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见相思

第六章 至情至疯(1 / 2)

晚上,风雪停了下来,而这一晚,姬魅夜死皮赖脸地缠着路乐乐,到了半夜,实在是按捺不住,他到底还是如了愿。

灵力恢复了很多,这家伙精力出奇得好,路乐乐醒来的时候,看到他撑着下巴,还一脸乖巧望着她笑。

路乐乐赶紧翻身,背对着他,谁料,他一把就将她拖了过来,然后说道:“乐乐,你看,我刚刚出去买了什么?”

她睁眼一看,瞧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禁惊讶出声,笑道:“真是可爱……”

他手里竟然拿着婴儿的衣服,还有做工精致的鞋子,甚至还有绣着花纹的绒帽。

“等豆豆出生了,就给它穿。”说着,他又拿来一个包袱,打开,里面竟然全都是婴儿的衣服,还有拨浪鼓,转球,风筝……

“风筝?”路乐乐起身,看着那做工精致的蝴蝶风筝,手放在上面轻轻抚过,她抬头看着姬魅夜,“我好久都没有放过风筝了。”

“风筝?这东西在这里叫做风鸢,这个时候天气晴了,我们去放风鸢,如何?”

说着,他端来了洗漱的热水,替她擦拭着身子,她害羞地低下头,目光却偷瞟着他的动作。

“唔……”剧烈的疼痛传来,手里的风鸢被捏碎,路乐乐脸色当即苍白无色,蜷缩起身子。

“小家伙踢你了?”

“唔……小夜,我们……快走。”她抬起头,因为疼痛,唇上多了一排牙印,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感觉到路乐乐神情不对,他目光凌厉地看着外面,将她的衣服穿好,抱着她飞快地奔了出去。

房间雪白的床单上,落下了鲜红的血迹。

“殿下,刚才这里聚集了上千只血蝙蝠。”珈蓝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路乐乐,“她怎么了?”

姬魅夜低头看了一眼路乐乐,知道她疼得厉害,看了看在头顶盘旋的蝙蝠,“凤息来了,珈蓝,你带着她先走,我留下来对付凤息。”

怀里的路乐乐突然猛地睁开眼,“小夜,我没事的,要走一起走,咱们以前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结界突然开始摇晃,那些血蝙蝠似乎有所感受,当即化成了火焰俯冲而来,围攻起她们来。

“不。”她拉住了他的手,笑得有些凄凉,“今天是圆月,凤息选好了时机。若我走了,那此生我们恐怕难以相见,倒不如一起面对,同生共死。”

姬魅夜一听,眼眶微微一红,而怀里的人已经从他怀里下来,站在他旁边,反手握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乐乐,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

“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患难,难道要大祸临头各自飞?”她将头发上的束带绑好,笑着看着头顶的血蝙蝠,还有结界外那些被血蝙蝠吞噬的枯木,“你让我走,若是你死了,你认为凤息就会放了我?”

珈蓝听到这里,痛苦地别过脸,宝石灰的眼眸有一丝酸涩。

姬魅夜没有说话,反手抱着路乐乐,然后唤来了白骨灵鸟。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役,看着身边的珈蓝,姬魅夜也不会让它去送死。

“殿下。”珈蓝跟了上去,看着姬魅夜。

“珈蓝,如果有机会,总得有人要活着。”说罢,他抱着路乐乐上了白骨灵鸟。

珈蓝突然明白了姬魅夜的话,他的意思是他会想办法保护路乐乐,然后由珈蓝护送着离开。

白骨灵鸟如果有结界保护,那飞行的速度会慢许多,因为这样会消耗主人的灵力,更何况现在是月圆之夜。

虽然是清晨,然而按照凤息的性格,他既然能等三天,就一定会想办法等着天黑月圆之时出来。这样,姬魅夜的状况就非常糟糕。

所以这个时候,姬魅夜不得不撤离自己的结界,加速前进,而珈蓝则做好了防备,避免那些血蝙蝠的随时攻击。

果然,在结界开启的瞬间,那些蝙蝠就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然后化成火焰,冲了过来,那闪烁的红色眼睛,贪婪地盯着姬魅夜怀中散发着特殊血液香气的女子,就如同找到了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看到这些恶心的蝙蝠,姬魅夜眼瞳一沉,身下的灵鸟飞快地调转方向避开。与此同时,珈蓝冲上前,丢出一个蓝色的火焰,迎上了那些蝙蝠。

因为千年来一直是主仆的关系,所以珈蓝和姬魅夜配合得非常好,那些凶神恶煞的蝙蝠根本无法靠近,然而,死去的蝙蝠,化成灰烬之后,又会再来一批,而且更加强大。

看到珈蓝有些吃力,姬魅夜手中银丝飞出,杀气如霜,天空掠过无数细光,然后是凄厉的嚎叫声,随即蝙蝠尸体被分裂,鲜血四溅,染红了雪白的冰原。

“果真好身手。”远处,传来了一个冰凉的声音。

听闻此声,那些蝙蝠马上折身,顺着那个方向而回,凤息一身白衣,眉心一枚月魄发出猩红的寒光,与千万只深红蝙蝠融为一体,甚至于他周身的结界都被一种黑色的气体缠绕。

姬魅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路乐乐抱紧。

此时,凤息也看到了路乐乐,目光在触及两人发丝上的绸带时,凤息身子一僵,身下的麒麟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浑身的寒意,发出恐慌的呜咽声。

“殿下,快走,这里有我。”珈蓝催促道,然而姬魅夜并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路乐乐的眉心。

“乐乐,乖一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

“嗯。”路乐乐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他怀里,“小夜,记住,我们必须在一起。”

路乐乐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感觉到了豆豆的不对劲,心中自然有怨恨,然而她厌恶地逼着自己不要再去看凤息一眼。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也不能让他拖到天黑。”路乐乐轻声说道:“他操控的血蝙蝠,如今死了许多,如果没有足够的鲜血进补,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明白了。”姬魅夜看了看前方,驾着灵鸟飞向了人迹罕至的雪原,与此同时,凤息骑着麒麟紧追过来,而珈蓝则不停地反击着蝙蝠的再度攻击。

很快一场交战就开始了,这边毕竟是以二当一,况且时值中午,又是沧澜江边界,再加上之前为了阻止他们离开,凤息用了指尖风雪,一时间灵力消耗了不少。

这样一来,双方交战起来,凤息还真的没有占多大的优势。

天空恢复了晴朗,路乐乐将白玉面具带在姬魅夜身上,然后捂着肚子在灵鸟背上坐直,观察着凤息的举动。

此时的天空中,红白相交的烈火溶在一起,似乎瞬间就会爆炸开来。姬魅夜手中的白色激光,那凌厉的杀气犹如长剑一样将天空生生劈开。

而对面凤息手中红色的火焰则强悍地逼近。

那一刻,天地时暗时明,地动山摇,强烈的光让路乐乐难以睁开眼睛。

而珈蓝则形成结界,将缺失血液的蝙蝠围困在前方。

路乐乐抬手遮住眼睛,目光落在了凤息身下的麒麟。

两人这样相持下去,天很快就会黑了,局势对姬魅夜不利。

想到这里,路乐乐摸出银针,用力甩出,飞向了凤息座下的麒麟。

麒麟乃神兽,身体坚硬如铁,根本就无法攻击,可是,它的眼睛却是最虚弱的地方。

“嗷……”凤息和姬魅夜都在全神贯注地交战,并没有注意到路乐乐的动作,此时,麒麟神兽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抬起了前足,疯狂地嘶吼着。

凤息整个人险些被摔下来,一看麒麟,发现它双目渗出鲜血,几枚银针刚好扎在它眼中。

神兽受伤,战场上的人失去了坐骑,凤息抬眼看着路乐乐,眼底有一丝不可置信。

路乐乐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头看着姬魅夜,担忧道:“赶紧走。”

神兽此时无法带着凤息来追赶他们。

噗!凤息眼瞳颜色渐深,唇角轻扬,整个人突然承受不住,向前一倾斜,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他身后的血蝙蝠闻到血腥味全都冲了上来,争抢着主人的鲜血。

看到他受伤,路乐乐和姬魅夜也吓了一跳,然而不敢滞留,给珈蓝发了讯号,驾着灵鸟离开。

路乐乐顿时明了,为何在千年前没有看到过师崖带着坐骑。其实祭司和坐骑乃人兽一体,极少出没,所以,麒麟受伤,那力量就会反噬到祭司身上。

那一刻,路乐乐的手抖了一下,看向凤息时,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从未从自己的脸上移开。

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她熟悉的悲伤和绝望。

然而不过片刻,凤息突然闭上眼睛,食指中指合并,放在月魄之上。

这是……

“小夜,珈蓝,快……”

凤息一定是疯了。

天空突然暗下来,浓密的黑云在上空翻卷,遮住了整个天幕,而黑暗之中,蓝色诡异的闪电从天而降,与凤息眉心的月魄相互连接。

“那个人果然是疯了。”路乐乐喘着粗气,眼底有一丝惊恐,看着天空慢慢散开的乌云和要破云而出的圆月。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凤息要唤出满月——那该是多强的灵力,又是抱着多强的反噬自己的决心!

“小夜。”路乐乐顾不得太多,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鲜血吸入口中,然后回头掀开她的面具吻住了姬魅夜的唇,将鲜血卷送到他的唇舌之间。

姬魅夜身子一僵。

知道她怀孕之后,他一直都克制着自己不去吸她的鲜血,因为他知道鲜血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吸自己的血,路乐乐才用了这个方法。

“小夜,在月亮出来之前,想办法阻住凤息。”

姬魅夜点点头,掠身而起,将路乐乐送到珈蓝身边。

珈蓝抱着路乐乐展翅飞速离开,他已经感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即将开始,方圆一里之内,将不会有任何的活物。

姬魅夜抬手摸了摸留有她体温的面具,眼瞳慢慢凝结起了杀气,手指赫然张开,在云雾破开之前,银丝飞驰而去,瞬间穿透了凤息的身体。

片刻间,风云卷动,要出来的圆月被遮住,而凤息并没有动,虽然身下的麒麟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而他咬唇、凝气,发誓要破开黑云。

伤口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袍子,看着凤息静默不动,路乐乐用力握拳,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凤息,那个人是凤息。

突然,凤息猛地睁开眼,回头看着路乐乐,眼中悲凄之色让她一怔,只听他喃喃道:“为何要这般对我,逼得我这般无路可走?”

与此同时,他高高举起另一只手臂,红色的血蛊宛若小蛇一样在他手臂间游走。

话音一落,路乐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那一声惨叫,传入了姬魅夜的耳中,让他全身一个战栗,他慌忙地看向路乐乐,她坐在珈蓝身边,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腹,那张脸犹如雪一样苍白。

“怎么了?”他一时间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对手是凤息,全身心地放在了路乐乐身上。

“珈蓝!”

“我没事。”路乐乐回头看了珈蓝一眼,然后对姬魅夜挤出一个笑,“我真的没事。”

凤息听闻,低声地笑了起来,知道姬魅夜乱了心智,目光再度轻轻地落在路乐乐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路乐乐想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凤息就是凤息,不是泱未然。然而离开的时候,却是抱着泱未然在他身体里、不会伤害她的侥幸。她错了,错的是凤息真的不是泱未然,所以,他会杀了她,会杀了豆豆的。

“唔。”路乐乐咬着牙,浑身发冷;珈蓝的手也在发抖,他抬起手,竟然是一手的鲜血。

姬魅夜眼瞳赫然放大,看着珈蓝的手,又注意到路乐乐的裙子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乐乐!豆豆!”姬魅夜眼中一片晕眩,收回了手,驾着灵鸟飞向路乐乐,然而,蝙蝠从天而降,生生地挡在了他们之间。

与此同时,满月破云而出,银色月辉落入了大地,笼罩在杀气弥漫的原野上。

凤息吐出一口鲜血,双目狰狞,得意地笑了起来,看着姬魅夜。

姬魅夜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挡住月光,然而根本就来不及了。

此时,凤息的鲜血不断涌出,然而,他却并没有停止控制血蛊。

路乐乐感觉到身体像是被插进去几把刀子,狠狠地绞着小腹,要将她切割,搅碎。

豆豆!而身体里,那条血蛊也往下钻,钻进了自己的小腹。

路乐乐痛苦地低吟,护着肚子,盯着凤息,乞求道:“凤息,我若是欠了泱未然两世,是我欠他的,和姬魅夜无关,和我的孩子无关啊!”

“和姬魅夜无关,怎么会和姬魅夜无关呢?”凤息冷冷一笑,看到姬魅夜要朝路乐乐靠近,厉声道:“姬魅夜,你给我站住,你再向她靠近一步,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妻儿死在你面前,还有珈蓝,如果你不想怀里的人成为死尸,那也不要动。”

“凤息,你对她做了什么?”看着珈蓝怀中的路乐乐,姬魅夜颤着声音问道。

“血蛊。姬魅夜,血蛊你听说过吧。”凤息抬手擦去自己唇角的血渍,对路乐乐招手:“你过来。”

“不要过去!”姬魅夜大声地喊道,飞出的银丝斩去身前的血蝙蝠,然而,他此时的灵力已经开始慢慢地耗竭。

“姬魅夜,你想她死吗?还是想你的孩子死?要知道,血蛊已经深入她腹中,不消片刻,只要我稍微指引,它说不定就会吃了你的孩子。”凤息的脸上有一抹残忍,他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便听到路乐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姬魅夜示意凤息住手,无力地看着路乐乐,眼中有晶亮在闪烁。

“凤息,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能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你是说路乐乐吗?”凤息下了麒麟,珈蓝抱着路乐乐慌忙地后退了一步,“我会放了她,而且我之前承诺过她,会照顾好她的起居,保护好她和孩子的平安。可是,是她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

“当然,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了她,可是,对你的孩子,那就说不定了。路乐乐,你过来,如果你不想可爱的豆豆死去的话。”

“凤息,我知道你要替泱未然报仇,当时,泱未然是死在我手上的。”

“我知道!”凤息一把拉住了路乐乐,顺手将她身上的银针全都扔掉,然后带着她跳上麒麟,盯着姬魅夜,“我当然知道未然是被你折磨死的,我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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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乐乐被带走,珈蓝不敢轻举妄动,他明白什么是血蛊,也明白如果凤息发了疯,那路乐乐会怎样。

“你要如何?”姬魅夜在雪中站定。

凤息挑眉,看了看头顶的一轮明月,轻笑了起来,“这一日,我也等了很久了。若要你这样死去,那岂不是便宜了你,枉我徒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要不,我们慢慢地来,像折磨我徒儿一样用十倍的痛苦来还给你。要不,先断了你自己的筋脉?”

“小夜!”

“殿下!”

“好!”姬魅夜二话不说,扬起手臂,斩向了自己,便听得咔嚓一声,筋脉瞬间断裂,而他衣服下已然是一具白骨,这一断裂,整个身子都无法站稳。

珈蓝忙冲了上去,将他扶住。

路乐乐看着姬魅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而姬魅夜却望着她,眼瞳含着笑意,似乎在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和豆豆的。

“啧!”凤息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这样断了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不过,要是在月圆之夜,将你的傀儡术废了,会怎样呢?”

“不!姬魅夜,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废了傀儡术!”路乐乐再也顾不上什么,推开凤息要冲了过去。

月圆之夜废了傀儡术,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那些被他操控过的恶灵就会反噬回来,将他吞噬,因为他再也无法控制它们了。

姬魅夜眸色未变,看了看路乐乐,然后看着凤息,“如果这样,你会放了她?”

“我会答应你保护好你的孩子。凤息笑了笑,“而且我自然也会好生照顾她。”

“你让我如何信你?”

听闻他的质疑,凤息的脸顿时一沉,看了路乐乐一眼,那碧蓝色的眼瞳泛着红色的恨意,“念及未然的份上,我本无心这般对她,然而,今日此举,完全是她所逼。况且,我的目的是为未然复仇,倘若她要死了,我就找不到机会折磨你姬魅夜了,是吧?!”

“凤息,未然从来就没有想过复仇。”路乐乐扶着腰,忍着剧痛,低声说道:“如果未然真的在,他一定不会这样的,你是不是吃了他的灵魂,占据了他的灵力,因为内疚而扭曲了他的想法,做一些事情想要弥补他?!”

路乐乐的话像是戳到了凤息的痛处,只见他双唇发白,呼吸紊乱,身上的伤口突然裂开,鲜血再度染红了他的衣衫。

“怎么会?未然的灵魂是那样的痛苦,笙澜是那样的绝望,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大人,你也不了解他。”路乐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不刺激他,“啊,我想起来了,他留下了第三个锦囊。如果我没有记错,锦囊在大人手中,倒不如我们一同打开,看看未然在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凤息沉默片刻突然一笑,“你如果是想转移注意力,意图让我放了姬魅夜,那你还是休息一下,免得伤了孩子,也免得我突然改变主意。”说着,他抬头看着头顶那一弯满月,最后看向姬魅夜,“怎样,姬魅夜,我刚才的要求你可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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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息的手用力扣住了路乐乐的手腕,还没有用力,就看到了姬魅夜眼中的那种慌乱,凤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我应了你。”

“小夜!”

“殿下!”

路乐乐和珈蓝同时想要阻止。

“此时圆月,姬魅夜就算你不这样做,我凤息也有能力将你剩下的灵力全都封印起来,这样,圆缺之后,你也成了一个废人。不用我出力,你手上那些恶灵岂能受你控制?会立马吃了你的。”

姬魅夜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地看着路乐乐,那一双金色的眼瞳里不是满目的血色,也不是满目的痛楚,只是道不尽诉不完的柔情缱绻。

那一眼,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带着千年的思念看过来,是那样的深沉,深得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温柔眼神所倒映着的自己。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她的唇在颤抖,她不停地摇着头,泪水滑落。

看到她眼眶中的泪水,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替她擦拭的动作,而眼底的笑意还是那样的温柔,和煦如阳光,带着对她的宠溺。

没有千年前那份在神乐面前的依赖,没有了千年后小鸡少爷的任性撒娇,没有了姬魅夜的强势霸道。

只有一个丈夫看着自己妻子,眼神中才流露出的爱恋和宠溺,还有映在眼底的微笑。

他掀开了面具,那用她鲜血维持下来的绝美容颜完美地呈现了出来,然后薄唇亲启,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凤息瞪大了眼睛,却是没有听清,甚至身边的珈蓝都没有听清楚姬魅夜说了什么,除了路乐乐。

“不……啊!”凄厉的尖叫声传来,路乐乐试图推开凤息,挣扎着朝姬魅夜跑去,然而,却被对方紧紧抱住。

“不要,姬魅夜,不要,小夜……小夜!”女子无助的哭泣声,在冰原上显得无限凄凉,那种绝望,震得天地撼动。

只有她听到了,他说:路乐乐,我爱你和豆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我爱你。

那个她曾对他说过的三个字,是第一次,完整地从他嘴里说出来。

路乐乐,我爱你和豆豆。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闪电急速而下,幽蓝诡异的光芒照亮了大地。

皓月之下,一个白衣男子半跪在地,高举起手指,顿时,风声大作,空气中无数幽灵鬼魂破体而出,甚至于能隐隐听到什么东西走动发出的咔嚓咔嚓之声。

银丝在风中飞舞,冰原的雪渣吹在脸上,无数的灵魂从他身体里飘浮出来,千年的修行,那传说中的终极傀儡术,南疆历史上,唯一一位练就成功的傀儡师,那些千万缕银丝犹如蚕茧一样从他身体里痛苦地剥离开来。

那种被分离的痛苦,让已成为骷髅的他的唇角亦溢出了暗红色的血,滴落在面具之上。而他的眼瞳,却依旧温柔如初,凝望着前方跪在地上挣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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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手伸向他,一手扶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她发丝散落,然而脸庞依旧美丽,精致得犹如初次见面那样,发丝间的发簪和束带有些歪了,然而还是好看。

那样的美,让他心动不已。

人生若如初见,第一次见面,他就爱上了她。看到她的每一秒都如初见,每一秒都是刚爱上时的那般心动。

无数幽灵在他身边围绕,像是在寻觅着什么,而那种腐朽的杀气却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他双手无力地垂落,看着女子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

头顶的月辉如一把无形的利刃,要将他剥离开,将他的灵魂抽走。看着女子的眼瞳渐渐涣散,周围的世界也在旋转,灵力被完全抽走,他的世界即将陷入一片黑暗,活下来的将是平凡人,还会被恶灵反噬。

恐怕熬不过这一晚了……

自己要失言了吗?姬魅夜强睁着眼睛,看着那个女子,说了要陪她到老,说了要为她清数白发。

“姬魅夜,你要是现在死了,我化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看着那个渐渐倒下的人,看着他在她眼中枯萎,看着他在她眼中倒下去,她突然哭不出来了。

以前她觉得死亡是多么的可怕,每次他吸她鲜血的时候,都能感觉生命被一点点地抽走,那种恐惧让她从不能忘记。

然而此时,她竟然看见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在她面前,将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剥离。什么叫做抽丝剥茧,什么叫无能无力,什么叫绝望?

这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的男子,是那个名字就足以让人闻之色变的男子啊。

他是颠覆了南疆历史的人,是唯一一个能操控死灵魂,而且建立了亡灵国度的人,他是人人尊敬的鬼姬殿下。

他曾经是那样的霸道,睥睨天下。

他曾狂傲地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被本宫需要的人。

他曾站在云端,脚下风过云起,天下都在他脚下。

他屈指之间,可以取人性命。

而现在,他竟然生生地倒在了她面前,他的灵魂,他的灵力,化成一条条银白色的丝线,消散在空中,引着那些恶灵和亡魂追逐。

他倒下了,嘴角溢出了鲜血,银丝散落在雪地里,手指苍白无力,慢慢地伸向她。

“姬魅夜,你不能死!”她咬着牙,慢慢地跪下来,盯着远处的他,“姬魅夜,你不准死!”

地上的人,动了动,手指轻触,她看见,他向她曲起了手指。

小鸡少爷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一百年不许变。

很多很多年之后,每当她想起这句话,心里总不免一阵心酸。当年怎么就说一百年呢?

凤息看着地上那个人,眉心的月魄灼热滚烫,他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曲身,抱起路乐乐,翻身上了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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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路乐乐推开他,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如果你还想保住孩子,那我不介意你这样看下去的。只是,若是动了胎气……”

豆豆……

路乐乐看着姬魅夜,泪水慢慢滑落,没有再挣扎。她在这里,只会让凤息借用她来折磨姬魅夜。

眼眶渐渐迷离,她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然后看了一眼珈蓝。

珈蓝奔上前去,张开了结界,将姬魅夜抱在怀里,眼中有一丝无助。

麒麟在主人的引导下,腾云而飞,怀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目呆滞,却终究是怎么也熬不过,晕厥了过去。

周围幽灵们在浮动,因为失去了傀儡术,姬魅夜已经没有能力操控他们,而此时,它们都盲目地飞舞,急于找到归宿,掩藏的恐怖也随之涌出。

因为被操控了千年,它们依附姬魅夜而生存,一旦主人虚弱,它们就会反噬回来。

而珈蓝的结界,自然也不能维持多久。

此时,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珈蓝抬头,看汮兮缓慢地走了过来。

她双眼绯红,像是哭过,然而,看到昏迷几近死去的姬魅夜,一想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她却又笑了起来。

珈蓝眼中迸射出恨意,手指凝上了杀气,朝汮兮刺去。而幻影却是掠身而上,替她挡住。

看到幻影,珈蓝眼里更是添了一丝厌恶,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两人,只想着如何离开。

幻影看到珈蓝别过头,脸上浮起一丝痛楚,低下头,紧咬着唇。

“快走,君上来了。”花清语的声音传来,汮兮脸色一白,眼看就要走近姬魅夜,又不得不转身飞快地离开。

幻影化成了神兽带着汮兮离开,月光下的女子,神情麻木,眼眶有泪,却是没有任何的情绪。

赶来的君上看到空中飞舞的幽灵,眼瞳顿时一沉,然后看到了雪地里的珈蓝和姬魅夜,疾步走了过去。

亡灵看到他,纷纷地被逼退。

君上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姬魅夜的眉心,大惊失色,“凤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的灵力和傀儡术呢?”

“殿下自己散了。”珈蓝的声音透着凄凉。

“我还真是来晚了一步!姬魅夜,你真是个痴人啊。”君上感叹一声,然后召唤来了自己的坐骑,吩咐道:“走!”

“去哪里?”

“当然是救他,要继续待在这里,你们很快就会被吃掉的。”君上皱了皱眉头,抓起姬魅夜,将他放在自己的坐骑上,有些不悦,“真不知道,她怎么就喜欢上了你?!我简直是比你好太多了,没你蠢,没你傻,没你笨,没你痴,简直就是样样比你好。路乐乐,你真是没有眼光。”说罢,自己也骑了上去。

“哦,珈蓝,你去帮我找一下花清语,如果找到了,替本尊杀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地说道,语气淡漠得像是让珈蓝去捏死一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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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南疆,天气突然变化,连续几日的大雪之后,满月之日,竟然出现了半日明。

这事关重大,南疆百姓陷入了一场恐慌之中,认为又有大难降临南疆,人人恐慌不已。

与此同时,皇室以及长老院成员早就聚集在月重宫,探究此时突然变天到底是何原因。

然而,连续三日凤息大人都闭关不见,开始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而后山外的禁地也出现了异动,有人报告,黑暗之河突然涌出了许多恶灵,白骨花竟然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完全不符合时令。

遇到这个情况,溯月看了看若云,若云的面色有些焦虑,他们两个人都来月重宫三次了。

半晌,若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溯月身边,说了几句。溯月脸色顿时一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看了看其他人,和若云独自离开了。

当日皇室成员和四大长老离开之后,月重宫突然放出命令,今日起凤息大人要闭关,谁也不得进入月重宫半步。同时,月重宫的结界突然加强,宫中弟子时刻处于戒备状态,不得出入。

凤息大人这一举动,当即引起了三族中熙然一族老王爷的抗议,并开始上书长老院,列举凤息大人近日来的种种不端行为。朝中也议论声四起,矛头一时间全都指向了凤息大人。

甚至有人怀疑,这一次天色剧变,根本就是因为凤息大人闭关所致。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伺候新任公主路乐乐的侍女指出,在公主消失之前,曾与凤息大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此消息一出,更是引起了莫大的轰动。

本来皇室就为公主失踪一事而焦头烂额,而宫女的消息也很快得到其他人的验证,有人指出,公主在来皇宫之前就提出要离开月重宫,然而此事,却因为凤息大人的不表态而拖延。

这样一来,千年来神权互不干涉的话题再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人揣测,凤息大人可能是想学习千年前的师崖祭司,以公主之命而控制皇权。

这一年的冬季,南疆皇室和月重宫开始出现分裂。

月重宫。

天空依旧阴霾,神殿的房间里,再次传来了揪心的破碎声。

半个月前,月重宫神殿除了凤息大人亲点的弟子,谁也不可上去一步。

而此时,几名弟子慌张地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小女孩儿惶恐地跑了出来,全身都是难闻的汤汁。

看到远处走近的一个身影,那女子忙跪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

“怎么了?”

“大人,夫人她……”那女孩抬起头,眼底写着恐慌,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凤息苍白的脸色顿时一变,碧色的眼瞳有一丝冷意,然后绕过了小女孩,朝那屋子走去,而此时,外面站了一群弟子,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那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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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阶梯,便听到有女子低低的声音,似哭似笑。

走进去,在昏暗的角落,果真看到了她。

大红色的衣衫凌乱地穿在身上,白色衬衣上沾着刚才洒了的汤汁。外面很冷,然而她穿得很薄,除她原来带来的几件红色外衣,其他都一概不穿,为此,他不得不命令人在屋子里时刻备着火炉,房间都铺上了地毯。

这个时候,她蜷缩在角落里,如墨般的发丝散乱开来,包裹着她娇小的身子。她的怀里,则抱着一个布娃娃。

苍白的脸看起来脏兮兮的,伺候她的宫人说,不消半刻,她定然会将自己弄得像花猫一样。

此时,她低着头,密长的睫毛在她脸上透出密影,却怎么也遮不住她脸上那份痴傻。

“小鸡,要听话。”

听到这个名字,凤息痛苦的眼里泛起一丝恨意,修长的手指用力握紧,指骨泛白。

这个时候,女子低头在布娃娃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满是宠溺地对着它笑了笑,唱了起来: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

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

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

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

惊鸿一瞥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

凤息闭上眼睛,抑制住内心的怒火,想起了当日将她带回来的情景。书童说她一日不吃不喝,甚至开始以自残的方式要见他。

可是见到他时,她拿起了剪刀,双目渗血,眼底的憎恨似乎要将他碎尸万段。

她只有一句话,你到底把姬魅夜怎么样了?

他心里一痛,想到自己身体还没有复原,道:姬魅夜死了。

她自然不相信,但是他却有办法让她相信姬魅夜真的死了。

圣湖水镜里,一身白骨的男子匍匐在黑暗之河上,白骨之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而那些恶灵贪婪地将他一点点地啃噬干净,到最后,看不到一丝残渣。

她跪在水镜边,足足一天,次日,便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了?”终于,凤息平复了情绪,朝地上的女子走过去,清美的脸上写着温和的笑,看她的眼神,也缱绻温柔起来。

听到声音,路乐乐并没有抬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异动的表现,目光一直落在怀里的娃娃身上,唇边的笑天真而无邪。

“小鸡,小鸡,睡了吗?”她轻声地问道,将头靠在娃娃的脸上,目光投向地毯,“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有宝宝了,它的名字叫豆豆呢?”

凤息蹲在她身边,抬起手正要帮她整理头发,然而听到这一句话,他的手顿时一颤,僵在了空中。

“豆豆比你听话,它除了会踢我,从来不骂人笨蛋,不骂人白痴。”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脑子里似乎想着什么,便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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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息的角度,刚好看到有颗透明如水晶的**从她密长的睫毛里滑出。

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凤息僵住的手微微向前,想要擦去路乐乐的泪水。可就在这个时候,路乐乐突然睁开了眼,一脸的欣喜,“小鸡,要不要看我们的豆豆?”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绕过凤息,进了里面的屏风。

凤息赶紧跟上去,看着她一手抱着娃娃,笨拙的身子艰难地爬上了床,从里面翻出一个东西,塞在了怀里,然后满脸笑容地走下来。

然而,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要跌下去,凤息疾步上前,将她一把托住。

也在同时,他终于看清她怀里塞着的是什么了——还是一个娃娃,和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

“小鸡,来,看我们的豆豆,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啊。”路乐乐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反而低下头对手里的小鸡少爷继续说道。

“够了!”凤息终于忍不住,从她手里一把将两个娃娃抢了过来,然后扔在地上。

“你……你做什么?小鸡,豆豆……”路乐乐抬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双眸含泪,跪下身子就要去捡。

“路乐乐。”他扣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托起来,然而她腹中有孕五月,显得有些重,不得已,他另一只手必须托住她的腰肢,免得她在反抗之下,摔倒在地。

因为七日前,两人也争执一番,那个时候,弟子前来通报说她又不吃东西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疯跑,谁也拉不住,他来了,而她挣扎得更厉害,摔在地上,又动了胎气,足足在**躺了三日。

“路乐乐,你别给我装疯卖傻。”他双目盯着她,清美的脸此时有了几分狰狞,“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骗过我,逃出月重宫。”

路乐乐抬起头,手腕因为疼痛在发抖,黑色的大眼睛噙着泪水,看着他的眼神极其茫然,还带着几分畏惧。她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往后躲的动作,这个动作,无疑像一把刀一样刺进他的心口。

扣住她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

而这个时候,她立马挣脱开,拿起旁边的花瓶便朝他扔过去,“你是坏蛋,我认出你了,你是凤息!”

“我要杀了你!”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手也没有闲着,抓起旁边的东西就朝他扔了过去,那声音,带着凄凉的歇斯底里。

他闪身躲开,上前拉住了她,“你认出我来了?路乐乐,你还装疯吗?我告诉你,姬魅夜就是死了,你以为你这样出去就能找到他?”

她手里抓着一个墨砚,在听到姬魅夜三个字的时候,歇斯底里的情绪突然僵住,眼瞳当即涣散开来。

“小夜,小夜……”她垂下眸子,唇在轻轻颤抖,然后一低头,看到了地上的娃娃,当即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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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墨砚狠狠地砸在了凤息的头上,鲜血沿着月魄流下来,划过他苍白的脸,让他一阵晕眩。

而路乐乐已经跪在了地上,将两个布娃娃抱进怀里,低声地唱着歌哄道:“小夜,豆豆,我在这里。”半晌,她回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凤息,赤脚从那些碎渣上踩过,又躲在了角落里。

她踩过的白色地毯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血印。

凤息注意到她脚心的伤口,笑了笑,果然是疯了吗?脚心的疼痛都不能让她醒悟半分?

路乐乐,你到底是不是在耍我?

“今日一定要让她将药喝下去。”他转身走了出去,弟子们没有人敢抬头看他,“还有,好生看着她。”

“大人,前几日你来时,将锦囊掉在了桌子下,徒儿已经找到了。”

凤息眸光一凛,伸手接过,然后转身走进屋子,来到炭炉前,打开了锦囊,拿出了纸条。

还是一样的折痕,没有被其他人打开过的痕迹。目光落在那几行熟悉的字上,凤息眸色再度一暗,毫不迟疑地将它扔进了火炉。

乐丫头:

我多么不希望你看到第三个锦囊,这意味着,你又遇到了危险。如果此时你在他人身上看到了泱未然的影子,乐丫头,不要迟疑,杀了他!因为,那不是我。

黄色的锦囊瞬间被炭火淹没,化成灰烬。燃起的火光落在路乐乐的脸上,让她的侧脸看起来忽明忽暗。

此时,她安静地蜷缩在角落里,怀中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布娃娃,眼神十分温柔,连唇边的笑都格外好看,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歇斯底里。

凤息抬手摸着额头,还在流血,他的手不由得向下移,放在胸口,然后闭上眼睛——他看到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子,手里有一枚银针,嘴角含笑,毫不犹豫地扎了下来。

“唔。”那种疼痛如此清晰,凤息后退了一步,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女子仍旧在角落,姿势未变。

未然,为何你要留下第三个锦囊,为何要让她杀了我?

乐丫头,乐丫头……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回头看到书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大人,这是夫人的药。”

“嗯。”他点点头,伸手接过,“出去吧。”

书莲目光一怔,看了看地上的路乐乐,小声道:“大人,天色很晚了,夫人得赶紧吃药,不然她整夜都会坐在地上了。”

“有什么办法让她喝药吗?”刚才的情景凤息自己也看到了,路乐乐将药倒了别人一身,而地上全都是碎药渣。

她自己是大夫,对药天生过敏,是不是也知道里面多了一味让她昏睡的药呢?

“大人,让我来试试吧。”书莲走了过来,从凤息手里接过了药,蹲在了路乐乐身边,“夫人吃药了。”

路乐乐自然不肯理,头也没有抬,书莲想了想,开始小声念道:“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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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路乐乐真的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笑道:“下面是什么,是什么?”

书莲只会这么一句,是那些日子每日照顾她时,偶尔听到她唱的。

有一次无意中问道,路乐乐便笑道,她曾经给豆豆的爸爸唱过这首歌。豆豆的爸爸特别喜欢这首歌。

“夫人,你将药喝了,书莲便告诉你。”

路乐乐点点头,张开了嘴,将药乖乖地吞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凤息眼角竟然有一丝干涩的疼。

这一刻,他心里明白了,她是真的疯了。

当日他所做的对她打击太大,她偶尔记得凤息,记得凤息是坏人,记得姬魅夜,记得所有,然而全都是混乱的记忆,连不成片。关于姬魅夜的死,她却故意记不清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喝下去?”临走的时候,凤息叫住了书莲。

书莲叹了一口气,“以前夫人很爱给我讲故事,而且有时候,也会问起未然世子的事情,问他在月重宫待了多久,而且也说过,刚才那首歌是为未然世子唱过的。”书莲年纪小,自然不懂得姬魅夜是谁,和其他皇室的人一样,他们都认为路乐乐腹中的孩子是泱未然的。

“意思就是,说到未然的事情,她就会安静下来?”

凤息回头看着喝完药后昏昏欲睡的女子,然后走了过去。

“乐丫头。”他轻轻地唤了一下,蜷缩着的女子果然动了一下。

“乐丫头……”

女子缓缓地抬起头,眼中蒙了层氤氲,痴痴地看着他。

在火光中,他的容颜清美出尘,眉心的月魄碧绿,没有一丝杂质,与那双碧海一样的眼瞳相呼应。

“乐丫头,怎么睡地上了呢?”他笑了笑,朝那女子伸出手。

女子歪着头,唇动了动,氤氲化成泪水,“未然……未然。”

他将她抱起了起来,女子还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娃娃,不肯松手,然而眼神却十分的无助,“未然,小鸡不在了。”

凤息神色一凝,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怎么会不在呢?它就在你怀里啊。”说完,抱着她走进了屏风里,然后将她平放在了**。

“真的吗?对哦,小鸡和豆豆都在这里。”女子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

心脏微微停滞,在那一瞬间,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般对他笑过,那是一种充满感激的、充满信任的笑。

不由自主的,他脱口低声道:“是的,他们都在。”

不一会儿,女子心满意足地睡了去,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离开。

走到门口,浓雾厚重,很快就湿了衣襟,他看了看旁边的配药童子,“明日的药中,加重半夏和灯芯草。”

童子微微一愣,点头没有说话。

纯白色的骷髅之花在池水边旖旎绽开,发出幽白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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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水里,躺着一个人,他面容绝美,银发如丝,却没有一点气息——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死人。在他的头顶,有一盏蓝色的灯,悬空而立。

琉璃灯罩里面只有一根灯芯,灯的周围,却绕着一缕蓝色的仙气。

至于灵芝的上空,则有成千上万的死灵魂在飘舞,找不到归处,却又像是在寻找食物。

“尊上,为何都三七了,殿下还没有醒?你看你这个聚魂灯,根本就没法收集魂魄。”

“咳咳……”君上神色有些不悦,”本尊早就给你说了,聚魂灯有两盏,其中一盏被花清语偷了。现在情况危急,一时间找不回来,那就先用一盏试试。我看,姬魅夜这个傻子,也不是这么容易死的。”君上瘪瘪嘴,显然对珈蓝诽谤他的聚魂灯颇有怨言。

“可是……死不了,这样下去,殿下是不是也永远醒不过来啊?”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君上。

“咳咳……本尊找到这个傻子的时候,他本来就快要死了嘛,要不是本尊,他目前身体的最后一缕魂魄都灰飞烟灭了。”君上低头,看着水里那张不管怎么看,的确是比自己好看十分的脸,愤恨地皱了皱眉头。

这天下,像姬魅夜这样的人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可是,三七已过,无法聚魂,那殿下最后一缕魂魄也保不住了。”珈蓝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君上叹了一口气,也有些焦虑起来,不过眼眸一闪,“珈蓝,你掌好灯,本尊一掌将他拍醒。”说着,他跳进了水里,一把拖住姬魅夜的衣服,将他揪出了水面,然后甩手打过去。

一巴掌打在了姬魅夜的脸上,珈蓝的手抖了一下,“尊上,你为何要打脸?”

“他除了脸没有受伤,全身都是伤,我若打下去,那就是伤上加伤。而且打脸最疼了,他一定会疼得醒过来的。”

然而一巴掌下去,姬魅夜依旧一动不动,和尸体无异,只有银白色的头发在水中浮动。

君上举起手,又是一巴掌下去,珈蓝抖了一下,忙上去拉住,“尊上,倒不如用其他的方法。殿下只要有一缕魂魄在,那他就有意识,只是太过虚弱,你说一下关于路乐乐的事情,说不定殿下就会醒了。”

“咦……动了一下。”

果然,灯里面的那缕魂魄快速旋转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是不是说路乐乐……”君上刚念叨这个名字,聚魂灯整个又晃动了一下,与此同时,头顶那些死灵魂也躁动不安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君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果然是姬魅夜,这世间,你在乎的只有她啊。”

“喂,姬魅夜,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多丑,让乐乐看到了,她不讨厌你才怪。”想起了一千年前,这家伙就因为自己缠着神乐,将自己打得失去了真神,而且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还真的让君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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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本尊来,是女人都会选我!要知道像本尊这样的红发,乐乐是怎么形容的。”君上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说我的头发像红霞,眼睛像醇正的法国葡萄酒,深邃深邃的。”

珈蓝脸色渐渐发白,示意尊上不要说太敏感的话题,要知道,那聚魂灯就快要被里面的那一缕魂魄给震碎了。

然而,君上倒是越说越得意了。

“而且笑起来,本尊特别地俊美。乐乐还说,本尊选女人的眼光很独到,审美观……前卫。”

“她说前卫就是和他们那里的思想一样,你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么,就是我和她审美观一样,志同道合,不像你们那样迂腐。”

“尊上……”珈蓝声音有些哆嗦了,他就要控制不住聚魂灯了。

“也许你不知道吧,乐乐可是曾经答应了要在地宫陪本尊一百年的。当初,本尊可是把我所有的美人都……”

轰隆!没等君上一句话说完,黑森林突然摇晃了起来。

那盏聚魂灯脱离了珈蓝的掌控,在空中旋转,形成了一个漩涡,犹如黑洞一样,将上空那些死灵魂瞬间吞噬进去,然后发出强大刺目的光。

君上和珈蓝都连忙后退了几步,挡住眼睛,以免被强大的光给刺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森林才安静下来,那白光也变弱,等君上和珈蓝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时,便看到姬魅夜靠在了池子边的石头上。

银丝白衣还滴着水,五官在死灵魂的照耀下显得完美无瑕,半垂着的眼眸,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儿,薄唇轻启,下颚到领口犹如被白玉雕琢而成。

那张脸,苍白亦如死人,可是,眉宇间的气势还是妖邪如初,没有改变分毫。

半晌,他抬手捂着自己被扇过的脸,向君上投来一道冷厉的光。

“乐乐说要陪你一百年?”

“乐乐说你们志同道合?”

“乐乐说你眼光独到?”

“乐乐说你们眼光相同?”

目光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他发出一声冷哼。

“乐乐说你头发如红霞?眼睛如醇正红酒?”

君上瘪瘪嘴,耸耸肩,“本尊说的可是实话!要知道,用俊美来形容本尊,显然是乐乐的褒奖。用妖孽来形容你,显然是对你的唾弃!”

“如果乐乐说你俊美,那你干吗嫉妒本宫,要打我这妖孽一样的脸?嗯?”姬魅夜抬起下颚,将柳眉一挑,用宣誓的口气道:“还有,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只能喊她路乐乐!乐乐只是本宫喊的!”

珈蓝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有些无奈的君上,心里感叹果真君上了解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