锐痛也不能让她停止……
疼痛,疼痛,前所未有的疼痛传来,她艰难地走上了阶梯,像是赤脚踩在刀刃上,终于到了那个专门为她建立的舞台。
<!--PAGE 22-->
金色的瞳孔黯然,她放眼看去,在天空无边的黑幕之下,全是她的子民,都用期待的眼神凝望着她——他们眼中有恐慌、有迷茫,然而更多的是期待。
耳边突然响起了琴声,曲调如此熟悉,是飞天舞的前奏,每次她都是踩着这个琴声翩然起舞的。
可是……她回头看着远处的乐师,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了。她突然记不住舞步了,突然忘记了那练习了四年的飞天舞了,甚至忘记了第一步该怎么做,她茫然惊慌,绝望在心间蔓延,她看着下面的人,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像是在审判她。
喘气,喘气……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忘记了飞天舞!
“怎么了?”
“怎么了?”
看着公主殿下慌乱地站在高台上,所有的百姓都面面相觑,那飞天舞的曲子都已经演奏完了,可是,她竟然还没有任何动作。
神蕊端坐在位置上,脸上一片阴沉,绝望感亦慢慢传来。
三族的位置上,更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众人看着神乐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甚至是连永无表情的祭司大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安,千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皇室的继承人竟然站在舞台上,无法跳出飞天舞。
清语回头看了一眼汮兮,注意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笑意。回头望向高空中那呆滞的人,清语这才注意到了刚才神乐上去的时候,动作就十分缓慢,而且步伐不稳。
此时,百姓中甚至有人绝望地呜咽哭泣。
所有的人,都如陷入了黑暗当中。皇室的继承人连飞天舞都无法跳出,被他国侵略的百姓,在精神上的最后一道防线慢慢地被攻破。
再也看不下去了,皇后娘娘起身,拂袖而去。继承人无法请出月神,祭祀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也就是在此时,天际中突然传来一曲笛声,那声音轻而缥缈,曲调缓慢,却饱含深情,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倾诉着掩藏在内心的那无尽的思念,凄凉的,哀伤的。
遥远犹如隔着千山万水,然而……那种炽烈的情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宛若天籁之音,人们似乎看到在云端处有一少年安静地站在那里,发丝飞扬,白衣翩翩。
众人凝目,看到公主殿下金色的眼瞳中突然溢出泪水,然后便看见她犹如一只蝴蝶一样,踩着那笛声慢慢起舞。
轻盈地旋转,优雅地转身,灵动的水袖宛若天边的彩云,在空中变幻舞动,最后化成七色彩虹。
她的动作才开始优雅缓慢,像落入凡尘的女子,试探着脚下这属于百姓的土地。
随后,她旋转得越来越快,那黄色的裙摆随着她身体的舞动而绽开为一朵瑰丽的西番莲。
百姓发出惊叹声,那明明只能容下一人的方台,而此时在公主的舞姿下,如同变成了广袤无边的草原,她就是那在天空中展翅的鸟儿,飞翔飞翔……
<!--PAGE 23-->
那水袖变换成了云彩,在她脚下蔓延开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惊叹得呆滞起来,看着公主殿下的身影最后幻化成一缕黄色缥缈的烟雾,然后慢慢地离开舞台,没入那黑色的天际之中。
她犹如画家笔下最淡然美丽的一幅画,犹如百花绽开的瞬间吐出的黄色花蕊,犹如清晨阳光那一抹令人迷炫的晕黄。
到最后,那一抹黄色竟然变成了一缕云烟,在夜风之中慢慢飘散,慢慢消失不见,而那黑暗的天空,亦慢慢染上了一层淡黄……
“天啊!”
百姓激动不已,这便是飞天舞的最后一式——飞天,将自己融入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天空越来越亮,百姓们看到公主殿下消失的地方,那蔓延至天际的云海,最后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撕裂开,而那云彩之后,银白的月牙,渐渐露出脸庞。
“啊……”
“天啊……”百姓们捂住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因为看到那一弯月牙,而是看到那月牙慢慢地变大。
就连祭台上的祭司大人脸上亦露出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惊叹和诧异之色。
终于,皇城爆发出了潮水一般的声音,夹着哭泣,夹着欢笑。
那一瞬,所有的人,百姓,三族,皇室,就连月重宫的祭祀,都齐齐地跪在了地上。
因为天空之上,悬挂着一轮满月!
那一轮满月,犹如银盘高挂,犹如南海最明亮的明珠,将整个南疆镀上了一层银辉,一时间天下明亮犹如白日!
所有的人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人心激动的夜晚。千年来,第一次有继承人在新月之日邀请出了满月!
人们都激动地望着那个站在高台上的黄衣少女,那个有着“神的女儿”称呼的少女,那个在十一岁之前就能拉开满月弓,拥有金色眼瞳的公主殿下——神乐。
据说那一日,在南疆沧澜江上,无数的鱼儿跃出水面“观看”头顶的那一轮满月。
据说,那一日在边疆苦战了一月之久的战士也看到了这个千年的奇观。
那一瞬,在南域的关外突然出现了**,次日一战,南域大败,连退百里。
次日,公主殿下以继承人的身份,破例这么早地坐上了皇位,代替在边关战斗的父亲,开始主持朝中大事,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那一轮明月,据说一直高挂在天空,直到太阳升起。
百姓忘不了那轮明月,忘不了那飞天舞,忘不了那一曲神秘而缥缈的笛声。
次日,百姓中传言,那一曲笛声就是月神给予公主殿下的引导。
甚至有人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谣词。
“天上神乐,踏云来,携风去,悠悠知我心?”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一晚,公主殿下没有摘下面纱。
满月升起的时候,所有的灵鸟、灵兽都出来了,在黑暗之河的那边,有一个红发少年一夜不曾离开。
<!--PAGE 24-->
不仅如此,有些灵鸟甚至不怕违禁跑到了皇城里,冒着被抓的危险前去看那一场祭祀。很不幸的是,一只蓝色的灵鸟因为太瘦弱,被挤下了高台,摔断了翅膀……
<!--PAGE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