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水镜台 连名城出了件让人津津乐道的大乐子。 被皇帝亲封的祁王江屿晚, 不知所犯何事,不但被人废了武功, 还被太子皇甫泽送上了水镜台。 那时的水镜台还不似如今,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钱就都可以入场。而是皇室专属,并且极为私密,一般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踏入水镜台半步。 不知什么原因,太子皇甫诤亲自下令,解开水镜台禁制,只要有钱便可入场观寻美人,更可一掷千金购得心仪的奴隶。 江屿晚自叛国之后, 名声虽不怎么好, 但是他的容貌倒也是公认的上品。 一听此次所叫卖的人是江屿晚, 全城的人都等着看江屿晚的笑话。 贵公子从高坛跌落尘泥,再从沉泥坠入地狱。 这应当是世间不少人爱看的戏码。 整个水镜台人满为患,四面八方被围了个密密匝匝。 江屿晚被墨发散披着, 被人扒了个干净, 被推上全是铁链的方台。 他一出现全场哗然。 “果真是个美人。” “长的还不赖!” “这就是传说中的祸水么?” “如果能尝尝这美人的滋味, 就算是祸水,那也值了。” “你们猜猜他能卖多少钱?” “他既然成了奴隶, 不也就贱命一条,能值多少钱。” 江屿晚被绑着锁链, 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污言秽语,身子情不自禁的发抖。 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最后的尊严也被毁于一旦。 江屿晚试图关上自己的五识,屏蔽掉所有的恶意,可血淋淋的一颗心被再次拖出来凌迟, 他仅剩的骄傲都没了。 皇甫泽就坐在二楼高座,冷着脸似笑非笑:“阿晚,本太子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可是你终究还是让我很失望。” 江屿晚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江屿晚无动于衷,皇甫泽觉得自己再次被挑衅,他气急败坏道,“来人,给我拿鞭子过来!” 皇甫泽从高台走下,“江屿晚,背叛我是什么后果,你想尝尝么?” “啪!” 鞭子抽下来的声音,整个水镜台都听得清清楚楚,皇甫泽用了全力,毫不顾忌,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打。 “啊!”江屿晚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鞭子粗长,甚至上面还带有尖刺,穿刺进他毫无遮挡的皮肉里,直接让江屿晚近乎晕厥。 “听说你放走了墨国细作,他是谁?” 江屿晚勉强撑着身子,闻言却笑了:“我既已叛国,又怎会和墨国细作有瓜葛 ?太子殿下何至于如此污蔑于我?” “污蔑?”皇甫泽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你还在狡辩。 “你可真有本事,敢在眼皮子底下跟我作对。” “江屿晚,我真的想知道,你这张满口谎话的嘴里,究竟说的什么是真的?” 又是一鞭抽了下来,江屿晚的后背多了两条血淋淋的长鞭印迹,他彻底爬不起来了。 “你放走的人是谁?” “你与他什么关系?说!” 镜台的所有人,都看着太子在鞭笞惩罚这个奴隶,那鞭子抽打的声音每响一次,他们的心就颤动一次。 “你可知错?”皇甫泽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多少鞭,手都开始发麻,可江屿晚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我…没错。”江屿晚艰难吐出三个字。 “好…很好!”皇甫泽扔下手中的鞭子,看着全场在座的所有人—— “谁若是能把他嘴撬开,本太子赏黄金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大多平民百姓哪见过这么多钱,此刻谁都顾不上欣赏什么美人了,争先恐后去抢皇甫泽留下的鞭子,都想拿到这笔横财。 “快说!”一鞭。 “多有得罪,想少挨打你就直说吧。”两鞭。 “臭卖国贼,这会倒是有骨气了!”三鞭。 “我呸,倒霉胚子,我还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了。”四鞭。 江屿晚被抽昏过去,可没过多久,被强行用冷水泼醒还是继续挨鞭子。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肉,他麻木了,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再来一鞭,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 江屿晚默默想着。 有人见用这种办法毫无作用,便积极的建言献策:“这种刑罚太轻,不如断他一只手,砍他一只脚,我看这人肯定就能招了。” “这…这不好吧,太子殿下可没说让我们打死他,而且这样的美人缺手缺脚也太可惜了。” “能拿钱谁还管得了这些?”那人轻蔑道:“黄金万两能买不少姿色比他更好的美人儿。” 江屿晚昏昏沉沉听着旁人的议论,心里有些想笑。 你们…还真是相信皇甫泽的鬼话,若我今日死了,你们也别想从这水镜台出去。 从天明到天黑,依旧江屿晚没吐出一个字。 皇甫泽从高台走下,再次来到江屿晚面前:“你还不肯认错么?” 江屿晚道:“我何错之有?” 皇甫泽看着江屿晚如此嘴硬,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我真是小看你了,江屿晚。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为了他撑到什么时候。”皇甫泽凑近捏起江屿晚的下巴:“江屿晚,你说你对他这么好,当时怎么不跟你的小情郎一起走呢?” 江屿晚边咳边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个情郎。” 皇甫泽道:“他叫安笙对吧?” 江屿晚浑身一僵。 “听说他还是墨国将军的儿子,落难后改名换姓在依郡做了奴隶。”皇甫泽道:“我倒是没发现,你对他情根深种,这三年你竟一直在搜寻这人的下落。” 江屿晚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倒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阿晚。”皇甫泽摩挲着他的下颚:“我觉得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装傻么?” 江屿晚眸子一暗:“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直接杀了我。” 皇甫泽道:“死到临头,还要护着你那情郎,你可真是痴情的紧。我不会杀你,但你猜我会不会杀了他?” 江屿晚心里一紧。 皇甫泽继续笑道:“你放心,我会把他的命留到你愿意回到我身边的时候。” “阿晚,你自己心里应该能掂量清楚吧?别让我再失望了。” 江屿晚自水镜台之后,三年在皇甫积攒的全部人脉财产全部功亏一篑。 当然没人替他可惜,只觉得他糟了报应,罪有应得。 可江屿晚却无所谓。 安笙的确是他好不容易在依郡找到,冒着被暴露的风险赎他身子,送他回了墨国。 对于当时的江屿晚来说,能弥补当年的过错,救出自己心爱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皇甫泽审讯江屿晚未果,一怒之下宣布将人送去南部军营,充了军.妓。 如此这般惨烈的下场,也让人唏嘘。 只是他没想到三年之后,皇甫泽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再次来羞辱他。 ———— 安笙走进室内,烛火燃尽,里屋一片昏暗。 已是深夜,万物皆静。 安笙很轻的步子,此刻听起来也是格外清晰。 江屿晚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身子微微发抖,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这与他往日截然不同。 安笙不动声色的站在他面前,只是那人连头都不抬,似是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你怎么了?”安笙开口,而江屿晚听到声响明显又瑟缩了几分,将自己的身子抱的更紧。 “江屿晚?”安笙凑近。 一日不见,他便成了这般模样,安笙心道,莫非是皇甫泽对他做了什么? 可等了半晌都不见江屿晚抬头,安笙看着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试探道:“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安笙转身假意离开,下一秒江屿晚却拽住了他的衣襟。 “别…别走。” 声音有些沙哑,安笙回头,对上了江屿晚略显空洞的眼睛。 安笙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屿晚用这种神情看着自己,就像是溺毙的人,最后抓起来的救命稻草。 江屿晚抬起了身子,苍白骨节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神色没有了往日的不可一世,而眼神更像是在乞求:“能…别走吗?” 安笙眸子闪过几分惊讶,但还是缓缓蹲了下来,与江屿晚的视线齐平:“我不走。” 江屿晚闻言眼里泛起了泪:“那我想抱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