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人想要反抗。

可是反抗之人逃得了一时，难道能逃得了一世吗？

即便能逃离开，孤独，绝望，甚至是饥饿都会让他们回到这里。

然后，被悬挂在这片空间的中央，被那些监工肆无忌惮的打骂欺辱，用来“警示众人”。

当然，那些人也不会被杀掉。

惩戒之后，那些人依旧会回到生产线上。

只是那时，他们往往会成为最任命，最肯干的那一批。

江海澄觉得自己能理解那些人。

因为，自己只是曾经出了一点小错误，被关起来饿了七天。

饥饿之下，胃部的灼痛几乎要燃烧所有的理智。

那样的痛苦，江海澄自认为自己是撑不过去的。

就在刚刚，这里多了一批新人。

新人总是这样，会闹腾上一阵子。

他们现在闹得欢，但是过上一阵子，他们会变聪明的。

想到这里，江海澄有些索然无味，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放在眼前的工作上。

然而，他没有看到。

一个残破的只有上半身的残魂在黑暗空间中几乎趋近于无。

那残魂中困惑的在生产线之间飘**，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戈像是一条好斗的鲶鱼，被扔到了平静的鱼篓之中，激起了一片水花。

那个叫江海澄的年轻人眼睁睁的看着李戈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李戈一脚踢飞生产线上面的瓶瓶罐罐。

瓶子破裂的清脆声在这无边际的空间中回**，在沉闷的机械运行声中，惊得人心头一颤。

李戈甚至会抓起生产线上的工人，将其丢在一边。

被丢开的工人尖叫怒骂着，李戈却毫不在意。

有余力的时候，李戈甚至低头与身边的工人交谈几句。

看那样子……似乎是在蛊惑其他人和他一起？

而有些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没有经验的傻子们真的就听了李戈的蛊惑，和他一起开始在整个空间中胡闹。

江海澄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有一点点羡慕。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任何动力，想要加入这群魔乱舞的人。

正在此时，江海澄听到身边有人一声不屑的嗤笑。

“这帮人……果然是又蠢又懒，就不能好好工作吗？”

“攒够功勋之后，就可以离开这儿！”

“就是！”旁边有一个人义愤填膺，“他们自己不努力就算了，居然搞坏生产线，是想绝了我们的路吗？”

这些人谈话期间，手下工作依然不停。

这些人，大多都已经在此呆了许久，也早已经认了命，并且期待着那些人贩子给予他们的美好未来。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例如，上个月谁谁终于攒够了功勋，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不知道上哪里享福去了。

没错，在这里，有功勋这个说法。

在生产线上没日没夜的工作，拿不到什么属于自己的财产。

但是，却可以积累功勋。

积累到一定功勋，他们就可以升级，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去过神仙一般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

可以永生。

他们是最初被卖进来的那批人。

他们虽然已经没有了人身自由，但神生生物集团在严厉镇压之后，却又相当仁慈的表示之前的承诺绝对有效。

只要这些人能积累一定功勋，神生生物集团将提供各种福利供人选择。

而其中最吸引人的一种格式——死而复生。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功勋积满，离开这里。

那些人走的时候，身上带着所有人的渴望和嫉妒。

江海澄听着耳边的议论，心里那点好奇逐渐冷了。

也对。

自己马上就可以攒足功勋走人，那群后来者无论怎么闹，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

李戈已经发现了这个空间的关键。

想要扰乱这个空间，需要从锚点入手。

任何一个空间都有锚点。

而这个空间的锚点……

李戈在最后一秒，躲过扑过来的游魂，眼神四处打量着。

其实也不难猜，只要不是瞎子，八成都能猜到。

就是这个庞大的生产线。

“毁了这条生产线！”

李戈向对面高喊。

对面，是同样加入了造反队伍的姚文茂。

只见他将双手拢成喇叭的样子，放在嘴边：“你——说——什么——”

李戈同样大喊着回复道：“想出去——毁了生产线——”

紧接着，李戈就看到姚文茂一拳砸在生产线上。

脆弱的精神体虽然在这空间中显出原形，但依旧是毫无防护的精神体而已。

柔软的拳头和冰冷的金属机械表面猛烈撞击，让姚文茂立刻惨叫一声，抱着拳头在数条生产线之中痛苦乱窜。

果然够傻。

李戈出色的视力遥遥看到这一幕，心底暗笑。

想要毁掉生产线，可不能蛮干。

李戈眼光循着，盯上了一个不断用眼睛瞟着自己的工人。

想要毁掉生产线，需要……

李戈脚下一用力，穿了过去。

“你知道现在斌城还有一个你吗？你永远出不去了！”

李戈大声对那个工人说到。

正在那工人面露惊愕之色。

斌城，它确实来自那里。

就在工人心智动摇之时，李戈抡起拳头，卯足全身的力气，一拳轰击在生产线最脆弱的开关把手上。

砰！

原本坚不可摧的金属手柄在那一瞬间竟然被李戈直接打的弯折。

“草！”

李戈嘴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国骂，抱住自己的手飞窜了出去。

“看到了吗？李戈朝姚文茂喊道。

看到姚文茂一脸懵逼，李戈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工人！

这条生产线究竟是坚硬还是脆弱，取决于操纵他们的工人！

如果工人一心只想成为生产线上面的一枚螺丝钉，这条生产线便会无坚不摧，甚至不断创造出新的财富。

只要工人离开，无论多么昂贵豪华的机器，都是一堆废铁。

所以，李戈要让那些工人怀疑，动摇。

可是这诀窍，他根本不能直接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便彻底无用了。

李戈叹了口气，三步并两步飘到姚文茂身边，攥住了姚文茂的领子。

“算了！我自己来！”

说着，李戈抻住姚文茂的领子，直接来到了整个生产线的最中央。

此处，几乎所有人都能透过生产线的缝隙，多多少少的看到李戈。

李戈深吸了一口气。

“喂——”

他大喊着，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机器金属摩擦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确定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之后，李戈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姚家破产了——这个次元空间的出口被毁了——姚家三少爷在此为证——”

说着，李戈甩了甩手上拎着的姚文茂，姚文茂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你们无论在这里干上多久——都不可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而且——你们永远都出不去了——”

类似的话，李戈在整个生产线的中央喊了一遍，并且在那些幽魂守卫即将抓住自己的时候，脚尖一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换个地方继续喊。

谎言说上百万遍，总会变成真理。

更何况，李戈手上的人质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确确实实是姚文茂。

这些工人中，不乏那些姚家治下的城市，也有斌城的原住民。

他们见过姚文茂，只是最初不敢确认罢了。

如今李戈挑明，这批人就成了最先动摇的苗头。

“真的……真的是姚三少吗？”

“看长相……好像真的是……”

“假的吧……姚家拥有那么多城市……怎么可能破产？”

“可是……可是……”

此时，机器的轰鸣声之下，已经有流言四起。

只是他们此时终究半信半疑。

而此时，李戈在生产线间跑来蹿去，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哟呵，这不是人上人杨先生吗？”

李戈伸手，将一个角落之中的工人拽了出来。

这人李戈刚好见过。

在那个华丽的空间之中，这杨先生相当骄傲的宣讲着自己的事迹。

——他是如何让整个城市的人被卖了还帮自己数钱。

如今到了这里，这名杨先生却只顾得将头埋起来，只希望不要有任何人认出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上人”被李戈硬生生的抻了出来。

每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都会引起一阵惊疑。

然而，那些“人上人”不愿配合。

对于他们的固执，李戈只觉得可笑。

“现在还不愿意把实话告诉大家？你们都知道这里有进无出，如今说出实话，大家一起拼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

“或者说……你们想在这生产线上埋头苦干直到灵魂枯竭？”

”神生生物集团会救我们的！”

那姓杨的“人上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李戈。

李戈愣了一瞬间，而后哈哈大笑出声。

他笑的弯着腰，捧着肚子，直至最后眼泪都溢了出来。

笑够了，李戈擦了擦眼泪。

“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就这么重要？”

“你们原本之所以重要高贵，是因为你们有自己的城市。”

“可是在这里，你们有什么？”

“卑劣到极致的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