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见相思

第六章 至情至疯(2 / 2)

只是,看到虚弱不堪的姬魅夜,珈蓝考虑是不是要提醒下两人,不该在这个时候斗嘴呢?!

说不定,两人又会发生一场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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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不屑地哼了一声,“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姬魅夜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那就要看是什么了。你救我一命,我欠了你,本该偿还。然而,这世界上就是有一样东西不能与人分享,即便是看那么一眼,我也会小气地不允许。”

他口气很淡,透着隐隐的杀气,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瞳,虽然被沾着水珠的睫毛遮住,可是,眉宇间的悲怆却让君上没有了再开玩笑的兴趣。他了解,姬魅夜这一生从来没有争取过强大的灵力,也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其实,千年来,他守候的、等候的就是一个爱情。

“给,这个是聚魂灯。”君上走了过去,顺手捡起灯,灯变成了一粒珠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姬魅夜接过,朝他感谢地点点头。

他自然清楚,现在聚魂灯对自己的重要性。

当日他废了自己的傀儡术,一路被亡灵追逐,而自身的魂魄早就同傀儡术散了。

如今聚魂灯在他身上,便可以吸纳其他的死灵魂,然后维持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虚弱就和凤息当日预言的一样。

即便是你没有死,也等同于凡人,甚至于,比凡人都还虚弱。

没有了聚魂灯,他最后一缕魂魄也难以维持,而唯一的办法是……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白色珠子。半晌,抬头看向君上和珈蓝,“她现在如何了?”

君上和珈蓝相互看了一眼。

“现在月重宫无人能进,但是,她一定会没事的。”君上小声地安慰道。

“没事吗?”他看着月重宫的方向,的确看到了火焰一样的结界在上空形成,杀气凌厉,“君上,你都不能进去吗?”

“不能进去,现在月重宫和皇室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连皇室的人也进不去了。”

“是吗?”姬魅夜小声说道,然后转眸看向珈蓝,“珈蓝,你去找若云,让她去找书莲。”

“若云?”珈蓝自然是一惊,“殿下,那若云会帮我们吗?”

“她会帮乐乐。”姬魅夜笑了笑,想起了当日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月重宫的书童。

所有人都憎恨姬魅夜,然而路乐乐不一样。他曾经残忍,冷酷无情。然而乐乐却天生善良,而且他能猜到,此时皇室和月重宫关系紧张,定然和乐乐有关。

这样一来,其实对他们这边局势相当有利,因为月重宫一旦被孤立,那相对的他们这边的优势就会增强。

珈蓝意会,迅速离开。

看着珈蓝离开,姬魅夜疲惫地靠在石头上,将手探入怀里,拿出了一只碧绿色的笛子。

“小心睹物思人啊。”君上跳上石头,看着他手里的笛子,撅了撅嘴。

“什么?”姬魅夜惊讶地抬头,盯着君上,“你说这笛子是乐乐送给我的?”

“嗯,那还是你以前和我打架的时候说的。据说是你们及笄的时候,神乐当年送给你的,那会儿你宝贝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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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魅夜听着眼眸便黯然下来,“君上,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从路乐乐的话中,我意识到我曾经欠了她很多,而如今,千年之后,这样的错误还是我造成的。”

“你也不赖啊,要知道,你当年用这笛子在神乐飞天舞上吹的一曲‘悠悠知我心’可是名动天下。”君上笑了笑,“要是当初我有你这般才华,说不定她选的就是我了,也不至于今日……”似乎意识到说过了头,君上立马闭了嘴,果然看到姬魅夜脸上有一丝苦涩。

“我也觉得是我害了乐乐,我没有保护好她和豆豆。”握着笛子的手在轻轻发抖,痛苦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他多么想知道她现在如何,然而,自己却是这样的无能。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在爱人面前,他竟然做不到保护好她们。

“不,姬魅夜!”君上将手搭在他肩头,用从未有的严肃表情道:“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你,路乐乐中了凤息的血蛊。即便是我,如果凤息要我驱散一身的灵力,我或许都会犹豫。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她,对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而且,君上我也认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君上心里酸了一番,似乎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去夸奖一个人。

虽然眼前这个家伙,面容妖孽,姿态高傲,品性比他还坏,然而,他从内心里佩服着姬魅夜。

以前他也在考虑,自己为何要佩服这个家伙。

直到那日看到他为了路乐乐遣散了一身的灵力时,君上才明白,他所佩服的正是姬魅夜身上那一份义无反顾的“痴”。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路乐乐义无反顾地爱。

“血蛊?君上你可知道解除血蛊的方式?”

“我那日来找你,本是要通知路乐乐已经找到了解除血蛊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杀了凤息。但是……”说到这里,君上突然沉默了片刻,眉宇间有一丝焦虑,“必须是路乐乐亲自杀死凤息。”

果然,话音一落,君上看到姬魅夜眸色突然黯然下来。那种黯然不是带着怒意和杀意的黯然,而是一种显得悲伤和无奈的黯然。

那淡淡的变化,让君上一惊。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他的黯然,来自于他对路乐乐的了解。因为泱未然在凤息的身体里,一旦出现某种情况,路乐乐定然下不了手。

此时,姬魅夜眼中的黯然,仅仅是他替路乐乐着想,他了解路乐乐,了解她的为难之处。

这种黯然,真的让君上心惊,若是千年前路乐乐因此迟疑,姬魅夜定会勃然大怒。可是此时,他开始站在了路乐乐的角度去思考一件事。

能为一个人改变,原来也是一件很美好、很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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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抿抿唇,想起了那个在雪地里哭泣的女子。

以前看着她,她脸上一直都有一股傲然的倔强,而且总能说出些稀奇古怪的话。他心里登时一酸,看了姬魅夜一眼,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凤息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书莲正哭丧着脸说着什么,而路乐乐坐在地上,埋着头,手里紧紧地抱着两个娃娃。

书莲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路乐乐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满屋子跑着发着脾气,“我就要,我就要!”

屋子里的人要上前,路乐乐一看便狠狠地跺脚,然后推翻面前所有的东西。

甚至气得连炭炉都要推倒了,眼看那火红的炭都要滚到她脚边,她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怎么了?!”凤息厉声呵斥着书莲。

一听到他的声音,屋子里十几个人都齐齐地跪下,同时也听到有人大松了一口气。

路乐乐听到声音,慌忙回头,双目含泪,委屈地看着凤息,神色有些茫然。

不由得,他心口又是一紧,立刻敛去脸上的怒意,朝她伸出手,温和地唤道:“乐丫头。”

一听这个名字,路乐乐先是一怔,泪水从眼眶里面滚落了下来,迈开腿就朝他奔了过来。

“小心。”看到她脚下的炭火,他掠身而起,当即拦腰抱住了她,然后搂住了她,坐在旁边的软榻之上。

屋子里的人忙收拾了一番,安静地退了下去,只有书莲默默站在门口,像是要说什么。

“未然!”路乐乐瞧了书莲一眼,像是极为不满,然后拉住凤息的手。

“怎么了,丫头?”

他柔声地笑着,双手不由得揉搓着她冰冷的手背,顺势想要将她怀中的两个娃娃放在旁边。

然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泪水一滑,噘着嘴瞧着他,将娃娃用力抓着。

今日她的头发没有像以前那样凌乱,整齐的刘海,发尾用白色绸带挽起,面容这些日子调养得有了些色彩,唇也透着粉红,身上带着孕妇独有的芬芳。

这气息,让他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

“要书莲拿面具。”她瞧着书莲,用撒娇的口气说道。

“哦,什么面具?”凤息碧蓝色的眸子沉了片刻,看向书莲。

“上次在布幕节,夫人看到有一家在卖面具,说在大泱国的时候未然殿下在未央街曾送她一张一样的面具。今儿不知道如何想了起来,她就一直吵着要面具。”

凤息唇角有了一丝笑意,低头看着怀里靠在他身上安静的路乐乐,“乐丫头,你要面具做什么?”

“你送我的,还送了我西番莲。”她头一歪,想了想,傻笑道:“好漂亮。”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犹如半月,睫毛轻轻闪动,唇边有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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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下意识地放在她唇边,碧蓝色的眼瞳深深地凝视着她,“我记得在那里你说过那是你第一次看到西番莲。可惜了,南疆没有了西番莲。乐丫头……你真的想要面具吗?”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书莲,那你现在便去买。”

“出宫去买吗?”书莲惊讶地问道。要知道,现在月重宫没有凤息大人的命令,谁也不得出入半步,违者死。

“自然,要上次在布幕节她看到的那家。”

“好,我这就去。”书莲点点头,然后看着路乐乐,“夫人,书莲这就去给你买面具,你一定要将晚饭吃了哦。”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路乐乐没有应声,只是抱着娃娃的手指悄然地松了松。

凤息目光至始至终没有从路乐乐的脸上移开,看着她脸上露出疲倦的睡意,突然想起了什么,“乐丫头,来,穿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是若云吗?”她睁开迷糊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用失落的语气说道:“为什么看不到若云,看不到溯月了。”

她对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印象,那,那个女人呢?

“是另外一个人,你也认识的。”他命人拿来了她的鞋子,亲自为她穿上。

一个月了,然而这个月却是在无尽的惶恐中,他总怕她突然想起什么。

而她见到那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路乐乐笑着点点头,手里抱着两个娃娃,因为难得出了那个像鸟笼一样的屋子,她看起来格外高兴。

“乐丫头,小心点儿。”刚出了门,她挣脱了他的手臂,就欢快地朝外面跑去。

此时,梅花盛开,在薄雾中,点点殷红,空气中芬芳馥郁。

她走下阶梯,看着前面的梅花,踮起脚,摘了一枝,闭眼轻轻一嗅,然后睁开眼,回头朝他微微一笑。

清风徐徐,青丝红衣,梅花翩飞,那一笑,凤息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

袖中的手,不由得渐渐握紧,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破障碍,挣扎着要出来。

一时间,他觉得气息紊乱,听到红衣女子对他招了招手,“未然,你过来,你看,这是什么花?”

此时,她手里执着一只梅花,红色的花瓣,与她红色的外套相辉映,衬得她皮肤如雪般好看,让他一时间提不起一口气,一低头,就觉得气息乱了。

隐隐有血丝从嘴角溢出,他忙抬手掩去,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看着她的碧蓝色眸子透着一丝悲戚和无奈,“乐丫头,你等我片刻,我就回来。”

路乐乐看到他脸色异样,木然地点了点头,又看到梅花林子中有一座秋千,便走近坐了上去,却也不忘喊道:“未然,你要快些回来啊!”

凤息走到拐角处,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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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灼热的火在燃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人痛苦的灵魂挣扎着要出来。

直起身子,他转身,看着琉璃窗户,那里倒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簪,青丝,素衣,那一双含烟的淡蓝色眸子,写着无助和绝望。

凤息身子一怔,不由念出,“未然。”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具有天资秀容的美称,清美如兰。

当即一惊,他抬手,竟然看到窗户上的那个人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摸向自己的脸。

“魔障!”他低声惊呼,中指、食指并拢,摁在眉心的月魄之上,“泱未然,虽然我吃了你的灵魂,然而,你附在我身体里,却妄想反噬我,取代我吗?”

喘着气,赫然睁开了眼,他碧蓝色的眼睛掠过一丝厉色。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吧?!

“你最好别逼我,不然,我也会把她杀了。”

他狠狠地说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气息恢复了原样,才拐出去,看到女子正在秋千上,红色翻飞的裙摆,犹如绮丽盛开的曼珠沙华。

与此同时,他看到汮兮从另外一端走了过来,面色诧异地看着路乐乐,并朝她走了过去。

凤息抿着唇,站在旁边,只想看看下面将要发生什么。

这一个月来,他也琢磨出了,路乐乐的记忆是被自己生生切割的,意思就是她只有一些美好的记忆,其他的一概被潜意识给抹去了。

“外婆家的天空,那里的天空很蓝,阳光耀眼……”

汮兮看着坐在秋千上哼着歌的女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她穿着红色的衣衫,那件衣服汮兮认得,幻影说是姬魅夜亲自为她挑选的。这个时候,她仰起头,怀里抱着两个娃娃,一脸的天真烂漫。

“喜欢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像风一样,任它将自己带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牛奶一样的甜腻感,然而,在汮兮听来,却犹如针刺般难受。

特别是当她看到女子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娃娃,念着小鸡的名字时,汮兮当即扬声笑了起来。

听闻声音,路乐乐抬头,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听说你傻了?”汮兮冷笑道,走到她身前,弯下腰,打量着她。

“你是谁?”路乐乐下意识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是真的不认得我,还是假装不认得我?”

路乐乐身子一颤,然后惊慌地四下看了看,唤道:“未然,未然……”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别给我装了,凤息说你疯了,我才不信。”汮兮走上去,一把拽住路乐乐的手腕,“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路乐乐眼含着泪水,试图甩开汮兮,“未然,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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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汮兮冷笑,然而她的笑容很快变成了错愕,路乐乐甩开她的手,身子往后一仰,就听到她凄厉地尖叫了起来,然后身子直直地朝地面倒去。

与此同时,没等汮兮看清路乐乐如何从自己的手里摔下去的,一个白色的身影犹如闪电般掠来,随即她感到胸口剧痛,自己的身体犹如四分五裂般被凤息一掌打了出去。

摔倒的那一刻,她看到被凤息抱住的路乐乐,冲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一闪而过!

“咳咳……”一口鲜血从嘴里溢出,汮兮一时间从地上爬不起来。

汮兮吃力地爬起来,然而心肺却裂开了,只要呼吸一下,就能感觉到肺部裂开冷风灌了进去,钻心的疼痛。

凤息半跪在地上,已经将路乐乐抱在了怀里。

“乐丫头,伤着了没有?”他声音十分焦急。

路乐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汮兮,眼眶里的泪水自顾落下,然后往凤息怀里缩。那双眼眸,尽是惧怕和恐慌,可以感受到她全身在瑟瑟发抖。

看到她这个样子,凤息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地哄道:“乐丫头,不要怕,我在。”

“你不在,刚才她推我的时候你不在。”路乐乐哽咽道,然后不敢再看汮兮,将脸贴着怀中的两个娃娃。

凤息明白她的确是在责怪他刚才没有出来。

“我现在在的。”他声音很轻,抬头看向汮兮,碧蓝色的眼瞳腾起了杀意。

这一眼,看得汮兮浑身一个激灵。

“凤息。”汮兮试着站了起来,“你不是要我看看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吗?我告诉你,她就是装疯的。”

听到这个名字,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凤息,墨色的双瞳难掩着痛楚,轻声道:“你不是未然?”

“乐丫头,别听她胡说。”凤息微微一笑,将她抱进怀里,然后起身欲走。

“你别在那儿装疯了!刚才明明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路乐乐突然拉住了凤息的手,示意他停下。

凤息不解地看着她,看到她满脸怒意,从他手中挣脱,并且一把推开他,冷笑了起来,“你果然认为我是疯子吗?”

她这一笑,倒让汮兮愣住了,甚至于凤息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就知道,你们将我关在那里,成日里逼着我喝药,成日哄着我说要溯月和若云来看我。其实当我是傻子,疯子。”说完,她痴痴一笑,抱紧了怀里的两个娃娃再也不说一句话,扶着墙自己走了回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凤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一转身,指间飞出一柄剑气,刺向了汮兮的肩头,“今日我叫你来只是要你看看,并没有要你多言。”

“哼,凤息大人,当日我帮你找到了她,你答应我的事可做到了?”汮兮擦干了唇边的血渍,“如今你可是抱得美人归了,你当日答应帮我白族做的事情,如何了?还有,你说过姬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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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凤息回手又是一掌,手中凌厉的杀气止在了汮兮身前,吓得她果然不敢再开口。

“还有,既然要恢复你白族的名誉,让你姐姐花清语来见我,记住,提醒她带上聚魂灯。”

姬魅夜……不知道为何,随着与那女子相处的时日愈多,他就愈憎恨这个名字!

看着他追着路乐乐离开,汮兮笑了笑,倒是觉得花清语那句话真的没错。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到那个叫书莲的小童子的时候,溯月和若云都在,珈蓝的脸色十分的难堪。

等书莲急急忙忙离开之后,珈蓝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那檀木桌子瞬间裂开。

“想不到,最后我们还是害了她,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她来南疆了。”溯月低着头,唇角有一丝苦涩。

早些日子他们就怀疑路乐乐被囚在了月重宫,之前,路乐乐也跟溯月和若云透露过凤息有些古怪,让他们小心为妙。

现如今,月重宫禁令下来,祭司大人一日不出现,他们也无可奈何,更是无法闯入月重宫。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想办法继续孤立月重宫。

珈蓝回去的时候,看到姬魅夜正靠在树上,一脸疲倦。君上也来了,带了几个侍妾,模样倒是高兴得很。

见他回来,大家都没有说话。

珈蓝笑了笑,将路乐乐在月重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说她疯癫一事,同时告诉姬魅夜豆豆很好。

这个消息是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听闻的唯一的好消息。

她和豆豆都很好。他低着头,抚摸着手中的笛子。既然这样,那当日受的苦能换她们平安,即使再受一次,那也无妨了。

只是,现在要考虑如何将她救出来。

“既然凤息认为我死了,那就告诉他,我还好好地活着。”姬魅夜收好手里的笛子,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啊?殿下,月重宫无人能进,无人能出,消息如何进得去?”

“汮兮!”姬魅夜波澜不惊地念出这个名字。

君上和珈蓝对视一眼,一脸疑惑。

自从姬魅夜醒来之后,他的想法越发得怪异,两人根本就难以理解。

“君上,你不是让珈蓝去找花清语吗?找到了可否借我一用,现在还不能杀她。”

“你要借她做什么?”提到这个名字,君上脸色非常不好看。

那女人偷了他的聚魂灯,给他带来的麻烦,简直让她死上三次都不够。

“成亲!”姬魅夜掀起眼眸,勾唇,淡淡一笑,目光潋滟。

“你疯了吗?”花清语怒视着汮兮,“你让我去见凤息?还想我带着聚魂灯去?”

汮兮冷睨了她一眼,嘴角有一丝讥笑,“姐姐,这个可不是我让的,是凤息的意思。莫不是,你怕了?”

花清语拂袖,看着那笼罩在火焰之下的月重宫,苍白的脸上还能看见当日被路乐乐一刀斩下去的伤痕,让她原本极其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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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提着聚魂灯的手有些发抖。

对汮兮的一番话,她听在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其实,花清语当然知道凤息让她出现一定是一个借口,而真实的原因,汮兮更是清楚。

此时,凤息同姬魅夜一战之后,用了禁忌之法,自身灵力被反噬到了身上,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为了防止君上他们,凤息将自己的灵力全都耗在了结界之上。

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最需要的就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增强自己的灵力。

而自己,将成为最好的食物,更何况她还有聚魂灯。汮兮,竟然将自己有聚魂灯的事情告诉了凤息!

“姐姐,要知道你这一千年来都是为了恢复我们白族的名誉而努力着,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若是却步了,那如何对得起爹爹他们?”汮兮毫不掩饰地讥笑着,看了花清语一眼,转身带着幻影慢慢地离开,朝月重宫走去。

为了避免珈蓝和君上的追杀,汮兮也住进了月重宫,只是不能靠近路乐乐住的地方,每次和花清语见面,都要到规定的地方来找她。

汮兮想一想,其实造就这种结果的就是她自己吗?她努力的一生,与其说毁在了路乐乐手上,还不如说是毁在了花清语手上。

汮兮走的时候,花清语看到了她脸上最后的笑容,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然而,她是一定不会去月重宫的。

她拿出了聚魂灯,这是君上的圣物,可以掌管死灵魂,也可以增强自己的灵力。但是当时情急,她只是偷到了一盏。

她看了看天色,打算还是往回走。

不知为何,手里的灯那蓝色的灯芯竟然微弱了起来,而身后似乎也有可怕的杀气凝聚。

她惊觉回头,一道蓝色的火焰朝自己飞驰而来,她点足提着灯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躲开,那火焰直接击中了胸口。

“噗!”花清语倒在地上,手里的聚魂灯随即滚落。

她刚伸出手,就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在她之前将灯捡了起来。

“汮兮说得果然没错,你就在这里。”头上的声音带着讥讽戏谑,男女莫辨。

花清语抬头将那人看清,不由大惊,“珈蓝!”

“哟,认得我?”珈蓝掩嘴笑了笑,宝石灰的眼瞳却是冰冷如霜。

彼此的印象中,都没有过交锋,对这个女人,珈蓝的印象不深。

花清语手足发冷,“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是君上让你来找我?”

“是啊,可是,我找了你一个多月,就是找不到。”珈蓝耸耸肩,笑得有些无奈。

“那……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她所在的地方极其隐秘,因为早就预料君上要来找她,她可是逃了半年多,君上拿她没有办法。

“这个嘛……”珈蓝举起灯,好好打量了一番,“刚刚在找你的路上碰到一个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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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汮兮?”

珈蓝没有否认,“听说,她为了讨好凤息,要将你献给凤息做祭品?哎呀,看样子,那凤息也不怎么样,如此看来,我等进入月重宫也不那么难嘛。”

珈蓝蓝色的火焰,此时变成了一个火球将花清语包围,让她无法逃离。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听说让自己去见凤息,花清语还是吓了一跳。

“你如何知……”

她闭了口,想起汮兮旁边有一个叫幻影的人。如果没有记错,那个女人喜欢珈蓝。

如果是这样,这个消息就是从幻影那儿得来的。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果然要对汮兮防备一些。

“起来吧,时间要是迟了,若凤息来了,我可保护不了你的。”珈蓝收好了聚魂灯,似笑非笑地说道。

“去哪里?”花清语站了起来,胸口隐隐作痛。

“姬魅夜殿下要见你。”珈蓝勾唇妖娆一笑。

“什么,他……他果真活着?!”

花清语不由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到她这个表情,珈蓝不由得笑开,“放心,殿下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当进补吃了。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我放了你,那你就等于被汮兮卖给了凤息。”

他的话很明白,你若不跟我走,那凤息也能找到这里。

“你要怪,也怪不了我们,只能怪你自己作孽,还有太信任你的妹妹了。”

“那为何你不去抓了汮兮,杀了她?”

“杀了她?”珈蓝冷冷一笑,“殿下有一句话,凡是有用的人,可以暂且活着,就比如你!”

“你们想让我帮忙?”

“帮忙?花清语,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最多只能说,你将要做的只是赎罪,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黑暗之河,那水如其名,黑暗无边,虽然旁边有紫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睡莲盛开,然而还是遮不住掩藏在下面试图冒出水面的恶灵。

天空黑云翻卷,这里是一片永远也见不到光的地方。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都无法透过那厚重的云层。

黑暗之河的旁边,除了这些睡莲,还有骷髅之花。

据说每一朵花,代表着一个灵魂。一生只开一次,花开的瞬间,代表着那个灵魂想将自己托付出去,有多少花开了,便谢了,从来没有找到过依托。

他的白骨之花,已经开过了,曾想送到那个女子手里,然而晚了一步。

只是晚了一步,但是,他相信,他不会晚一生。

一千年的等候,虽然曾经等错了人,然而,还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玉笛声悠悠,听闻笛声的灵魂在树的上方飘**,犹如深海中的水母,散发着迷人的柔光。

在树上,靠着一个人,白衣翩翩,袍边红色曼珠沙华在柔光中颓靡盛开,在他所在的脚下,已经开了一地,散发着诡异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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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神乐,悠悠知我心?

君上抱着手臂,看着那些慢慢盛开的曼珠沙华,眼中有了一丝不悦,“姬魅夜,曼珠沙华怎地开到这里来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一千年前,它就开在这里了。”树上的人慵懒地答道。

“哼!可是它也谢了一千年,还有,你别对我的美人眉来眼去的。”

“哦?”秀眉挑开,金色的眼瞳疑惑地看着树下满脸怒意的人,“这如何说?”

“别装模作样,这几日我带着我的美人过来,你就在那儿吹笛子,那不是眉来眼去的?”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他怀疑这家伙简直就是……咳咳,快把他仅剩的美人都抢走了。

“啊……”姬魅夜终于明白了,想到那几个女子看他的眼神,他道:“君上,话可不能乱说。”说着,他扶着额头,唇角的笑意渐深,“要是让乐乐听到了,她会生气呢!”

“啊?”君上不明白,看着姬魅夜,注意到他金色的眼瞳染上了温柔之色。

“乐乐可是一个妒妇。”说着,姬魅夜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君上恍然大悟,赞同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远处亮起了蓝色的火焰,姬魅夜和君上同时止住笑,敛眉看着花清语随珈蓝走过来。

“这是你的家务事,你还是自己处理?”姬魅夜看了君上一眼,语气淡漠,眼神是一贯的慵懒,然而眉宇间却有让人不可正视的寒意。

花清语跪在地上的时候,君上面子上的确是有些挂不住,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首先,这个人是自己信任的,倒头来,不仅偷了他的聚魂灯,甚至这一连串的事,都是由她牵扯出来的。

注意到君上的为难之色,姬魅夜似乎明白了什么,才开口道:“花清语,你与本宫多久没有见面了?”

看着远处那个全身笼罩在柔光中的华美男子,花清语的心当即一紧,唇边有一丝苦涩,“殿下,花清语落到这个地步,早就料到难免一死。”

“哦?”姬魅夜冷嗤一声,“你倒也预料到了,可见你胆子不小。据说当年白族被灭,如今你的父母灵魂还被皇室所囚,不得超生。你早些年就抱着死的念头,竟做出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情,这不得不让本宫怀疑你的动机,莫非,你想看本宫与南疆一斗,你上演一出螳螂在前黄雀在后?颠覆了皇室,再度拥你的白族上位?”

花清语面色当即发紫,难以置信地看着姬魅夜,“当年我白族虽然不称职,然而罪不至灭族,我族死得何其冤枉,甚至于,我高龄的父母灵魂不得超生,作为长女,我岂能坐视不管。我承认之前犯过的错,然而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没有任何机会救我白族亡灵。”

姬魅夜目光落在君上脸上,从花清语出现君上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于别开了脸,甚为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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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你也是君上的人,生死由他断定。”姬魅夜唇边笑容漾开,在银发柔光中,一颦一笑都那样的绝代芳华,“不过你可知道,他早已决定要你死。”

“姬魅夜!”君上终究忍不住,回头恨恨地盯着姬魅夜。

这无赖,利用起君上来唱白脸了。

然而对上姬魅夜那寓意深奥的眼神,君上无奈地闭上了口。

“念你今日尚有用处,若是能让本宫所用,本宫可答应事成之后,帮你白族亡灵超脱。”

“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花清语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梢上那笑起来妖孽无比的人。

她深知,姬魅夜有能力解除皇室的封印,即便他现在没有一丝灵力,单凭他身上的皇室之血,就已经足够了。

“你觉得你有得选择?”

“我没得选择。”花清语无奈地笑了笑。

如何选择,去哪儿都是死,与其到月重宫成为凤息的祭品,倒不如死在姬魅夜的手里。

“那殿下要我做什么?如果您要我去闯月重宫,将路乐乐救出来,那我真的办不到。且不说凤息,就说路乐乐如今的状态,根本就没有人能带得走她。”花清语担忧地说道,既然是交易,那前提也要说清楚的。

“什么?!”

姬魅夜和君上同时惊呼出声,一起看向珈蓝,发现对方脸色惨白。

“你说,为何没人能将她带走?”姬魅夜整了整笑容,平复了语气,却下意识地握紧了笛子,骨节也因此而慢慢泛白。

注意到姬魅夜和君上脸色的变化,花清语顿然明了刚才自己定是说错了什么话,只是不知道是哪句,只得如实说道:“现在除了凤息,她已经不让任何人靠近……”

“殿下。”珈蓝上前一步,打断了花清语的话,然后折身对君山说:“君上,先让花清语下去吧。”

君上点点头,示意下人将花清语带走了。

这个时候,整个林子剩下三人,珈蓝低着头,默默地跪在地上,君上和姬魅夜皆闭口不语,冷目看着珈蓝,空气一时凛然了三分。

“怎么回事?”许久,姬魅夜的声音带着怒意传来,“她到底怎么了?”

珈蓝胸口一凛,好似被刀生生地刮过,明明知道她的情况,可是面对着殿下的质问,他怎么也无法开口。

“说话!”姬魅夜赫然起身,走到了珈蓝身前,厉声道:“珈蓝你到底对本宫隐瞒了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抖,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一千年来,他的确是从来没有对珈蓝如此生气,即使是那一次他故意放走了路乐乐。

“珈蓝,乐乐到底怎么了?你非要我将花清语拉出来问吗?”

刚才花清语那句话里面定然有让人误会的成分,所以姬魅夜也不愿意从她嘴里听到真相,只想由一直忠心于他的珈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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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蓝至少从来不会添油加醋!

“殿下,书莲说乐乐疯了。”珈蓝的声音低如蚊吟,然而每一个字姬魅夜都听得清清楚楚。

“疯了?疯了?疯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好好的吗?”姬魅夜一把抓住珈蓝,几乎语不成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的确是母子平安,但是她到月重宫的第二天,凤息告诉乐乐殿下您死了,那天之后,乐乐就……”珈蓝声音颤了一下,低着头继续道:“乐乐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便有些神志不清,成日里抱着两个娃娃,将凤息当作了泱未然,其他人谁也不能靠近她。”

“她不可能疯的,她应该知道,我不会死的!”姬魅夜放开珈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弯腰,吐出几口鲜血。

君上一看,忙将另外一盏聚魂灯放在他身边,“姬魅夜,你要相信乐乐,她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让凤息放松警惕。”

姬魅夜苦笑,“书莲怎么说?他一直在路乐乐身边,应该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书莲说,刚开始那几日也怀疑乐乐是装的,可是后面……她连自己受了伤都不清楚,有两次孩子都险些没有保住。成天抱着两个娃娃,将它们看成是小鸡和豆豆……”到这里,珈蓝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三个人谁心里都清楚,乐乐是真的疯了。

一直以来,不管当初姬魅夜如何对她,她都一直拼了命要保护好豆豆,不让人伤到豆豆分毫。就算是装疯,她也不会伤到豆豆的。

“你们都下去吧。”姬魅夜低着头,银色的头发在柔光之下宛若泻下的月华,落在肩头,遮住了他的脸庞。

君上喉咙一阵痛,没等姬魅夜将话说完,自己先走开了,远远地停在一块巨石的后面,一抬手,一拳砸了上去。

石头裂开,他整个人靠在石壁上,额头抵着被砸的地方,酒红色的头发下面,有一抹苦涩的笑。

或许,当初真的不该将乐乐交给他。至少,她不会这样……

密长的被染湿的睫羽犹如蝶翼一样落在脸上,修长秀美的手覆盖在脸上,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溢出来,滴落在衣衫上,漾开一朵朵水花。

乐乐,真是这样吗?

姬魅夜轻声地念叨着,难以想象这个时候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突然,他站了起来,朝君上跑去,绕过了石壁,拉住君上,“你有办法送我到月重宫吗?”

“什么?”

“地狱有一种禁忌之法,叫做归魂术,是将人的灵魂送到某个想去的地方。君上,将我送过去,我要去看她。”

归魂术,也被某些地方称作回魂术,人死后的第七日,魂魄都会回归到最初的地方,以便回望自己过去的一生。

他是一个半死的人,君上有能力送他回去,可是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在其间遇到了危险或者无法回归原体,那他就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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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可对方看不到他,即使你在她耳边轻声低喃,对方也感知不到。

“姬魅夜,你知道你现在只剩下一缕魂魄了吗?”君上看着眼前的男子,酒红色的眼瞳写着悲悯,“难道你想路乐乐出来,连你最后一缕魂魄都看不到吗?那里有凤息的结界,就算我能将你送进去,凤息一定会感知到你的,那个时候,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他将手放在姬魅夜肩头,指骨用力,“你这副皮囊,要知道本尊用了多少气力才保住,你要是死了,本尊岂不是亏死了,而且,我向路乐乐保证过,一定要护你周全。说好了按计划行事,我们就等二十天,二十天后是圣湖开启的大限,就二十天。”

“不!”姬魅夜摇摇头,眼底的悲伤翻卷而来,“君上,这种感觉你不懂。别说二十天,就是一天我也等不了。此时,我就想看看她,看看她到底如何,哪怕看一眼也好。”

“用你一生换看她一眼?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值得!乐乐曾说过,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等了她一千年,就是为这一眼,我也满足。”

“你果真是……痴人,痴人……”剩下的话君上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举起拳头,用力地砸在姬魅夜的肩头,“好,我帮你一次,但是你必须保证要活着回来。”

月光清幽,照在地上,让所有的景物诡异如魅。

月重宫常年都在月亮的笼罩之下,犹如雾中的白日,朦胧却又清晰。姬魅夜慢慢走近,凭着感觉,朝着那个亮着灯光的屋子走去。

月重宫琉璃窗户倒映着树荫,他抬头,不见自己的身影。

姬魅夜恍然一笑,此时,他不过是一缕魂魄。

据说,归魂之日,魂魄凭着感觉能找到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看到门口立着的那些书童,他断定,路乐乐就在里面。

书莲站在门口,夜已深,不知道为何,他刚刚感觉到一缕轻风,带着曼珠沙华的香气飘过。探头看看屋子里面,没有多大的动静,书莲便转身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回到侧边的小屋,以免惊扰了里面睡觉的人。

屋子里气温有些高,可以看见四个角落闪着红光的炭炉,木炭偶尔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姬魅夜在进屋的那一瞬,看着里面的摆设,他不由得一惊——八宝屏风立在屋子的中间,下面是白色的地毯,干净如雪,左面靠窗是铺着狐裘的小榻,再里面应该是挂着白色帷幔帐子的床榻。

走进一看,果然,果然,那是他房间的摆设,也是在正王府,他们居住的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甚至于案头的花瓶都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动。

只是,那帐子后面,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一慌,忙四下寻找,突然听到她轻声地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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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雾里水里荷花暗香。

雨~~~雨~

雨~~~雨啊,你告诉我,

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

他急忙绕过屏风,寻着那歌声找去,在左边窗户的最角落,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地毯上面。

乐乐!

他失声刚要唤道,却猛地想起,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海上的轻烟,风一过,可能就会吹散。

此时,她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样,散开的发丝犹如绸缎一样裹住了她的身子,露出她精致苍白的脸。

她怀里抱着他一眼便认出的两个娃娃。珈蓝说,一个是小鸡少爷,一个是豆豆。

她抱着他们,抬头,看着窗外,眼角还有没有干掉的泪。

坠入轻烟飘在湖上,

我要再寻他一千年啊,

我的爱人你可等著,

一千年前,我失散的爱人啊……

那一句“一千年失散的爱人”,宛若一把利刃刺进他心头。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有怨灵,有恶灵,原来,灵魂都是有感觉的,哪怕是疼痛!

这一刻,他心头竟然是窒息般的疼痛。

他的爱人啊,曾在一千年前,就失散的爱人。

他们寻寻觅觅,错过了一千年。

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千年,而她跨越时空亦一千年。只为当年一句——只为卿生。

明明知道她听不到,然而,他还是蹲在她身边,轻声地念道:“乐乐。”

与此同时,他甚至忍不住抬起手擦去那令人心碎的泪水。

虽然,摸不到。

然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他竟然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她身子猛然一颤,然后那飘渺的歌声戛然而止。

那宝石一般的眼瞳,泪水突然在眼眶中闪烁,他所在的位置,可以明显地看到她密长的睫毛在颤抖,像风雪中受伤的蝴蝶。

他的爱人,隔得那么近,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芳香,她身上独有的温暖,还能感受到那突然紊乱的心跳。

我的妻……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擦她眼泪的手,缓缓抬起,温柔地做了一个帮她整理头发的动作。

我的妻,此时,你能否感受到,我就在你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人儿突然回头,泪眼竟然看着他所在的位置,喃声道:“小夜?!”

他手上动作一僵,全然忘记自己还是一缕游魂,好似自己就是一个真实的实体,在她身前,被她抓了个正着。

正当开心之时,他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免痛苦地摇头,心道,自己如今一缕烟魂,时间不多,必须转身离开,怎能痴念她将自己感知呢?

想到此,他又抬起眼,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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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近地看着她的脸,苍白的,精致如初,那双眼瞳如初见般,坚韧而认真,清澈如水。

一眼,这么看一眼就好。

他答应了君上,时间不多,看一眼,她相安无事,他便归去。

我的妻……

他跪直了身子,低头,在她眉心落上一吻。

“乐乐,等我。”说罢,他转身欲走。

“小夜。”她声音传来,抬手,竟然挡在了他身体的前方。

回首,竟看到她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而那目光,就真正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甚至与他四目相对。

小夜,这一声和刚才她唤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刚才那一声是询问和试探,那这一声就是笃定的,没有一丝迟疑。

此时,她放下手里的娃娃,双瞳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然后抬起了手,伸向他。

“我有感觉,是你。”她一直木讷的脸,此时竟然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犹如春日翻飞的桃花,温暖而好看。

他一时愕然。

怎么会?

他不过是一缕魂魄,无知无感,更是无形。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存在?

纳闷时,却又听到她说:“我便知道,你不会死,而且你会来看我的。”她声音很轻,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姬魅夜此时已万分肯定,路乐乐就是在对自己说话。

剧痛在胸口传来,还用说什么?

她身体安稳,豆豆也健健康康,然而,精神却真的不济。

是不是过去一个多月,她天天如此?

她的手还放在空气中,他看了看,反手握住她。如预料中的一样,他的手犹如一缕青烟一样从她手心中穿过。

她一直保持这个原本的姿势,神情好似真的看得到他一样,笑容也如初见时那般单纯可爱,眼神是对他独有的宠溺和包容。

两个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视而坐。

酸涩在心间翻涌,他有些不想走了,他想时间就这样停止,待在她身边,就这样瞧着她。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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